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告别

    清晨，阳光洒落一地，半遮着院落的树影随风摇曳，鸟儿在树枝上啼叫。

    暮披散着头发，缓缓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来，昨晚睡在床上还是让她不太习惯，以往许多年，她都是独自一人待在那个无人敢去的小树林里面，有时候睡在树上，有时候躺在河岸边，早上醒来还能顺便洗把脸，也算方便。

    她望向坐在院里闭目养神的林葬天，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脸被阳光照得反光，不得不说，林葬天还是挺白的，肌肤像雪一样白。

    林葬天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暮，微笑道：“洗漱完就过来吃饭吧，今天早饭还挺丰盛的。”

    暮往林葬天身后望去，一桌子的菜摆放整齐，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滋味了。她点点头，就要回屋。

    林葬天把她喊住，笑着说道：“记得把星花也叫起来，麻烦啦。”

    暮转过身，拉上门把手，看着林葬天点了点头。

    林葬天低头看着一桌子的菜，笑了笑。也不知道那个胡山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醒了的，竟然这么早就已经差人把早饭给准备好了。想起昨晚，林葬天还是觉得自己的某些选择是正确的，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也就不必再说，以免沟通产生歧义。还记得昨晚月亮被云彩遮住，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闪烁在天幕上，他和星花简要地聊了下关于神灵与人间的话题。

    林葬天收回思绪，转身看向半闭着眼睛的白发老人，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清醒着，林葬天瞥了眼他手上依旧紧紧拿着的酒壶，无奈一笑。

    应该还是醉着呢吧？林葬天心想。

    老人突然睁开眼睛。

    林葬天身体跟着耸动了一下，显然是被吓到了。

    老人笑了笑，“林小子，你说我要是喊你孙子的话，是不是总感觉像在骂人？”

    林葬天走到老人身边，坐在地上，笑道：“我可不就是您孙子嘛，不过您还是叫我天儿比较顺耳些。”

    老人狡黠一笑，然后抹了把脸，问道：“你父母也是这样叫你的？”

    林葬天嗯了一声，眼皮低垂，说道：“都叫了十几年了。”

    老人看了眼林葬天，然后扭头看向一边，说道：“那我就也叫你天儿了？”

    林葬天揉了揉脖子，咧嘴一笑，轻松道：“都行吧。”

    老人笑着拍了拍林葬天的肩膀，然后略带严肃地说道：“以后你们林家就靠你啦。”

    林葬天明白老人的意思，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早饭过后。

    院门前围着一帮孩子，在拿着石弓之类的小玩意儿互相打闹，小小的脑袋凑在门口，盯着院里的那几个人，都想要看一看林家的少主，那个在帝国里也有些名声的林葬天，究

    竟长什么样子？

    孩子们窃窃私语，打量着同样饶有兴趣打量着这些孩子们的林葬天。

    “嘿，你们说，这少主的脸蛋有没有我家那块玉一样白？”一个调皮的男孩问道。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反驳道：“你家那块玉都有点泛黄了，怎么和少主比？大头？”

    被称作“大头”的男孩只得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他嘟着嘴，心里有些气，想着若不是看你是女生，我就掐你胳膊了，但还是没能如愿，这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算是他们这堆孩子里面最厉害的人物了，记得她家好像都是军中的狠角色，一家人的优良传统，十八般武艺全部尽授于她，所以她才能在一帮谁也不服谁的孩子们里面脱颖而出，成为孩子们当中一个类似于领袖的存在。

    另一个孩子小声说道：“少主好像发现我们了，怎么办？”

    “嘿！大胆地看，怕啥？”

    “也对啊！”其余人恍然道。

    “听胡将军说，少主平易近人得很，放心吧！”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手一挥，豪气万丈道。

    星花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那些孩子们手上的石弓，木棍之类的玩具，有些心动，跃跃欲试着也想要去玩一玩试试看。只是最后，她也一都没挪步。

    暮看出了她的落寞以及孤单，轻轻拉着她的手，把星花牵到自己跟前。

    林葬天坐在桌旁，看着凑在院门口也一步都不敢进来的孩子们，趣味盎然，拢着袖子，数着这些孩子的脑袋。

    “民风淳朴，好事儿。”一旁的白发老人笑道。

    林葬天点点头，“确实，也挺有意思的，这些孩子。”

    “估计有多少国家栋梁？”老人揉着下巴问道。

    林葬天摇摇头，“成不成为国家栋梁难说，不过要说以后做个安分守己的好人，估计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就不能自信点儿？”老人仰头灌下一口酒，问道。

    林葬天笑道：“爷爷，这事儿我说了又不算。”

    老人身体前倾，眯眼笑道：“你现在还年轻，还不懂得如何播撒种子，唉，没事，以后慢慢学就是了，那个老家伙会教给你的，你学起来应该也快，毕竟你现在还年轻嘛。”

    “播撒种子？”林葬天念叨着，突然，林葬天坐起身子，吓了老人一跳，他走向那些逐渐后退的孩子们，林葬天最后只是站在院门口的门槛上，对着仰头看他的许多孩子说道：“都知道我是谁吗？”

    孩子们愣了半天，才动作生硬地点了点头。

    林葬天双手负后，蹲下身子，打量了周围孩子一圈，站在最前面的是个扎羊角辫子的女孩，刚才也是她最有勇气，脚步退后的步子迈的最小。林葬天对她说道：“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啊

    ？”

    小女孩先是愣了一下，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指甲扣在手掌上，看得出来她还是很紧张的，她看向林葬天，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大声回答道：“我以后想要做帝国内第一个女将军！”说完这句话后，女孩有些身子不稳，林葬天视线偏移，发现她的双腿正在不停地打颤。

    林葬天笑了笑，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说道：“希望你的愿望可以成真，”说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轻声道：“加油，你可以的。”

    林葬天最后站起身来，面对众多炙热的眼神，微笑说道：“不论你们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做什么，都一定要记得，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心底存善，便是人间最美好的风景。”

    “好嘞！”孩子们异口同声道，声音几乎让整条街道都能听到，许多将士都突然停步，然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像是知道了些什么，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那个站在最前面的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虽然不知道她以后究竟能不能成为帝国里第一个女将军，但是现在心里种下一个看似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愿望，说不准这颗种子就会在未来的某事某刻，突然生根发芽，阴差阳错地成为人世间又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之喜。

    小女孩怔怔站在原地，周围的孩子都羡慕她可以和少主说那么多话，兴奋地在她周围喊着，喜悦着，但是此刻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的脑海中，全是一片嗡嗡的声音，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开心些什么，她只记得，那个被他们叫作少主的男人，在刚才和她说加油的话的时候，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即将后仰倒下的无力身躯。

    小女孩看向那个走得不紧不慢的男人的背影，心里突然像是被火燃起了引线，莫名而生一股巨大的动力。

    说不准呢？未来帝国会不会出现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女将军。

    化虚阁院落内。

    白发老人略带欣赏地打量着这位面不改色，一脸淡然的林葬天，老人欣慰道：“还是有些手段的。”

    林葬天打趣道：“不能丢了林家的人不是？”

    “播撒种子，倒也是，手段不算太新颖，但好在管用。”老人评价道。

    林葬天笑道：“我这还是初级阶段，不值一提。”

    “嚯！还谦虚上了？”老人瞧着二郎腿道。

    看了眼天色，林葬天留了封信放在桌上。

    老人见此问道：“不打算当面告别了？”

    林葬天说道：“昨晚见过了，也算是提前告别了，等会我们就直接从这出发吧？刚好现在云不多，也方便。”

    老人点点头，然后扭头一扔酒壶，砸在雪鹰脑袋上，后者气得直叫唤，两人骂个不停。

    林葬天捂住星花的耳

    朵，对雪鹰说道：“走吧，白老兄？”

    雪鹰不太情愿地张开翅膀，抖落下来几片羽毛，翅膀张开之后，整个院子顿时就被占满了，白歌一侧翅膀搭在地上，让林葬天他们上去，然后低声说了句“走喽！”就直击长空了，魔鬼城之上，一只巨大的雪鹰翱翔于蓝天之上，像是一朵巨大的白云。

    孩子们诧异地看着天空中那只巨大的雪鹰，合不拢嘴。

    胡山刚巧来到林葬天他们居住的院子的那条街道口，然后就看到不告而别的林葬天他们，胡山心里一阵空虚，也不知道林葬天他们能不能看到，就站在地上朝着林葬天他们离去的方向挥着手，表情苦涩。

    来到院子里，正准备独自伤感的胡山突然发现，桌上还留了一封信给自己，信上还特意写了“胡山亲启”四个大字。胡山把信放在内衣口袋里，心里一阵温暖，决定要把这封信传给子孙后代。看看！这可是老子我从林家少主手上拿到的亲笔书信，还是给我的，厉害不厉害？！

    一想到这，胡山就一阵兴奋。

    高空中。

    林葬天突然低头望去。

    只见到城门外一排齐刷刷地黑衣骑兵，列队相送林家少主。

    林葬天笑了笑，走到前面，双手抱拳，大声道：“各位！我们有缘再见！”

    “恭送少主！”

    声音巨大，都能震天了。

    林葬天双手负后，看着远山连绵，突然说道：“只要人心不荒芜，就一切都好说了。”

    老人饮下一口酒，看向林葬天：“人啊，活着活着，就不再计较什么白天还是黑夜了，世道就这样，有好也自然有坏。”

    林葬天叹道：“一生还是太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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