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看诊

    林净这才恍然大悟，而后失笑道：“却是我错了，这样确实对县主的名声有损。”

    商少言乐了：“这您倒是多虑了，我不怕流言，也不在乎名声，我只是怕这些蜚语折辱了您。”

    林净摇摇头，而后笑道：“县主大气，我身为男子也不能小气，画师便画师，咱们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流言蜚语？”
于是这件事儿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这会儿，商云岚一边由着林净给自己号脉，一边谴责地看着商少言：“你到底要祸害多少年轻郎君？”

    商少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可住嘴吧，看在林大夫的面儿上，你就少说几句，行不？”

    商云岚还想说些什么，林净便开口了：“公爷这段时间并未好生养病，身子着实太虚。”

    商云岚：“……”

    他当即有些心虚地看着商少言，果然下一刻，商少言就黑了脸：“并未好生养病？”

    商云岚连忙给林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继续说，谁成想林净是个直肠子：“正是，想来公爷并没有按时用餐就寝，作息颠倒，再这样下去恐怕活不过二十五。”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镇国公府，商少言沉着脸下了马车，不徐不疾地走着，商云岚不敢吭声，只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林净微微勾了勾唇角，在商云岚回头的一瞬间又立马恢复了素日里那种经典的神医气质，商云岚只能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商少言。

    三人在议事堂坐下后，商少言才开口说话了：“虽然天色已晚，但和阳着实担忧阿兄病情，林大夫可能要晚些才能就寝了，抱歉。”

    林净摇摇头，表示无碍，而后开始正式给商云岚看诊，望、闻、问、切，一样不落地走了一遍，厅堂里很安静，下人仆从们全都被遣走了，商少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颇有些坐立难安。

    林净时不时用笔在自己特制的书册上记着什么东西，偶尔又会翻一翻那本书册，似乎在确认什么。

    如此过了一刻钟，他才看向两人，微微一笑：“二位放心，此症能治。”

    商云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商少言情绪乍起乍落，险些高兴得晕过去，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林净见状，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见商云岚眼疾手快地替还没有晕过去的商少言死劲儿掐了掐人中，掐得那一处皮肤都快破了。

    商少言当即面色狰狞地拍开了商云岚的手：“老娘还没晕过去呢，你想叫我毁容还是怎样啊？”

    商云岚连忙拉住了商少言的手：“这不是担心你么，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而且挺有用呢，你看你现在，骂人都有力气了。”

    林净看了看手里的醒脑丸，默默地收了起来：“……”

    商少言捂住刺痛的人中，冲着林净歉然一笑：“叫林大夫看笑话了。您继续说。”

    林净其实觉得兄妹俩相处挺有趣的，并不觉得有被冒犯：“此症并非心疾，而是从胎里带出来的余毒，蔓延到了心脉，中毒者应当是老国公夫人。这毒并不厉害，本来是很好解的，但坏就坏在它在公爷体内留存了二十年，若是想要拔除，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商少言愣了愣，暂时没有心情管是谁下毒的事儿，她确认道：“两个月能治好？”

    林净肯定地点点头：“能。但前提是公爷好好养病，遵医嘱，按时服药用药，不可再像之前那样作息混乱了。”

    商云岚刚刚因为病能治好而松的一口气，在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提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他的耳朵被商少言揪起，后者骂骂咧咧道：“说到作息，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能不能别作死？身子都这样了还敢这么造作，嫌命长么？！”

    商云岚连忙喊“疼”，但确实自知理亏，不敢反驳。

    商少言顾及着商云岚的身体，到底是放了手，而后眼眶一红：“我千里迢迢赶去蜀州替你求医，为的不就是叫你能长命百岁？你倒好，一个人在盛京不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我来晚了，你叫我怎么活？”

    这一刻，商少言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出车祸那一天，她有些害怕地颤抖着，死死地拉住商云岚的手，仿佛极其怕他离开自己。

    商云岚身子一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商少言，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是没说什么。

    林净见兄妹二人似乎想谈心，识趣地离开了议事堂。

    见林净走了，商云岚才开口说话：“安安，别哭。”

    他不说还好，商少言本来没想哭，但商云岚这么一说她就真的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商云岚将妹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他没有说自己作息颠倒是为了帮助商少言成就大业，因为他知道，比起江山，自己的妹妹更在意他的身体健康。

    商少言推开商云岚，哽咽道：“上辈子，你叫我好好活下去，然后抛下我一个人在病床上，那是我两辈子最痛苦的时候，你知道么？明明你的事业刚刚风生水起，明明你有那么多的事情想要去做，但你为了我，这些东西不要了，命也不要了！这辈子我也只想你好好的。阿兄，哥哥，商云岚……我求你，求你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商云岚心里一颤——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在那场车祸里救下商少言，但在南陈看见自己的妹妹时，他就知道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但他本以为安安和他一样当场去世，走得没有太大痛苦。

    可原来，他的安安曾在病床上拼命地挣扎着——她失去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那人还是为了救她而死。

    想到这里，商云岚心里狠狠一疼。

    他抬手轻轻地替商少言擦去泪水，哄道：“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还得看着你登基为皇、佳丽三千呢。”

    商少言被那句“佳丽三千”逗得破涕为笑，但很快又看似凶狠、实则轻柔地力道点了点商云岚的额头：“你可别在这儿嘴贫，好好养病，听见没？”

    商云岚笑了：“好，听见了，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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