(未整理;未审核;02号二级记录员随笔留言。按惯例,请阅后删除。)
按照上一位记录员留言中的理论,我也发现病人梦境是有规律可循的。工作之余,再次查看了往日非绝密记录。将S1-A梦境拼接,似乎得到一个完整的故事。由于NY-9950号生活年代久远,认知水平有限。特此结合NF-496-d,以及NY-9450-d等病人的梦境记录进行翻译与补充。望各位同仁验证。
NY-9450-d No.1008
又开始做梦了,每一次梦境的开端似乎都相同。白色的天花板,白色四壁,躺在白色的床上,四周有些闪烁微光的白色机器,穿着白衣的人们,唯独父亲不是白色的,这可真让我感到欣慰。
漂浮在那些白雾之上真让人昏昏欲睡,那雾就像舞台上的幕布,幕布拉开了,演出就开始了。今天的梦和昨天的一样,昨天的和前天的一样,我又看到了他们,来到他们之中。他们像我,却不似人类。乳白色的半透明的肢体有点像水母,更像浮游生物(NY-9208-d的记录提供了描述)。他们的精神相互连接,又与创造他们的神相连接,就像一张庞大的精神网络,无需开口,既能互通信息。这个梦却与以往不同,那个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的,遮天蔽日的,将我们这些小型个体分裂出来的,又将我们撒向荒芜的大地与海洋的怪物已经无影无踪了。就算从庞大的精神网络里也找不到它。它断开了与我们连接的网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我们当中有人开始抱怨:“失去了神(此处原文为一连串含义不明的“咕噜”声。根据多个文档对比,猜测,估计指的是那个“悬浮天空的巨大物体”。它们认为是那个物体创造了它们,因此使用了“神”来代替。)我们怎么生存啊?”
有些开始指责:“正是你们对造物神的不敬,神才会离开。”
争吵在一时间充斥了梦境,直至有人提议到要用虔诚将那位古神唤回。
NY-9950 No.1284; NF-496-d No.1032
祭祀的仪式起初庄重且优雅,然而在持续了千年之后变得暴力又残酷。我们用自虐的方式洗刷着“渎神的罪孽”,用献祭同胞的方式吸引神的注意。似乎每个个体,每个族群,每个散落在陆地与海洋中的群体都在以自己认为的方式取悦神。似乎越是残忍,越是血腥的方式才能将创造我们的古神唤回。
NF-496-d No.1032 (NY-9950记录缺失)
海洋中的族长(此处原文为不明确的方言。猜测意思为“领袖”。)认为自己的族群的方式才是正确的,陆地上的领主(此处同上)坚信他们祷告才是真理,江河中的首领(此处同上)将其它的族群列为不信神的“异教徒”。高山上的君王(此处同上。原文都为含义不明的方言名词。猜测都是“领袖”之意。但是出现了四种不同的叫法。)带领着士兵倾泻而下,他们将不被其它族群认可的雕像供奉在了每一个占领区的中央。遵奉神的“圣战”持续了万年之久,直到几位强大而贤明的君王分别占领了高山,平原,江河,还有海洋。若不是大海挡住了陆地上君王们的征途,海洋中的族群不知道如何在陆地上生存,或许这场战争还会持续下去。
NY-9950 No.1329
我又看到,怒火就在这种无处发泄的无奈中燃尽,不断兴起又持续繁衍在这个世界上的动物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我们在族群中的庞大精神网络里和古老的记忆里搜寻神留下的关于这些动物的知识,却一无所获。我们便利用神留下知识对这些“新物种”进行研究。之后又对它们进行杂交,拼接和移植。在此之后,我们竟惊奇的发现,这些原始的,低能的,渺小的生物居然比我们还更能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环境。随着高超的医疗与手术技术被发明出来,我们对于自身改造的热情越来越大。通过移植那些动物的器官,为我们整个族群带来了进化。逐渐地,我们变得完美,几乎可以适应在这个世界任何环境中生存。在这个和平的年代里,积极探索的热情和专研的精神使我们感到自身的无比伟大。这种“伟大”甚至已经超越了神。
NY-9950 No.1284 (NF-496-d No.1046补充)
分歧犹如掠食者一般潜伏在我们之中,在那些从海洋迁徙到陆地的族群中,在那些遍布地极的同胞之中,伺机而动。暗影之中,它悄无声息地张开了利爪。那些以科学家为首的激进派兴起了,他们认为神不是全知全能的。虽然神留下的,能够被他们使用的基础科学是无法撼动的真理。而那些他们无法理解或破译的古来知识都是迷信。
可是,以古代祭祀神官为代表的保守派也站了出来。他们承认科学为我们的种族带来的升华,可是他们依然研究着神留下来的,他们无法理解的咒语和秘术知识。虽然进展缓慢,但他们坚信唯有这些玄学和神秘学知识才是神智慧的精髓所在。
NY-9950 No.2065,No.2130 (以及六名病人的记录中都有这段的记载)
战争再一次爆发,甚至规模更大。经过精良改造的身体将战火带到了世界上的每一块大陆,每一片海洋。
战争的一方是“崇拜科学消灭迷信”的科学家派,而另一方是保护“神之智慧就是坚守纯正信仰”的玄学家派。
最终,玄学家派使用了某种恐怖的咒语从虚空(原文为“太虚”)之中召唤出毁灭的力量撞击了大地。由于他们对神的知识缺乏全面的认识,使得这一事件导致的严重后果无法估量。此事件导致了我们种族的灭绝。许多“幸运”的同胞们在撞击的当时就瞬间死亡。还有一些不幸的,因无法抵抗这种巨大能量,在受尽折磨之后缓慢地死亡。唯独几个,数量并不确定的研究玄学的资深法师从神的知识中找到了应对办法的只言片语,而存活下来。但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强大的能量切断了精神网络,剩余的同胞们族散落在世界各地。他们成为了独立的个体,除记忆之外不再有任何联系。他们躲藏起来,使用当时还存活的动物修复自己残破的身体。甚至抛弃了原本近似于神的身体结构和外貌特征。胡乱地,毫无美感的将那些动物的肢体和器官移植到自己身上。
沈铭德关闭了手机上的文档。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阅读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那个扇形房间里带出来的这份文件是什么。是一部科幻小说?考古记录?还是几名疯子的梦话记录。他都不确定自己进入的那个扇形房间里躺着的到底是不是“六叔”。而此时,他也没有勇气打电话去质问陈怀志。从文档中他感觉那个地下室里可能共有六具那样的活尸。一群被称为“记录员”的人。他们互相不知道名姓和身份,每天,或许是每隔几天就对活尸做一次梦境的记录。陈怀志否认自己进入过那个房间。那么陈勇毅和高伯文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沈铭德感到一阵疲惫。他别过头去从长途汽车的窗户望向江南的原野。他给公司打了电话,简单安排了工作。委托小区的物业打开他们家里的屋门,让雇来的人可以经常来照顾妮妮。他觉得一直以来的压抑,紧张和担心情绪,已经让他感到心力憔悴。如果持续下去的话,或许,自己会患上心理疾病。他并没有目的地,也没有计划,或许这次旅行也是在沈铭德的经历里最疯狂的一次旅行了。他只是乘着火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说是一次旅行,更像是一种“放逐”。或许称作“逃亡”更加恰当。
27日,他在火车的卧铺里半梦半醒地躺到将近中午时分。竟然接到了萧静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沮丧又惊恐,还不时地从听筒里传来吵杂的叫喊声。电话那边的萧静几乎是哭诉着自己的经历。
正如萧静所担心的那样,她的梦随着做梦次数和时间的关系,内容再不断增加,而且变得更加扭曲且真实。她的每一次做梦就和电视连续剧一样向前推进着剧情,而每一次剧情的展开都让她感到难以言表的恐惧。在刚到她在南方的表姐家时,感觉一切还好。她依然会继续那个曾经跟沈铭德描述过的那个梦。每一次都跟随着周腾飞的背影走上村子中间的土道,然后被那些可怕的人和可怕的脸惊醒。然而当他逐渐习惯了这些景象时,这个梦就开始继续延申。她跟随着众人来到空地上,那些人开始表演一种舞蹈。那种舞蹈诡异又扭曲,还带着原始的狂野,是她迄今为止从未见过的。那些行为让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生理性的厌恶感。她想让自己从梦中醒来,但似乎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只能眼睁睁地将那一幕幕她所厌恶的景象看完。
之后,她想了一个办法,她将自己手机上的闹钟调成每一小时就叫醒她一次。这样,她虽然仍会做梦,但每当她进入深度睡眠,开始做梦时就会被闹钟叫醒。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入梦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便相应地调整着闹钟,半小时响一次,二十分钟响一次,十五分钟,甚至到了十分钟。这种方式本身对于她自己就是一种折磨。当她的精神极度疲劳时,睡魔还是掌握了她,无论闹钟响起多少次,她都不再醒来。那些梦已经变得不受控制般的狂野,暴力,血腥。她看见动物的皮肉被撕裂,活人被扔进水里,还有无法描述的恐怖怪物。而更重要的是,她梦到有东西在看着她,一直再关注着她。那东西开始对他说话,然而,至于那东西说的是什么,她根本无从得知。后来,那种感觉越来越真实,不仅出现再梦里,在现实中,她也能感受得到。那东西会从镜子里观察她,从缝隙中窥视她,它似乎躲藏在每一个角落里,每一个遮挡物的后面。萧静开始越来越不敢一个人独处,但是表姐和姐夫要去工作,所以她白天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在公共场所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今天早晨,表姐家饲养的那两只金丝雀死了,它们的脖子被拧断,羽毛散落一地。姐夫说那是小区里的野猫干的,但是萧静的心里绝对不相信。她感觉那是那东西干的,那东西找到她了。
沈铭德赶忙安慰起萧静,告诉她或许那都是自己的想象,如果需要的话,他愿意马上过去陪他。电话的那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又听到萧静那伪装出来的微笑。她拒绝了沈铭德的提议。但是,当她将这些事情讲给沈铭德听后,她感觉好多了,至少没有了那种压抑感。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敏感得过激了,并打算去找一位心理医生咨询一下。
29日,距离上一次通话已经过了两天。沈铭德心事重重地买了车票,继续踏上下一段旅途。他依然担心着萧静的情况,但是,根据上一次电话的约定,萧静并不希望沈铭德时常打电话给她。如果有任何变化,她会主动联系沈铭德,并嘱咐他要好好的生活。沈铭德之后通过电话,将萧静的问题向一位心理医生朋友咨询了一下。医生怀疑是某种心理疾病。这个答案反而让沈铭德心情好了一些。
当天晚些时候,沈铭德终于再次接到了萧静打来的电话。电话那边的语气显得比上一次开朗了一些。据萧静自己说,在27日通话之后,她便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心理诊所。之后,被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两天,她正在积极地配合治疗,虽然效果还不明显。她依然还在做那些怪梦,也还会被惊醒,但是至少她感觉不是那么害怕。虽然,沈铭德对于仅仅两天的治疗就取得效果感到怀疑。但他也稍有安心,便鼓励起萧静要快点振作起来。
恰逢六一那天晚上,沈铭德再次接到了萧静的电话。她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虽然还会有连续的梦境出现,然而,那些梦已经变得柔和起来。她在梦里见到了那个一直在关注她的,她曾经认为的“恐怖的东西”。其实,那东西一点也不恐怖。也许是经过了心理医生治疗之后,改善了她的梦境吧。萧静描绘的那个东西像一个发光的球,就像一颗苹果那么大。四周环绕着“毛绒绒”的白色光晕。这样的描述倒是让沈铭德觉得那东西更像动画片里的“小精灵”形象。萧静在听到沈铭德的比喻后,似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便附和到那就是小精灵。那个小精灵在梦里,带着萧静游历了许多山川,河流,让她看到许多珍奇的植物和动物。那些植物有些高大粗壮,有些精致怪异,还有的色彩斑斓。在梦里见到的大多数动物也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有几种她还认识。比如:蜻蜓,可是那些蜻蜓却非常的巨大。沈铭德便半开玩笑似的问到:“那么你有没有看到恐龙呢?”萧静便说恐龙还没见过,因为那种古代动物她还是知道的。沈铭德觉得萧静应该是在梦里回忆起了过去在博物馆中看到的史前动植物化石,而产生的联想吧。或许这样的梦境对于她来说,应该算是正常了吧?于是,他们俩就在电话里愉快地聊了一会儿。这样的谈话使沈铭德也同样放松了不少。
次日的晚上,沈铭德在一座距离家乡的城市里住了下来。在一家背山靠水的度假山庄里,沈铭德享受到了这些日子以来就没感受过的放松和美食的滋味。他在那座山庄里住了两晚。在此期间,再次接到萧静的电话。在电话里,萧静讲到她的医生觉得对她的诊断也许有误。那可能不是什么非常严重的病,只是惊吓留下的后遗症。多找人在倾诉之后,在加上有效的心理辅导很快就会治愈。沈铭德也有相同的体会,并对她逐渐康复感到欣喜。
于此同时,陈怀志也发来消息。通知沈铭德,养老院的事件已经解决了。如果他玩够了,随时可以回家。这条消息与他最近时常关注的手机新闻相符,似乎那个事件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已经尘埃落定。虽然不晓得陈怀志动用了什么手段,但这些意味着沈铭德的“逃亡之旅”可以结束了。他在浴室中用冷水拍打了一下面颊。眼望镜子中的自己,似乎更显消瘦了些。双颊凹陷,眼窝黑青,就连曾精心打理而不屈站立着的短发,眼下也变成蓬乱的一团。沈铭德的心里十分清楚回到伍宁市代表着什么。永宁康复之家的事件仅仅是一个插曲。此事件的解决依然没有给自己的危险带来任何利好的转机。虽然在陈怀志的保护下,他好像还能享受暂时的安全。然而自己正在面对的是老奸巨猾的高伯文,杀害杨川的恐怖杀手,或许还有传说中的“山弥罗大神”。甚至直到现在,他自己连陈怀志是敌是友还没有搞清楚。难免这家伙不会干出“过河拆桥”,“鸟尽弓藏”这样的事情。
沈铭德缓慢地在山庄的客房中收是行李。他精心地将带来的衣服以及旅行用品重新打包。虽然这也算他的习惯,然而这种过于细致的缓慢更多带着一点儿拖延时间的意味。他就像一个即将被执行的“死囚”,一点一点地向行刑室挪动。整理打包之余,他用手机查询着翌日火车或飞机时刻表。正在此时,伴随着“叮咚”的音效,一个细长的“提示框”出现在手机屏幕的上方。那是一个接收到信息的提示。沈铭德为之一振,随即打开了那条信息。
信息上写着:“不畏则心定,心定则神全,神全则沴戾之气不能干。君欲见鄙人,速来。近日无多事,只盼闲谈人。”
沈铭德读过信息。不用问,这准是那位作家发来的。信息的第一句话应该出自于《阅微草堂笔记》。具体是与否,他也不太确定。然而此时发来这一段话,让沈铭德感觉这位作家还真“料事如神”一般。看到后两句时,沈铭德不由得嘲讽似的笑了笑。不为别的,他只是嘲笑自己。难道自己沦为陈怀志的一枚棋子还不够,现在又成了作家取材的对象不成?他将手机扔到床上,继续打包起自己的行李。突然,沈铭德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电
光石火一般的想法。他回忆起了康复之家扇形房间中的活尸说到:“今亦往 剑神 竖起!”
他再次看了一遍作家发来的短信。心里琢磨着,难道那活尸对他说到是“君 欲往见神 速去”吗?
沈铭德没有再耽误时间。他迅速地收拾了行囊,订了一张长途汽车票,连夜再次踏上了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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