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锻造师物语 第49章 沉默的斯尔特

    城镇的后门外边，民众都聚集在一起。

    因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所有人都闷闷不乐的。

    其中心情最难受的就属莉迪娅了，她没想到自己又会遇到这种事，用一个人的牺牲换取大多数人的存活。

    莫斯伍德的死就是如此，那时候无论莉迪娅怎么反对，最后也没能阻止。

    她当时就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可万万没想到，同样的事这么快就又出现了。

    赛恩也很惆怅，他背靠城墙，神情呆滞，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

    只有玛格丽特不同，她正一脸轻松地将新的宝石镶嵌到魔杖上面。

    原本按照计划，她打算一次性用掉所有宝石，从而使出杀手锏，强化自身的魔力，这样或许能与黑暗骑士一战。

    虽然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承受不住负荷，浑身爆炸而死，但也好过眼睁睁看着莉迪娅被杀掉。

    幸好埃米尔对她使了眼色，让她明白他们还有希望，这才避免了鱼死网破的局面。

    从某种意义上说，埃米尔这是救了她一命，当然了，准确来说，埃米尔救了城镇的所有人。

    丹尼尔是最先发现玛格丽特不对劲的，毕竟这里的所有人都心情低落，或绝望，或悲伤，就她一个完全不同。

    “……玛格丽特，我看你最近跟埃米尔的关系蛮好的，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啊？”

    “嗯？有吗？”玛格丽特不置可否，随后笑着说，“呵呵，我只是觉得伤心也没用，既然埃米尔默许了用自己换取所有人活命，我们应该对他表示感激，并赞许他的决定才对啊，要是为此伤心，不就辜负他了吗？”

    丹尼尔盯着她，过了一会儿，终于相信了她的说辞。

    这时候，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那正是城镇的贵族，乔治·卡雷尔。

    他满脸阴沉地走过来，似乎对莉迪娅很不满，想要向她讨个说法。

    “喂，莉迪娅，你们骑士团怎么搞的，不是已经做好战略部署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离开城镇啊，我的土地和财产怎么办？”

    “就是啊，这下我们的产业都没了，你要怎么负责。”其他的贵族也跑过来帮腔。

    莉迪娅正心烦意乱，根本没空理会他们，只好敷衍地说。

    “……敌人太强大了，骑士团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你们谁要是不怕死就尽管回去吧，我不拦着。”

    乔治一听这话，顿时像肥猫炸毛了一样，瞪着她说道。

    “嘿，你这死丫头，怎么跟我说话的，你的骑士礼仪呢？让狗给吃了？”

    丹尼尔听他说得如此难听，立刻站了出来。

    “哎呀，我也在奇怪，我妹妹平时很有礼貌的，怎么这会儿就变得如此粗鲁了呢？难不成是乔治大人您把她的骑士礼仪吃掉了？”

    “你，你这……”乔治气得脸都涨红了，随后恶狠狠地说，“好啊，你们非要跟我作对是吧？那你们谁都别想当城主了，也休想得到任何一个贵族的支持。”

    “哼，不当就不当，城镇都变成这样了，我还不屑于当城主呢。”

    莉迪娅一气之下，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

    她原本以为可以放心追随克蕾丝蒂，然后在这位圣骑士的带领下击溃魔族，结果没想到克蕾丝蒂最先背叛了人类。

    后来她又希望得到贵族的支持，从而让头脑灵活的埃米尔当上城主，可现在埃米尔却为了拯救城镇，决定自己一个人面对黑暗骑士。

    他们已经为这个城镇付出太多了，很多骑士都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像乔治这样的贵族却只担心自己的土地和财产，这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好啊，既然你们这些骑士如此没用，我也不会再指望你们了，我完全可以去附近更大的城镇，老爷我去了那里依然是贵族，至于你们，就在这儿后悔没有为城镇尽到自己的职责吧。”

    丹尼尔明白他说的是哪里，离这座黑潭镇六十公里的地方，有一座规模更大的城镇，据说有一名王位候选人统治着那里，只是他从未去过。

    随后，乔治气呼呼地离开了，他回到人群中间，不知道跟民众们说了些什么，便带着自己的仆人离开了。

    那些民众犹豫了一下，最终也跟着他走了。

    接下来陆续有其他贵族和平民离开，没过多久，原本聚集在这里的一千多人，现在只剩下几十个了。

    莉迪娅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内心毫无波动。

    一段时间之后，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去跟埃米尔共进退。

    她一开始就立志要守护这座城镇，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必要这么做了，不过，她还有一件必须做的事，那就是守护埃米尔。

    不仅因为当初说好要补偿他，更因为他们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已经是朋友了。

    “哥哥，我想回去救埃米尔，你呢？”莉迪娅询问丹尼尔的意见。

    “我？”丹尼尔陷入了犹豫。

    他的确很感激埃米尔为他们做的一切，但眼下他们既然有机会活下来，又何必再去冒险呢？要是最后依然全军覆没了，不是辜负埃米尔的一番心意吗？

    “是吗？我明白了，那你自己保重吧。”莉迪娅看出了丹尼尔的犹豫，她也不想强求。

    “那你们呢？”莉迪娅随后看向剩下的五名骑士。

    结果不出所料，他们失去了值得守护的东西，已经变得毫无战意了。

    此时，唯一还能动员的似乎只有玛格丽特和赛恩。

    玛格丽特倒是不用担心，她早就在为接应埃米尔做准备，毕竟埃米尔的身边只有莉莉丝，就算想到了对策，也不一定能成功。

    至于赛恩，莉迪娅其实是不希望他去的，因为他确实发挥不了作用，而且说出来可能有些伤人，他就算去了也只会变成累赘。

    赛恩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终究没能提出自己也想去的请求，毕竟他也不是毫无自知之明的人。

    最后，丹尼尔见妹妹回去了，也只好舍命相陪了，大不了一起死。

    如今他们没有值得保护的事物了，自然是一身轻松，就算死了也不觉得可惜。

    所以他拍了拍赛恩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跟剩下的人一起离开这里，然后便毫不犹豫地回到了城镇。

    ……

    与此同时，武器工坊之中。

    跟玛格丽特所想的不同，埃米尔并没有想出有用的对策，所以他现在慌得不得了。

    虽然有莉莉丝的保护，他至少可以跟佩德罗周旋一下，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莉莉丝的身体有一部分没有鳞片保护，最后肯定会被杀掉。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能不能在魔剑上动手脚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魔剑上面的裂痕，确实很严重，要是稍微有点剧烈碰撞，估计就会整个裂开。

    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魔剑跟黑暗骑士的联系，所以他完全没料到，这可能是他最有机会杀掉一名黑暗骑士的时刻。

    “那个，佩德罗先生，您这魔剑要想修复，估计需要特殊的材料吧，可我这里没有怎么办？”

    佩德罗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再次从空间裂缝之中拿出了一件东西，那似乎是一团金属的物质，却跟混有白晶矿的铁片完全不同，显得更富有光泽。

    “这是……”

    “哼哼，人类应该没见过吧，或者听都没听过，这是混有金辉矿的金属。”

    “……什么？金辉矿？”埃米尔愣了一下，突然睁大了眼睛。

    “嚯，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你已经听说了是吧？”佩德罗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扫兴。

    埃米尔第一次见到莉迪娅的时候，就从她那里了解过四种稀有矿石的传说，而这金辉矿就是其中最珍贵的，甚至一度被说成是虚构的东西。

    可如今居然被他一个还没成为锻造师的小小铁匠遇到了，他也有些怀疑佩德罗是不是在拿他寻开心，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堂堂的魔族黑暗骑士怎么会跟他一个蝼蚁般的人类开玩笑呢？

    “是啊，仅仅只是听说过，人类的学者还以为根本不存在呢。”埃米尔直言不讳。

    “呵呵，”佩德罗得意地笑着，“虽然很无知，却并不能怪他们，因为金辉矿根本不是人类能得到的东西。”

    “什么意思？”埃米尔顺势问道。

    “这个嘛……无可奉告，”佩德罗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随后又说，“不过，只要你能修复魔剑，那我就告诉你怎么获得金辉矿。”

    “……那太好了，您放心，我一定帮您修复。”

    埃米尔顿时变得兴致勃勃，毕竟没有一个锻造师会对传说中的矿石无动于衷，尽管他还没成为锻造师。

    他接过那团拳头般大小的材料，没想到一只手根本拿不动，他赶紧动用两只手一起使劲，这才勉强抬了起来。

    佩德罗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心想人类果真是如蝼蚁般孱弱。

    埃米尔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材料放进火炉里面，随后便开始漫长的灼烧过程。

    他没有让莉莉丝帮忙，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求生手段了，可不能直接暴露给佩德罗。

    所以这次灼烧注定会持续很长时间，出乎意料的是，佩德罗这时候却非常有耐心，很长时间都没找埃米尔说话。

    就这样，几个小时过去了，火炉里面的材料居然完全没有融化的迹象。

    “这怎么搞的？”埃米尔感到费解。

    “哎呀，看来是我的失误，竟然还真的指望你能帮上忙。”佩德罗摇了摇头，感叹道。

    “……呃。”

    “闪开！让我来。”

    佩德罗对火炉伸出手，紧接着，从他的手掌之中出现了三团漂浮的火焰。

    那些火焰看起来并不特别，但是随着它们飘进火炉，将锻造材料包裹起来。

    普通火焰烧了几个小时都纹丝不动的材料，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这一幕直接把埃米尔看愣了。

    “啊这……”

    “哼哼，这下明白我的能力了吧。”佩德罗双手抱胸，神气不已。

    埃米尔心里却在嘀咕，你早使出这招不就得了，干嘛还要做几个小时的无用功，吃饱了撑的吗？

    没过多久，材料就被烧化了，埃米尔赶紧将铁水倒入模具当中，最后变成了一块长长的铁片形状。

    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对铁片进行数以千计的捶打，又得花费几个小时。

    事关自己最重要的魔剑，佩德罗自然是等得起的，不过，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魔力反应在靠近这里。

    他知道是那名魔女回来了，却并没有告诉埃米尔，他正想拿修复好的魔剑练练手，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呢？

    一开始他是准备拿埃米尔试剑的，但是又想到，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还不如砍稻草人，眼下既然有值得一战的对手来了，他便喜闻乐见。

    埃米尔对此毫不知情，仍然专心地捶打铁片，奇怪的是，祛除这块铁片的杂质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只用了十几分钟。

    他感到不可思议，难道这就是金辉矿的作用吗？能够将金属里的大部分杂质剔除掉。

    于是，他又开始让佩德罗灼烧魔剑，也是一会儿就烧软了，他赶紧将铁片跟魔剑的剑身叠在一起，然后继续捶打，目的是将两部分融合在一起。

    这一过程也没持续多久，总之，将魔剑修复完毕甚至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

    最后，佩德罗拿起魔剑，仔细观察一会儿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接下来，他突然举起剑大喊。

    “醒来吧！斯尔特！”

    如果是正常情况，拥有自主意识的魔剑肯定会回应他，可现在即使剑身的裂痕被修复了，魔剑也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佩德罗一脸愤怒地质问埃米尔。

    “呃，这个我也不懂啊，您想要什么效果？难不成想要魔剑回答您的话吗？”埃米尔挠着头说道。

    “少废话，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佩德罗一把拎起埃米尔，手中的热量陡然升高。

    “怎，怎么会？”埃米尔赶紧辩解，“我刚才的修复过程您也看到了，我哪有机会做手脚啊，可能您的剑已经……”

    “给我闭嘴！”佩德罗冷冷地说，随后一甩手将埃米尔扔到了地上。

    他并没有用多大力气，但埃米尔只是个人类，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顿时疼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可恶啊，斯尔特，难道你真的离我而去了吗？”

    佩德罗当然知道自己的魔剑没有彻底毁掉，毕竟他还活着，只是它的意识可能陷入了沉睡。

    自从五百多年前魔剑第一次被毁掉，他就一直很怀念斯尔特的声音，每次他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斯尔特就会用如同天籁般的女声跟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的主人，接下来请尽情使用我吧。”

    可是现在，他明明已经修复了魔剑，却怎么也无法唤醒斯尔特的意识，这让他倍受打击。

    这时候，他知道埃米尔并没有死，虽然不屑于杀这种弱小的人类，但他迫切地想发泄自己的愤怒，便立即举起剑，朝埃米尔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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