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短笛

    “家”在震动。

    宽大的座椅上，他害怕得蜷缩成一团，直到“家”最终一阵晃动，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早就在惊慌中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他趴在“家”的窗户，好奇地向外看。

    外面的景色不再是漆黑的一片。

    不过他也描述不出来小小的窗户外面是什么样的。

    总之，好像很大。

    他继续在“家”里生活。

    脑海里似乎残留着一些讯息，让他记住不要走出“家”，那会很危险。

    亲人会来找他的。

    饿了，他就找一些“家”里剩下的清水来吃。

    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界限分明的上下。上面那蓝色的，是不是天空呢？他有时候会这么想。

    清水只剩下一点点了。

    好在他的饭量也不大，稍微喝一些就足够。

    慢慢地，他发现窗户外面的世界，会很有规律地变亮、变黑。

    这让他很不解，因为他记忆中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天空坏掉了吗？

    他扶着透明的窗户，呆呆地看着黑色的星空。

    虽然一省再省，但是“家”里的清水终于还是全部吃光了……是什么时候吃光的呢？他也记不清了。

    他虚弱地缩在窗户后面，咀嚼着脑海里逐渐模糊的脸孔和声音，亲人让他一定要等他。

    一定会来的。

    一定会来的……

    他伸出干燥得好像破海绵的紫色舌头，有气无力地在窗户上舔着。

    窗户上一缕缕水迹在往下淌。

    只是却在另外的一面。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从苍白的梦里惊醒。

    窗户外面又一次出现无法触及的水迹。他有些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了，脑海里的模糊记忆似乎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是天上在掉下清水。

    这一次他颤巍巍站起来，爬到“家”的最中央。

    呆呆地想了许久，他才虚弱地开口，念了一个记忆里亲人告诉他的单词：“另一个世界。”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家”的中央掉下去一块圆形。

    带着潮湿泥土气味的风，忽然就吹了进来。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几乎是滚地从圆洞摔了下去，落到掉下去的圆形悬浮板上。

    倾斜的雨幕泼洒在他身上。

    他就这么惬意地躺着，张大嘴巴不停砸吧，享受着久违的美餐。

    似乎又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他是被冷风吹醒的。

    这是他从未感觉过的滋味，寒冷。

    哆嗦着爬起来，他抬抬头，却并未回到“家”里。

    跳下圆形悬浮板，他又念了一声“另一个世界”这个单词，圆形悬浮板飞了上去，填补上“家”缺失的那一块空洞。

    他站在外面，茫然地看着远方。

    荒芜空寂的高原，冷风不停呼啸。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慌乱，孤单地在家旁边抱着双膝坐下来。

    扭头看了一眼旁边，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角度看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

    外面的世界就跟之前观察的那样，一会儿亮了，一会儿暗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天空坏掉的时候，是这么的冷。

    亮起来之后，才会变得暖和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以做什么。他只记得脑海里亲人的叮嘱，要一直等着他。

    所以他就这么总是看着天空，看着它变亮，看着它变暗，看着它有时蔚蓝干净，有时阴云密布。

    原本他更喜欢蔚蓝的天空。

    可后来当他意识到只有阴云密布的时候，天上才会掉下来清水的时候，蔚蓝的天空就没有那么讨喜了。

    连续几十个亮暗循环天空始终蔚蓝，就更加令人绝望。

    他好饿，好渴。

    天空还是这么蓝，这么干净。它的心情倒是挺好。

    亲人还是没有来……

    他软软地倒在一旁。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人影慢慢朝他走近，拧开一个水壶，给他喂了清水。

    得到久违的滋润，他清醒过来，一把抢过对方的水壶，咕咕咕咕痛饮，水迹在嘴角漏出来，可以浪费也是种幸福了。

    “呼，呼……”他一口气将水壶喝瘪，终于活过来了，微微在喘息。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抬头，看到这是个长相奇怪的人，脸上好像有什么“外壳”？他直觉这个“外壳”并不怎么坚固，真是奇怪的人。

    对方穿着白色的衣袍，胸前印着一个红色的圈，圈里画着什么图案。

    对方指着这个图案，对他说了什么。

    他脸露茫然。对方立刻明白他没有听懂，过了一会儿，对方忽然用他能够听懂的语言说：“这个字念‘神’。”

    从对方记忆里学到那美克星语言的王超指着自己衣袍上的字。

    “神。”他喃喃重复。

    王超又用地球语言重复：“神。”

    这个那美克星逃难来的绿皮男孩眼睛微亮，念道：“神。”

    王超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摇摇头，不知道。

    王超也不在意，开始教他地球的语言。

    这位果然不愧是天才龙族，学习能力极强，短短几天就将地球语言掌握。

    他邀请王超去自己的“房子”里做客。

    王超看了看这白色四脚昆虫造型的那美克星高科技飞船。

    “另一个世界。”绿皮小孩用那美克星语抬头对飞船底部喊道。

    这个单词在王超耳朵里听起来，就神似地球语的“短笛”。

    嗡，飞船底部落下来一片悬浮板，露出通向内部的入口。

    王超跟着他站在悬浮板上。他对绿皮小孩说：“你就叫‘短笛’怎么样？”

    “‘另一个世界’……”短笛喃喃，笑道，“我叫短笛了，神。”

    来到昆虫飞船的内部，里面的陈设就如同前世在漫画里见过的那样。

    中央是主控系统，不论是启动还是航线，都需要那美克星语才能声控。

    王超已经掌握那美克星语，自然是可以使用这个飞船的。

    他知道如果现在就命令飞船回那美克星，短笛就可以回到故乡。

    不过，也没必要。

    来都来了，短笛啊，你就把这儿当你新的家乡吧。

    反正短笛的命挺长的，应该也不在乎耽误个几百年……

    王超陪小短笛待了一阵子。

    他试着邀请他一起离开。

    小短笛坚定地拒绝了。

    他要等他的亲人。

    一定会来的……

    神离开了，云泽比特高地的荒原上，短笛继续抱着双膝，坐在“家”的外面。

    刮风也好，下雨也好，还是大雪寒风，他都没有动过，总是凝视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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