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熔海火狱

    “噼啪，噼啪。”

    黯淡的火焰在大地之上燃烧。

    一只巨大的炎蜥爬行在早已化作焦炭的地面上爬行，所过之地，沿途的火焰都被它吸收，灼热的温度迅速降低。

    这头炎蜥足有超过二十米长，即便是一般的巨龙也不过如此，但这原本应该浑身燃烧熊熊火焰的巨兽却和自己在火元素界或者生活在火山中的同类不同，这头炎蜥周身覆盖着一层黑炭一般的甲壳，上面布满裂缝，暗红色的光芒偶尔会从这裂缝中露出，仿佛有熔岩在其之下缓缓流动。

    如果说，正常的炎蜥是‘正在燃烧的火焰’，那么这头炎蜥便是‘早已熄灭的余灰’。

    就仿佛这个世界一样。

    血红色的天空，被黑色的尘云笼罩，大地上遍布星星点点的熔岩湖泊，为这黑暗的世界带来最后的光亮，而在这开裂的终末大地之上，有一座庞大无比，由骨骼和黑铁铸造而成的狰狞堡垒，无数长着双翼，浑身被黑色甲壳覆盖的可怖魔物盘旋在上，赤色的熔岩之河将其环绕。

    深渊第六层，熔海火狱，【泪谷要塞】。

    “咚，咚，咚！”

    要塞的最深处，有一队高大坚固的傀儡抬着一个囚笼，沉默的行走在黑暗的通道之中，但沉重的脚步依然震动黑铁铸造的走廊，这些傀儡由骨骼与熔岩熔铸而成，流动的火焰驱动着强者死后的亡骸，令它们拥有胜过身前的力量。

    【溶狱魔卫】的威名传遍深渊前七百层，这些由来自各界强者骨骼打造而成的邪恶造物远比混乱不堪的恶魔忠心，也更加强大，它们普遍拥有大恶魔级的力量，有一些甚至能与稍弱的恶魔领主媲美。

    但不管溶狱魔卫再怎么强大，所有存在也都知道，更加强大的，是它们的主人。

    “哐当！”

    沉默的魔卫步入了要塞最深处的一处大厅，在这里，黑铁浇筑而成的地面泛着接近融化的黯淡红光，黑色的高热蒸汽自地面的裂缝中喷射而出，释放着足以令人血肉销逝的高热毒烟，滚滚烟尘之中，魔卫们将抬着的囚笼放在地面，金属于金属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恭敬的对着被烟尘覆盖的大厅中心单膝下跪，然后起身离开，溶狱魔卫离开了这个大厅，而随着他们的离开，那巨大囚笼之上的层层铭文也在飞速解禁。

    ‘咔嚓’，一声轻响，囚笼打开了，一头足有五米高的双角独眼恶魔狼狈的从中滚出，跪在地面之上。

    这恶魔有着类似人类的躯体，却有着蝙蝠般的双翼和粗大的四肢，它周身覆盖着坚硬的黑色甲壳，紫色的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但如今，这紫色的独眼里闪烁的并非是算计人心的阴谋诡计，而是最为纯粹的‘畏惧’。

    极意级大恶魔，【噬心魔拉尔丹阿斯】挣扎着起身，它恭敬的跪下，对着被黑暗与烟尘笼罩大厅中心五体投地，此时它宁愿被囚禁在那施展了无数折磨魔咒的囚笼中，也不愿意直面身前这一位的目光。

    “拉尔丹阿斯。”

    黑暗的大厅，随着一声自遥远彼方传来的低沉声音变得逐渐明亮，仿佛钢铁交鸣般铿锵的强硬音调令整个要塞都微微颤抖，一股强大无比的意志扫过，顿时，烟尘与蒸汽一扫而空，方圆数千公里的所有恶魔都感到一阵心悸，恐惧压服了它们混乱的本能，令这些魔物全数俯首低头，一动不动。

    接近融化的黑铁地板彻底化作沸腾的铁水，金红色的光芒在大厅之中闪烁，而下一瞬间，一只巨大，仿佛由熔岩构成的燃烧之眼从铁水中缓缓升起，数千度的高温不仅无法损害它，反而成为了这眼睛的力量，凶恶残暴的气息以其为中心扩散，令万物齐黯的威压降临。

    而大恶魔直面这威压的主人，拉尔丹阿斯的独眼紧闭，它不敢直视身前的这位存在，即便那眼睛仅仅是它的一部分分身也是一样。

    “你的任务失败了。”

    燃烧着的独眼没有注视着颤抖拜服的大恶魔，它的目光仿佛穿透虚空，看向遥远世界彼端的存在，而仿佛来自无底深渊中的声音带着层层回音，在大厅中回荡：“你的分身没有成功降临迈克罗夫大陆，我失去了探知那个世界的机会。”

    “吾王……”

    听到了对方没有任何感情的叙述，拉尔丹阿斯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恶魔本应该是没有恐惧，满心杀戮与毁灭的存在，但噬心魔不同，它们拥有远超一般恶魔的智慧，自然也有因智慧带来的恐惧，它慌乱的想要解释，但脑海中传来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黑发战士的身影，他浑身缠绕着赤色的斗气光焰，黑色的魂渊中传来无数回音凝结而成的凄厉哀鸣，正是那个人类摧毁了它的仪式，将它的分身斩杀，令它的任务失败。

    而燃烧着的独眼并没有打算给拉尔丹阿斯解释的机会，它凝视着虚空，目光穿透黑铁与骨骼铸造的堡垒，穿透黑色的烟尘毒云，穿透了血红色的天空与残破的日月，泪谷要塞之主，熔海火狱之王，贪食魔王歌利亚用自己的分身注视着虚空，注视着它已经关注了千年的世界。

    “迈克罗夫世界重归秩序之列，死亡与毁灭的气息退却，这个世界早已陷入寂灭超过千年，如今却能寻回火焰，恢复生机。”

    低沉而又宏大的声音喃喃自语：“你的失败，以及崇拜者的盲动，令我失去了绝大部分的眼线，我甚至无法观察，无法得知那群人类是如何令他们的世界自永眠之亡中重获新生。”

    “原本预估，只需要再等待二十年，我就能突破濒死世界的壁垒，用战争与死将这个世界融入我们这一层深渊之中，但现在不行了，健全的世界压制着我们这群无火的余灰，需要更长时间的准备。”

    “吾王！”

    听到这里，拉尔丹阿斯立刻明白了自己被囚禁，并送来这里的目的，它如同一个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般挣扎着吼道：“我愿意挽回我的过错，我愿意去迈克罗夫世界探知情况！”

    “那群自称是我们盟友的人都已经背叛了，他们早就不提供消息，但我的信徒还在西山的深山中潜伏，我还有最后一具分身没有动用！”

    心怀恐惧，这位以蛊惑人心，吞食绝望为乐的大恶魔此时疯狂的压榨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丝用处，而燃烧之眼微微点动，它打断了拉尔丹阿斯的话语：“那些人背叛我们很正常，他们的世界重新开始燃烧，自然就不在需要我们。”

    “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最沉痛的代……”“不。”

    魔王的分身再次打断了大恶魔的话语，它的声音中蕴含着一种奇妙的情绪，似乎是好奇，似乎是贪婪，又似乎一种绝不可能出现在恶魔身上的感情。

    那是希望的味道。

    “拉尔丹阿斯，噬心魔的领袖，最聪明的恶魔之一。”它用压抑着欣喜与嫉妒，渴求与贪婪的语调，一字一顿的对自己的属下下达了绝不能违背的命令。

    “我要你‘亲自’前去迈克罗夫世界，找到他们恢复‘火焰’的真相。”

    而终于感觉一直笼罩在头顶的杀意消失了的大恶魔用最果断，最坚决的态度回应。

    “遵命，陛下。”

    ……

    许久过去了。

    独眼大恶魔早已离开了要塞，前去它的巢穴准备前往另一个世界的仪式。

    而泪谷要塞的最深处，融化的铁水已经逐渐凝固，恢复了那被烧红了的铁块般的模样。

    黑色的火焰在大厅的中心燃烧，燃烧之眼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渐渐溃散，而一枚复杂无比的‘刻印符文’在其原本站立之地上旋转，强大无比的气息从这来源于魔王的符文上蔓延而出，笼罩了整个要塞。

    火焰总有一天会熄灭。

    灰烬也终有一日会失去余温。

    但，就算是如此，即便是早已死去的世界中孕育而出的余灰，也渴望着有能够燃烧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迈克罗夫大陆，北地乌拉尔平原。

    半空之中，站在黑色巨龙头顶的男人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天空，明亮无比的金色烈阳释放着令人在零下严寒中也为之一暖的热量，但他的目光却并不受这刺目的光芒影响，直视世界尽头的虚空。

    但这眺望并没有结果，什么都没发现的男人摇了摇头，然后在他身后神机姐弟疑惑的目光中重新低头看向大地。

    在他的脚下，有一片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海洋’，银色的雾气笼罩在湖泊之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泠泠波光随着雾气的变动而变幻不休，仿佛思维一般难以预估测量，而在这海洋的边缘处，有零零散散十几队人马整理着阵列，准备万全。

    大地母神的从神，【河川之神希努尔】的神厄迷雾，并非是恶神的他即便是试炼也不会太过苛刻，失败了自己也能救出，作为试炼目标再好不过。

    如此想到，于龙首之上，战士干脆利落的下达了命令。

    “开始！”

    充满着威严的声音在整个平原传递，无数正在游荡的魔化野兽与魔物都缩回头颅，惊惧不定的朝着自己的巢穴跑去，而在他的身下，早已准备完毕的各个队伍都在同一时间迈步，朝着那笼罩了方圆数千米的银色雾海中走去。

    于是，试炼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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