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袭击

    次日，驻扎在失陷之门的大军分作两批先后出发；一批由赫默的亲卫长，海盗头子诺蒂亚带领前往昆泰克斯行省东部最大的港口碎月港，重拾老本行。

    黑色方舟海盗：从木筏开始征服浩瀚洋。

    另一批主力军则由赫默本人亲率南下露丝契亚，劫掠南方王国在帕花拉夏雨林的殖民地沼泽镇。

    虽然已经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婊子，但小姐的牌坊总归是要立的。

    赫默部署高等精灵辅军作为先锋，自己则和黑暗精灵亲军装扮成高等精灵的军队在后随行。

    他打算把这起袭击事件嫁祸给高等精灵，就算事后赫尔穆特伯爵察觉自己的城镇被掠夺，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是远在昆泰克斯行省的自己做的。

    沿着地图上的既定路线，大军一路向南开进，意料之中，在途经赫斯欧塔的时候后被当地侦查的灵蜥老兵发现并上报给了城内的史兰马兹达穆迪。

    马大师听着老兵斥候的报告，球茎状的大眼睛翻了翻，瞬间明白了赫默打着什么坏心思，不过他不打算做调停人，而是厌厌地打发了手下，“随他们去吧。这些年轻的种族已经挥霍掉了古圣的慷慨，终将迎来清算。人类应当返回旧世界，精灵需返回奥苏恩岛，他们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违背了大计划，是生是死都是宿命。”

    其实马兹达穆迪对南边的人类殖民地同样不堪其烦。起初，马大师原本是在太阳城中冥想度日的，但一群海盗在海岸边建了一座小镇子。灵蜥把消息带到了赫斯欧塔，冥想中的他直接用一通心灵电话命令蜥蜴人军团去灭了他们。

    这种情况接连发生了两次，等到第三次的时候马兹达穆迪数百年来第一次睁眼了。别人接二连三地跑进院子踩草坪令他十分不爽，他这次直接用地震摧毁了那个小镇及周边地区。

    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旧世界的南方王国听闻了海的彼岸有块名为露丝契亚的富饶土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航海浪潮来到露丝契亚地峡殖民。

    其中尤以赫尔穆特伯爵的势力最大，他手底下有数支雇佣兵团和更加精锐的战争之犬军团，凭借着过硬的军事实力建立了掠夺者港和沼泽镇，并与更南的帝国远征军达成了盟约，进一步向雨林深处拓展领域。

    身在赫斯欧塔，热衷于纠正大计划的马大师无疑忍受不了在他家门口叽叽歪歪的人类营地，若不是碍于诺斯卡部落和鼠人们不断的袭扰腾不出手来收拾这帮子温血种，他高低得给赫尔穆特伯爵来点狠活。

    眼下，赫默虽然装成了高等精灵过去劫掠，多少有点卑鄙无耻，但恰好戳中了马大师的爽点，就任由他去折腾罢了。

    事实上，马大师的态度同样被赫默考虑在内，因此他才敢冒着被抄后路的风险去袭击沼泽镇，虽然风险很大，但只要能成功收获同样是巨大的。

    ...

    沼泽镇，队长罗希吉奥站在木桩城墙上远眺着正前方郁郁葱葱的雨林，浓稠如墨的阴影正在密林深处流动，令人彷徨不安。

    裹挟着湿润水泽的海风自东面拂过罗希吉奥饱经沧桑，历久弥坚的红润脸颊，他的右眼在一次与斯卡文鼠人的战斗中被溅射的次元石弹丸碎片击中，当场爆裂，挨过九死一生的危机后才被军医从死神莫尔手里抢了过来，可从此之后他就只能戴着眼罩来遮掩狰狞的右眼孔洞。

    落日余晖下，微风徐徐，罩面盔的两根长羽在风中轻颤着，如同罗希吉奥的思绪。

    不知怎么的，今天他的左眼皮直跳，这是个非常不好的预兆，每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罗希吉奥就明白有危险即将降临。仅靠身体反应来预测命运是要么多愚蠢的人才会这么想，但他却示为神明的启示，因为他每次都是依靠这种本能反应避开了一次次致命危机。

    抬头凝视着于风中招展的战争女神米尔米迪亚的战旗，恍然间，罗希吉奥回忆起了自己数十年的军旅生涯。

    在帝国，许多选帝侯委任领兵的人常常是帝国的贵族，他们从小就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训鹰术、剑术、狩猎丛林中的野兽人样样精通，军事素养极高。同样，作为区域大国的南方王国联盟有着与帝国相似的军事体系。只不过他们的军官，大多是从底层升上来的士兵。

    罗希吉奥就曾经和所有其他雇佣兵一样，靠腿行军，手持长戟作战。如他这样的军官的地位高低不一，取决于所带部队的大小，队长、元帅、将军或是指挥官都有可能。不管其地位如何，几乎人人都是久经沙场、历练无数的老兵，对军事有着深刻的理解，而且一生都在为守护国邦而战。

    罗希吉奥效忠于提利尔公国的赫尔穆特伯爵，从一名大头兵开始就跟随伯爵南征北战，一生大大小小数百战，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在公国的北方，他领过斯卡文鼠人的次元火焰喷射器；东部群山间的狭窄平原上，抵抗过上百名边境亲王领具状板甲骑士的高速冲锋；于浪潮翻涌的浩瀚洋上与亡灵舰队进行过接弦战；与新世界的土著蜥蜴人历经数次交手。

    可以说他的人生坎坷难行，但所经历的，所见证的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手持着长戟，罗希吉奥屹立在木墙城头，眼神迷离而深邃，他的背后是千家万户，人间烟火。

    在提利尔民间流行着一句谚语：最错误的举动也胜过模糊不清，而恰好罗希吉奥深谙其道。

    两个小时前，他已经将自己的不安预测派斥候报告给了掠夺者港口的赫尔穆特伯爵，希望得到军事支援。

    眼下寂静的夜幕慢慢笼罩雨林，罗希吉奥的心情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亲自持戟前来巡逻，以确保今晚不会有意外发生。

    然而不出意外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漫天的箭矢像是七月的流火在夜空中划过耀眼的轨迹，如暴雨般倾盆而下，瞬间点燃了罗希吉奥的世界。

    从森林中忽然如潮水般涌出无数黑影，充斥着他的视野。

    “我就知道！”罗西吉奥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剧烈跳动，他急忙派遣组织起人手，前来保卫木桩城墙。

    庆幸的是，由于他之前的预警措施，枕戈待旦的八百名守军不一会就悉数上阵。

    同一时间，沼泽镇的居民们在警报声中从睡梦中惊醒，猛然发现自己的家园变为了一片火海，他们就近提来了海水开始扑灭火焰。

    但天空再次落下无数箭矢，许多市民来不及躲避，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瞬间哀嚎声，惨叫声，木材在火焰中哔啵作响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夜幕。

    由于黑暗降临，直到来袭的军队距离己方不到数十米的距离时，罗希吉奥才看清楚了对面军队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高等精灵！”有眼尖的士兵开始叫嚷。

    “为什么高等精灵会突然袭击我们？”不止是罗希吉奥，在场所有人同时心中了疑惑。

    他们和高等精灵素来没有仇怨，甚至有不少的高等精灵族人在雇佣兵军团中服役，表面关系并不僵硬。按道理说，高等精灵是不可能袭击他们的。

    可忽然间冒出了如此多的高等精灵大军，无疑使得众人既惊慌有茫然。

    好在罗希吉奥反应了过来，急忙指挥着士兵们拿起武器，各就各位准备御敌。

    倏然，他的眼皮再次跳动。

    罗希吉奥楞在了原地，有了瞬间的错愕，当他回过头时，一根倒刺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自远方射来，精准地射中了他的眉心。

    罗希吉奥惨叫一声，自城墙坠落而下，生死不知。

    没了指挥官，又面前数不清的敌人，仓皇的雇佣兵各自为战，很快被包围陷入了绝望。

    不到数分钟的时间，沼泽镇的大门被攻城槌冲破，疯涌而进的精灵大军将无情的蹂躏了这座人类殖民地。

    大军后方，穿着便服的赫默慢慢朝着沼泽镇走去。

    喧哗的沼泽镇街道上尽是熊熊火焰，绯红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硝烟弥漫间，力拉崩倒之声此起彼伏。

    赫默突然笑了，笑容惨淡。

    既是自嘲，又是羞愧。

    数个月之前，他还在为阿纳海姆的惨状痛心疾首，但现在他却亲手制造了另一场暴行。

    屠龙少年终成龙。

    既然自己跌入了泥潭，陷得再深一点，又能如何？

    他抬起手招来了传令兵，冷酷地下令，“凡是拿起武器抵抗的人类，一个不留。”

    死亡的阴影在这个夜里弥漫，无情的精灵们饿狼般地席卷了殖民地，沉浸在杀戮与掠夺之中。

    赫默脸色映着火光，走入他制造的地狱。

    残酷的杀戮持续到了半夜，八百名雇佣兵活下来的只有两百不到，其余镇民死伤无数。

    直到整个沼泽镇被付之一炬，大量的金币成箱成箱地抬到了赫默面前，还有那近四千名面露惊恐，被戴上了枷锁的男女老少。

    随手将一杆绘有米尔米迪亚的战旗踩进泥坑里，赫默面无表情地招手，带着劫掠的盆满钵满的军队返回失陷之门。

    在他们的身后，是人间地狱般的废物，一座座房屋仍在崩塌，大火整晚不息。

    翌日凌晨，当赫尔穆特伯爵带领着军队匆匆赶到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俨然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他最信任的队长罗希吉奥被钉在了木桩墙上，双腿随着海风摇荡。

    哀伤的情绪显露在每一名士兵的脸上。

    伯爵翻身下马，捡起地上一杆落在泥坑里的米尔米迪亚旗帜，轻轻擦去上面的灰烬，交给随行的亲卫。

    他摘下蛙面盔，翻涌着极致悲痛的目光掠过残垣断壁，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一名只有几岁大的孩子躲在水桶里逃过一劫，他见到伯爵大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到伯爵面前跪下嚎啕大哭。

    赫尔穆特伯爵扶起满脸污垢的孩子，额头青筋暴起，眼神几近疯狂，但他还是极力的隐忍下来，轻声问，“孩子，告诉我是谁干的！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是精灵...大人，高等精灵袭击了我们的营地。”那孩子哽咽的断断续续说着，“昨晚数不清的高等精灵突然杀了过来，罗希吉奥大人...爸爸...妈妈，一个都...都没有活下来。”

    “该死！”赫尔穆特将佩剑拔出，猛地插在了地面。

    数千名雇佣兵双目充血，一个个抓紧了武器，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出那些卑劣的袭击者处以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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