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苏曲（初篇） 第二章 新世界

    【2223年10月7日下午2时38分41秒】

    龙心猛然睁开了双眼，但马上又因为不适应房间内的光线下意识眯了眯眼，长长的睫毛下隐匿着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它们就如同无暇的宝石般剔透玲珑。

    此时，所有的感官都在逐渐恢复，一切变得格外清晰、敏感。

    她看向窗边被风吹动的白色纱帘，窗外似乎时不时有小鸟振翅的声音，这一切平静得好像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之后视线慢慢移动，看向了正前方淡蓝色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宣传画：画上是一男一女正拥抱在一起，中间矮一些的是他们的孩子，就在这三人的头顶还写着标语“不落之城，一座崛起的新城，不屈人类，永恒！”。

    父母闭着眼睛在享受拥抱的滋味，孩子带着笑意感受来自父母的温暖，他们的衣服上都印着同样的符号，只是龙心并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灾难爆发时她不过5岁，隐约记得母亲抱着她钻进了悬浮车里，父亲受了伤，但仍坚持手动驾驶着智能系统失灵的车。

    他们穿过了那条平时总要走无数次的道路，龙心还记得这里带给她的静谧感。

    两道在春日时会开满无数的紫藤花，然后总会有几个接受过基因改造或者智能改造的男男女女出现在这，他们用全息设备记录着自己的容颜与花的美丽，这些人是新时代的真正“新生儿”，即使他们的年龄一年年在增长，但那面孔也不会有什么变化，龙心只知花会凋萎，却不知这群美美艳的人会老去，她有些崇拜地看着这群人，真希望自己以后能和他们一样，即使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砰——”

    龙心可以感受到那撞击有多强，这让她吓得紧抱了母亲，把整张脸都埋到了深处，但好奇心又驱使着她用余光望向声源点。

    一个美艳的智能改造人，曾经在这条街上见过，似乎是个总爱抽烟的家伙。

    今天的她从天而降，正好重重地摔在悬浮车的挡风玻璃上，亮蓝色的缓冲液溅得到处都是，那双浅褐色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龙心，她红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一会就没了生命体征。

    “该死的钢铁X......”

    “老公，不要在孩子面前说那样的话......”

    “都什麽时候了！现在车走不了了，被这么一砸，毁了，一切都毁了！”他重重地打在方向盘上，喇叭声大得刺耳，龙心却呆呆地看着那已经死去了的女改造人，她那失了光泽的双眼空洞而黯淡，好像蒙了灰的珠子。

    原来生命的结束就是一刹那的过程。

    “带着孩子先走吧，真希望我们还能逃出这座城，这附近好像有个药店，我去看看。”父亲烦躁地说道，“这伤不大不小的，要是回头感染了就麻烦了，这个城市的人都疯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你吧，总感觉不太对劲，万一失散了......”母亲担忧地看着父亲。

    “那就随你的便吧，我很快就回来。”他关闭了车门，一瘸一拐地进入了小巷。

    “没事的，别怕，别怕。”母亲抱住了她，这才发现龙心一直看着那改造人，“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只是机器，只是机器......”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周围的光线都在变得暗淡。

    “你在这等着妈妈，我得去找找你爸爸，这太久了，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母亲的神情变得慌张，她那一头和龙心一样的橘红发，此时此刻在余晖下闪闪发光，龙心禁不住伸手去摸，发缕如同丝绸般柔柔地划过了她的小手，直至从指间溜走。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就这么失散在了混乱的初期。

    龙心不愿再想下去，视线离开了宣传画，随意地瞥向病床的一处。

    她深吸了一口气，可以嗅到病房内放置的康乃馨花香，如同薄纱般缥缈，可以听到滴答作响的生命仪，甚至自己呼吸叹气时的每一个节拍。

    活着，兴奋之余却是茫然。

    “龙小姐，您苏醒了，我是您的健康管理师小苏，今天是您的生日，不落城中央医院祝您生日快乐，当然，也祝您苏醒快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全息屏幕，画面中是一个看上去很和蔼可亲的年轻女仿生人，“您在本院已沉睡了2年360天，鉴于您可能对现在自身的情况以及周围的环境感到困惑，我将一一为您解答。”

    龙心没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那么久。

    “检测到您的心跳微快，情绪紧张，请放松心情，然后将双眼对准校正圈，之后将自动切换至心灵模式，特此声明，除了必要的生理、病理信息，本系统不会浏览、下载甚至保存任何有关您的个人隐私，如果您对此有疑虑，可以切换到人工模式，我们将快速安排人类医师为您提供监测以及治疗。”女仿生人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但龙心却不太愿意去看她，于是连忙进行了双眼校准，随后下意识用右手摸了摸脸，结果那手臂却像自己有意识一般，一下子重重地打在了脸上。

    冰冷而又坚硬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人类的肉体。

    龙心定睛一看，这是一条仿生机械手臂，虽然包裹着类似人类的皮肤，但仍然是冰冷的金属制品。

    “ops，龙小姐，万分抱歉，我刚想向您说明，您的手臂在送入本院治疗时已检测到严重受损，后根据最优方案给您更换成了最新的仿生臂。接下来我会引导您与之进行精神连接，自动匹配到运动系统中，之后便能像自己的手臂一样使用。另外，您的核心也一并转移镶嵌到了仿生臂中，启动后便能正常使用核心系统。”龙心跟着小苏的提示完成了连接，右手果然就像自己的手臂一般，不再难以控制。

    “好的，龙小姐，本院在接收您时，检测到您的身体里有失落病毒，根据最优方案已经定期为您注射了β型抑制剂，目前失落水平已恢复到安全值以内。此外，为了防止肌肉萎缩僵化，我们也定期为您做了刺激训练并注射了辅助兴奋药物，现在您可能有少许不适，但是依然能正常活动，我建议您最近半年要每天保持一定的运动量以促进完全恢复。”

    “好的，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还有治疗费用......”龙心从病床上坐起，她的身体感觉有些欠协调，但好在能动，要是是以前的技术，恐怕也没办法恢复得这么完善。

    “我马上会给您做一个全面检测，请稍后......”它的屏幕变成了环状，将龙心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好的，目前您的各项机能都在正常水平，已经符合出院条件，治疗费用包括后续一年的护理将由联合政府智安局全额支付，如果您想要即刻出院，我可以马上为您办理手续，之后随时可以离开。”

    联合政府，智安局，都是一些陌生的词语。

    龙心思索了片刻，自己本来所属的应该是拯救军的先遣部队，如果说战争已经结束了，确实会有维系人类各项生活需要的政府出现，这并不意外。

    窗外传来了声响，似乎正在进行什么盛典。

    她走近了窗台，撩起了白色纱帘，只觉一阵微风刮过，那风中不再是腐臭、血腥、焦灼的味道，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混乱开始之前，她还记得过去居住的城，忙碌的街道，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街头有说有笑的学生，拐角的烤面包香，家里那台老式电视的滋滋声......

    然而这个新世界，它更加狂热，龙心望向远方只觉得陌生......

    人们在街上欢呼着，他们形成的人流宛如一条舞动的长龙，就这般穿梭在大街小巷，一栋栋高楼沐浴在阳光下，呈现一种朦胧的美态，空中飞过几艘红色的舰艇，从上面抛撒下鲜花和彩片，几乎所有的公共全息屏上都不停用地不同的文字写着：“不屈人类，纪念胜利1周年！”

    【未知领域】

    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个人，些许是因为这空间的暗调装修，他的身影在唯一敞亮的窗子面前显得格外醒目。一身素白丝绸浴袍包裹着有些过分苍白的肌肤，仍旧潮湿的黑发正滴落着水珠，他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下面走动的人，突然间像是看到了谁，眼睛如蜥蜴捕获到猎物动态般睁大，然后不停地转动着。

    他贪婪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色，似乎刚吃完什么东西，但显然身体里巨大的饥饿感并没有被满足。

    “真没想到他们还是赢了啊～”房间的更深处摆放着一个大沙发，里面躺着的人发出了声响，“那位大人也死了......”

    “没了‘源’，那些生物不过是无头苍蝇罢了，我们想靠那些低级玩意赢，也太天真了。”窗前的人此时趴到了窗上，“人群里，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不是吧，都已经吃了7个‘包子’了，你今天也该歇停了吧，更何况每次都是我去搬，很重很累的。”沙发上的人显然不想动。

    “那就等晚上......”他的手从玻璃上滑下，摩擦的声音不禁让沙发上躺着的人皱眉。

    “对了，这个月给弟弟喂食就你去吧，我去的话母亲又该不高兴了，她总嫌弃我挑的食物不好。”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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