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是谁？

    这是修尔第一次进入其他神灵的圣厅，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森林女神阿尼卡的形象。

    广义上的神圣之厅，是指众神殿里代表神灵的那栋建筑，但纯粹意义上的神圣之厅，其实特质建筑最深处，那间狭小的房间。

    如果只是神圣之厅这栋建筑，只要虔诚的信仰这位神灵，又经过打理圣厅的圣职者允许，那么哪个信徒都可以进入，甚至如果是从城外直接进城朝圣而非从朝圣之门传送过来的话，都不需要经过总殿的核心人士同意。

    但是，想进入真正的神圣之厅，也就是那个小房间，可就不一样了，那里只有和神灵羁绊最深的教会高层人士，以及受到神灵召唤的凡人，在神灵的许可下，才有进入的资格，否则，如果谁想要贸然闯入的话，真正的神罚是不会留情的。

    所以，就连真正的暗月圣厅，修尔和莉莎也只进入过两次。虽然两人都有随意出入的资格，神罚也不会因此而降临，但是贸然打扰神灵的清静，无端跨越凡人与神灵之间的鸿沟，这不是一个虔诚信徒应该做的事。

    所谓神圣之厅，其实并非一个真实存在于现世的场所，虽然外面看着，只是一间狭小的房间，但一旦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房间，而是另一片空间。

    一片介于神国与现实之间的虚幻空间。

    天空一片黑暗，没有太阳月亮也没有星辰，但这却并不影响视觉，光线在这里已经失去了意义，就算环境完全无光，周围的一切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或者，又有谁能确定，眼前看到的这一切，真的是用眼睛看到的，而不是被某种力量直接投射到意识之中的呢？毕竟在神灵的力量下，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修尔看到的，是一片森林，或者说，是森林的一隅。一走进森林之厅，就置身于树丛之中，眼里看到的，是枝叶繁茂的树木，鼻间闻到的，是混合着泥土气息的绿叶的清香，耳中听到的，是微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皮肤上感受到的，是林间独有的湿润气息。

    浓密的树木，望不到边际，唯一特殊的，就是在林木间，一尊雕像伫立着。

    石雕并非人形，确切的说，是并非全是人形。

    雕像的下半截是一棵树，雕刻的惟妙惟肖，树皮的每一丝纹理都清晰可辨。而石雕的上半身，则是一副木精灵的形象，木精灵石雕仰头望天，双手尽力伸向天空，仿佛在拥抱并不存在的太阳。

    毫无疑问，能出现在这里的石雕，一定是森林女神的形象，不过和森林圣殿里那木精灵形象的圣像还是有所不同的，难道这里这个，才是森林女神真正的形象？

    不，修尔暗自摇了摇头，凡人的视线永远无法直视神灵，更无法知晓神灵真正的形象，就算是侍奉神灵的圣职者，就算是距离神灵圣座最近的教会大主教们，也永远无法得知神灵的样子，看到的一切形象，其实都是假的。

    不是神灵们不愿被看到，而是凡人们的理解力，根本无法理解神灵的形象，就像只生活在夏天的虫子，永远无法理解冰和雪是什么概念一样。

    当然了，神圣之厅是最接近神灵的场所，在这里感知到的，应该是最接近真实的形象吧。

    修尔是这么认为的，至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否则，之前在暗月之厅里看到过的，那个一身黑色的长裙，瀑布般的黑发一直拖到地面，在黑色的圆月下垂首而立的背影，可就不一定真是那个形象了，说不定……

    默默的把背影脑补为一个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黑色圆球，唔，要不要再加上几根触手？修尔觉得自己距离神罚又近了一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你好，暗月的宠儿。”之前平和的声音从林间传出，一只林精分开枝叶，从树丛里走了出来。一眼就能看出，这位林精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额头已经出现了细碎的皱纹，对林精来说，这是步入暮年的征兆。

    “阿尼卡大人不喜欢繁文缛节，林精和木精灵们同样不喜欢，虽然为了和你们能和谐交流，我们不得不学会了这些客套的问候和礼仪，也不会对此有什么不满，但是在女神的面前，还是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有人喜欢繁文缛节，大主教阁下，但是两个并不熟悉的势力接触时，最大限度展现礼仪，并在对方展现礼仪时，以同等规格回敬，这是相互尊重的起码表现。单一方面的忽略礼节，除了表现出居高临下的不尊重和不对等的傲慢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我明白，虽然林精们不谙世事，但作为森林圣殿的大主教，这些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所以我在提前向神官阁下提出请求，并且表示歉意。”

    “大主教阁下无需致歉，从大主教的态度上，我已经收获到了该得到的礼仪和尊重，也做出了回敬，这就足够了。至于在阿尼卡大人面前，呵呵，神灵和凡人本来就不是对等的，自然应该遵从神灵的习惯，想要和神灵对等，除非自己也成为神灵，否则，只能表现出狂妄与无知。”

    两个不同世界的生活，让修尔早已把很多道理都看透了，并不会因此而感到被冒犯。

    “多谢理解。”林精大主教露出很开心的林精式的笑容，不过马上就隐去了。显然背负着整个森林圣殿，让这位大主教阁下，不得不强行扭曲自己的个性，来应对和其他教会的交涉。

    “修尔阁下，虽然母亲没有说明原因，但在神谕中交代，希望可以和你直接交流，所以才让莫瑞娅这孩子去请你过来，我想莫瑞娅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过，同为高位圣职者，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即便到了神圣之厅这个最接近神的场所，想要直接和母亲交流，也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修尔点点头，他的确明白。

    凡人和神灵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如果直接和神灵接触，哪怕只是直接听到神灵的声音，都会受到极大影响，严重的甚至可能连认知都会改变，除非拥有像半神那样超凡的力量，或者虔诚的信仰其他神灵，才能避免这一结果。

    至于那些信徒们可以聆听神灵的声音，是因为有信仰之力作为缓冲，但修尔并不信仰阿尼卡，如果阿尼卡真的把声音直接传入修尔的耳中，必然会激活修尔灵魂中暗月女神露娜的信仰印记造成神力碰撞，这无异于直接宣战。

    所以为了双方着想，神灵们绝不会在非信徒面前直接展现自己。

    “阿尼卡大人不可能直接和我对话，所以要通过你作为媒介，这也是你必须赶来的理由。”没有再用大主教阁下这一称呼而是用了你，修尔在称呼上的悄然转变让明妮大主教很高兴，“你不需要太过谨慎，也不需要解释这么多，在阿尼卡大人的圣座下，我不可能认为之后的对话是你冒用阿尼卡大人的名义杜撰出来的，所以请你尽管放心。”

    “并非没有先例，不过看来是我多心了，谢谢你了，修尔……”稍一犹豫，还是吞掉了名字前的尊称，明妮大主教对一旁无聊到嚼树叶的莫瑞娅笑了笑，“小莫瑞娅，你的眼光很不错，找到了最体贴的伙伴。”

    “诶？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就说吧，修尔是个很有趣的人类，嘿嘿，没白让他在我身上睡。”

    “喂。”修尔额头血管直跳，虽然的确有几次在野外过夜时，因为只有他俩，懒得布置营地了，干脆莫瑞娅就变成树，修尔爬上去睡在树枝上，但是被莫瑞娅一说，永远都会让人误解。

    好在明妮大主教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转身走到女神像前慢慢鞠躬，在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一股庞大的压力突然降临。明明外貌没有一点改变，但是这一刻，她的身上充满了威压感，只是随随便便站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会让人忍不住在她面前臣服。

    “啊，母亲你来了。”第一次直面真神，就连修尔都被震慑住了，身体僵在原地，半天没能做出反应。反倒是莫瑞娅一点没受影响，蹦蹦跳跳的跑到对方身边，用鹿身在对方的身体上蹭蹭，舒服的抖了抖身上的毛。

    “咦，你这孩子果然又长高了，上次你祈祷的时候和我说，我还不太相信呢。”

    “嘿嘿，因为我吃得饱睡得好呀，所以又发育了，而且母亲你看，我这里也长大了呢。”

    “真的吗？我看看，骗人的吧，居然握不住了，你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呀，凡世真有这样的食物吗？”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林精特有的气氛再次出现了，问题是，虽然看上去是两只林精，但那可不是真的林精啊。

    “啧，好像是被忽略了。”摸摸鼻子，修尔只能暗自苦笑，这位森林女神，性格似乎和森林教会教典里的差异相当大啊。难怪林精们都那么有个性呢，果然是血统问题，不过和这种女神接触，我的计划真能顺利吗？

    各种无聊的问题想了足有十分钟，但面前两个吵闹的林精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逼的修尔不得不干咳一声，提示自己的存在。

    “咦？你是谁？”这是森林神系四大主神之一，古老的植物与森林之主，伟大神圣的女神阿尼卡大人，对修说出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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