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面目

    骑士来到了三人面前，埃米尔这才彻底看清他的外貌，只见对方身穿纯白色的铠甲，表面纤尘不染，从刚才的作战情况来看，似乎比一般的铠甲更加坚韧，甲胄边缘有银色的条纹，看起来闪闪发光，从而给整套铠甲增添了一丝神圣的感觉。

    “没事吧，各位。”

    沉默了几秒，骑士开口了，他的声音兼具男人的低沉和女人的温婉，再加上那严严实实的头盔，让埃米尔一时分不清性别。

    “啊，没，没事，多谢骑士大人出手相助。”

    赛恩也对骑士的性别感到迷惑，但眼下向对方道谢才是应有的礼仪。

    他们从小就听着骑士们的故事长大，对骑士这种神圣的职业也心生向往，这跟这片大地上唯一的人类国家，艾尔诺斯帝国的历史有关。

    据说在五百多年前，艾尔诺斯帝国就是由一群骑士建立的，当然，在那个时代还没有骑士的概念，骑士这种称呼是后来才出现的。

    总之，基于这样的历史背景，艾尔诺斯帝国自古以来都盛行骑士文化，骑士不仅经常出现在故事书里，其高尚的精神也成为人类社会永恒不变的主旋律，而且还有一个举世瞩目的赛事，被称作骑士竞技。

    埃米尔不清楚具体情况，只从故事书和村民们聊天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是属于所有骑士的盛会。

    所以，尽管埃米尔因为那个噩梦，对面前这位骑士仍然感到忌惮，可从小对骑士的仰慕之情还是战胜了恐惧，他不得不将那场梦当做是看了骑士故事之后的胡思乱想。

    “嘿嘿，我就说给你们搬了救兵吧，”格雷亚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关键时候还得靠我出马，赛恩啊，你看埃米尔刚才不就没辙了吗？要不是我……”

    “啧，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赛恩忍不住怒呛。

    “好了，既然各位都没事，那就容在下先走一步了。”骑士对三人微微躬身，言语间满是恭敬。

    听到这句话，埃米尔对这位骑士更加敬佩了，虽然骑士是为贵族和帝国服务的，但好歹要比庶民高贵一些，没理由对他们卑躬屈膝。

    可这位骑士做到了，似乎在他眼中，庶民也成为了他服务的一份子。

    “啊，对了，骑士大人。”赛恩赶紧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

    “呃，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您今天救了我们，我们就必须将这份恩情永远铭记在心，所以……”赛恩停顿了一下，有些紧张，“呃，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告知我们您的名讳，可以吗？”

    埃米尔在心里对赛恩的话大加赞赏，即使是对话术有研究的他也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赛恩不愧是当领导者的料。

    “这个嘛……”骑士出乎意料地犹豫了。

    埃米尔略微惊讶，如果这位骑士真的注重礼仪的话，在赛恩如此诚恳的请求下，肯定会告知自己的姓名才对，可他却犹豫了。

    “关于这件事，恕在下无可奉告了。”骑士显得很为难。

    “……”赛恩愣住了，表情逐渐失落。

    “哈哈，没事的，您也没必要告诉我们，”格雷亚唐突地说，“既然您要走，就请便吧。”

    埃米尔也同意格雷亚的看法，从骑士的态度上看，他肯定是相当注重礼仪的，但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如此，他们就没理由继续追问了。

    “嗯，感谢各位的理解，那在下告辞了。”

    可是，正当骑士要离开的时候，这回是埃米尔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等一下，骑士大人，我们还想请教一件事。”

    “诶，我说埃米尔啊，人家骑士大人还有要紧事，你别耽误了人家。”格雷亚立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无妨，请说吧。”骑士没有理会格雷亚的话。

    “那个，我们几个本来是要去参军的，可惜带领我们的村长和军官都惨遭魔物的毒手……”埃米尔怕骑士失去耐心，想尽量省略过程，于是稍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总之，我们不知道怎么到达镇上的军营……”

    “这样啊，”骑士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说的应该是附近镇上的军营吧，不过，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们，但……我确实还有要紧事，实在是对不住了。”

    “嘿嘿，我就说吧，”格雷亚又插话了，“骑士大人能够救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哪有空带我们去军营。”

    “啧，格雷亚，你怎么回事！”赛恩终于生气了，“埃米尔只是问问，又不是说一定要骑士大人帮忙，你激动个什么啊。”

    “……我哪有激动，难道说实话还有错吗？”

    “嘿，瞧我这暴脾气，又想吃拳头了是吧。”

    “哈哈，”埃米尔赶紧向骑士赔笑，“他俩就是这样喜欢吵架，您别见怪。”

    “没事，看来你们的关系真不错啊。”骑士发出感叹。

    “嘿嘿，那就这样了，骑士大人，祝您一路顺风。”埃米尔微笑着告别。

    “嗯，告辞。”

    不过，他刚走出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突然停下脚步，在腰间的袋子里摸索。

    不一会儿，他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那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骑士回到埃米尔面前，将羊皮纸递给他。

    “差点忘了，我这儿有附近的地图，你们可以按照这个地图走。”

    “……”埃米尔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哎呀，那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赛恩兴奋地说。

    “没事，既然你们都是去参军讨伐魔族的，那我们就是同僚了，这点小事不足挂齿。”骑士依然说着谦卑的话语。

    然后在三人充满热情的目光注视下，骑士离开了，直到对方完全离开视线，他们也没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赛恩终于开口了。

    “话说回来，咱们什么时候也能成为骑士啊？”

    “呵呵，我们这些庶民还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格雷亚语气不屑。

    “你说什么？”赛恩顿时不乐意了，“你才癞蛤蟆，你全家都是癞蛤蟆！”

    “哈哈哈哈，说真的，你们俩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埃米尔也不禁笑了起来。

    “什么？谁跟这家伙关系好了。”

    “就是啊，我才是真正的庶民，哪有资格跟赛恩大人这样的领导者搞好关系呢？”格雷亚阴阳怪气地说。

    “好了好了，我们是不是该上路了。”埃米尔提醒他们。

    “嗯，时间确实不早了，”赛恩点了点头，“把地图给我看看吧。”

    “嗯。”

    埃米尔正要递过去，结果格雷亚一下子就夺走了，然后毕恭毕敬地向赛恩双手奉上，嬉皮笑脸地说。

    “赛恩大人，请您过目。”

    “啧啧，别恶心我了行吗？”赛恩对这种态度感到不满。

    “格雷亚，赛恩可没说要你留下，你在这儿演什么啊。”埃米尔也看他不爽。

    “啊这……我，我不是帮你们请来了救兵吗？这难道还不能抵消我的过错？”

    “呵呵，那是你请来的吗？人家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小子算哪根葱啊。”

    “我，我……”格雷亚终于无话可说了。

    “唉，算了吧，赛恩，我们还是先考虑正事。”埃米尔提醒赛恩，他担心这样的对话会一直持续下去，最终耽误时间。

    “说的也是，不跟这家伙计较了。”

    赛恩说罢，开始认真看地图。

    ……

    另一边，骑士在告别埃米尔等人之后，继续赶路。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山洼里的小村庄，那正是他的目的地，然而，眼看就要到山脚了，他突然停下脚步。

    一股刺痛感瞬间从脚下直冲头顶，随后又朝着心脏袭来，最终像是爆炸了一样。

    骑士发出一声闷哼，单膝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同时不断喘着粗气。

    他并没有受伤，这是一直以来的旧毛病了，这种刺痛感总会毫无征召，不分时间地袭来，虽然不致命，却会让他疼得生不如死。

    然而，或许是更严重了，这回的刺痛感持续时间比以往还要长，他不得不将身上的铠甲脱掉，想用手捂紧心脏，以缓解疼痛感。

    最先摘下的是头盔，到这时，他才展露自己的真面目，出乎意料的，这位骑士居然是一名女性。

    她拥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娇小的脸蛋，搭配无比精致的五官，显得气宇非凡，微微皱起的眉头更让人心生怜惜，但即使如此，也盖不过她那英气逼人的气质。

    奇怪的是，她的耳朵居然是尖的，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居然是暗红色的瞳孔，看样子她并不是人类。

    她完全脱下铠甲也费了好一番工夫，不过好在她能够将全部精力拿来对抗刺痛感了，然而，那种感觉像是故意在跟她开玩笑，居然很快就消失了。

    “什么鬼，故意整我是吧。”

    最后，她不得不花大量精力将铠甲穿上，当头盔戴上的那一刻，她再度变成了刚才那个强大而坚韧的骑士。

    她继续赶路，在靠近村庄的时候，她那远超人类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只属于魔物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

    时间到了下午，天色已经微微泛黄了，埃米尔等人在地图的指引下终于看见了城镇的所在地。

    通过地图的标识，他还是第一次得知附近这座城镇的名字，黑潭镇。

    埃米尔站在山崖上，眺望山脚下的城镇，跟他们的村子不同，虽然都被群山包围，但城镇的规模远超他们的想象。

    如果非要准确形容的话，就相当于二十个他们村子的大小。

    “我的天，竟然有这么大。”赛恩也走上前来，不由得发出惊呼。

    “哼，也不过如此嘛。”格雷亚不以为然。

    “切，看把你能的，不懂的还以为你是哪儿来的贵族老爷呢。”赛恩白了他一眼。

    埃米尔仔细看了看下山的路，虽然城镇近在咫尺，但要想今晚到达也不太现实，那就只能先休息一晚了。

    于是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赛恩，赛恩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埃米尔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他们三个人之中，要说最想参军的肯定是赛恩了，可现在就快到城镇了，却不得不休息一晚。

    格雷亚倒是欣然接受了这个选择，毕竟他只想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参军与否对他来说没区别。

    三人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营地，这时候，天色越来越暗，四周也变得漆黑一片，只有他们面前的篝火是仅存的一丝光亮和温暖，毕竟现在是晚秋，气温也降到了让人感到寒冷的程度。

    赛恩看着篝火发呆，回想起今天的遭遇，他有些难以置信。

    说起来，他们昨天还在为能够参军而欢呼，可短短一天的时间就物是人非了，而且他不得不开始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军队里面规定的名额是十个，当时村长还在烦恼要是找不到足够的人，上级会怪罪下来。

    可如今村长死了，参军的名额也只剩下他们三个，万一军队的负责人说他们没有严格执行命令，私自遣散了其他参军的人，然后怪罪下来该怎么办呢？

    “唉。”赛恩越想越惆怅。

    “怎么了？”埃米尔问道，语气充满了关切。

    他确实很孤僻，不喜欢跟人聊天，但那是对外人的态度，经过今天的事，他早已将赛恩视作挚友了。

    “唉，我有点担心要是我们明天去了军营，很可能被问责，说不定还会被关进监狱。”

    “啊这……”埃米尔恍然大悟，他也开始担忧起来。

    “哼，你们两个也太蠢了吧，居然会担心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格雷亚冷哼一声。

    “哈？你说什么？”

    赛恩气不打一处来，他突然发现格雷亚这小子越来越嚣张了，说话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哎哟，咱们的赛恩大人也学会当官的那一套，喜欢发脾气了？”格雷亚依然冷嘲热讽。

    “格雷亚，适可而止吧，不然的话……”埃米尔认真提醒他。

    “嚯？不然怎么样？要赶我走吗？”

    “……”赛恩没有说话，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哼，如今城镇就在山脚下，我不需要你们也可以去参军了，”格雷亚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凭我的能力，到时候指不定谁混得好呢。”

    “是吗？那就趁我还管得住你的时候，好好揍你一顿吧。”赛恩坏笑着。

    “……”格雷亚注意到赛恩不怀好意的表情，顿时焉了，“诶，不是，你不会真要打我吧？真要对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动手？”

    “你说呢？”

    赛恩将拳头捏得爆响，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让格雷亚付出代价了，谁劝都没用。

    紧接着，只听到“啪”的一声，赛恩一记直拳正中格雷亚的下巴。

    “呜哇——”格雷亚瞬间被打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牙。

    “这一拳是为村长打的，当时的形势那么紧张，你却有心情开玩笑，简直辜负了村长的一番心意。”

    埃米尔这才想起来，村长在被魔物刺穿胸膛的时候，知道自己死定了，但他还是拼了命地提醒众人快跑，一想到这里，他便不打算劝阻赛恩了。

    “别，别这样，我错了。”格雷亚挣扎着爬起来，赶紧求饶。

    “不不不，咱们的恩怨还没算清呢。”赛恩露出邪恶的笑容。

    他的下一拳打中了格雷亚的腹部，对方顿时疼得眼泪直流，蜷缩成一团。

    “这一拳是因为你冒犯了我，不把我放在眼里。”赛恩一边说一边逼近格雷亚。

    不过，看格雷亚那可怜的样子，埃米尔终于决定阻止了。

    “算了算了，咱们明天就跟这家伙分道扬镳了，留他一条命吧。”

    “……哼。”

    听了埃米尔的话，赛恩不由得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想闹到这个地步，可要是不做些什么，以格雷亚的性格，肯定会越来越不把人放在眼里，最后的结局必然是害人又害己。

    总之，这两拳算是给他长记性了，赛恩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停手，幸好埃米尔及时出声劝阻，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你给我记住了，今天要不是埃米尔替你说情，我无法保证会不会打死你，”赛恩恶狠狠地说，“所以你这时候该说什么？”

    “……对，对不起。”格雷亚艰难地说。

    “还有呢？”

    “……谢谢你，埃米尔。”

    “哼，这还差不多。”

    看到赛恩终于罢手了，格雷亚如释重负，却突然昏死过去。

    “啊这……不会是你出手太重了，打死了吧？”

    埃米尔不无担忧，赶紧跑过去看。

    “怎么会，我还没出全力呢。”赛恩挠着头说道。

    埃米尔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在确认他真的只是疼晕过去了，才放下心，毕竟他也不希望赛恩在参军之前就背负杀人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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