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空气凤梨

    海青太太骑着自行车拐进设计院宿舍，她的车架上放着一篮刚买回来的植物。这个植物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空气凤梨”。这植物没有根，放在空气中，每天喷点水就可以存活。秋天的时候，放在8宿舍的房间里，看着这点绿色，很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哎，哎，你是海青太太吗？”二个穿空军制服的军官和张主任叫住了她。

    是呀，很久没人这么叫她了，这声音让她吃了一惊。10年前的秋天，也是有人这么叫她，然后就是告诉她：“海青失踪了。”这事她以前从来没想到过，所以脱口来了句：“一个设计院画图的，失踪个屁呀？在银川，那个鬼地方，什么都没有，能到哪里失踪呀？”那个陌生的人神情严肃的说“月球，在月球上失踪了。还有设计院的王德岗。”这神奇对话内容让海青的太太彻底的懵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海青的消息。

    接下来的就是设计院的领导把海青和岗子的照片放到了展览室，他们成了航天英雄。每一次的会议，每一次提到《纤维空间设计研究院》前面总带上一句。那里出了二个航天英雄，参加国家航天局的特别任务，在月球上失踪了。每个设计院的人都为这事倍感自豪。他们以前在院里使用的绘图仪器，包括三角板、圆规、一字尺，橡皮、坐的椅子，骑的破自行车，连一张草图纸都成了文物。这些文物有专人看管。每到新的员工报到，第一件事就是参观航天英雄的展览。弄的这帮新来的助理工程师各个都想上月球，都想参加国家级的重点项目。

    当海青身后的一大笔奖金放到太太手上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激动。国家航天局给了她和岗子的太太每人一套别墅作为奖励，她也没有去住。她还是住在8宿舍111号那个合住的房子中。很奇怪，她一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岗子和海青失踪就像是小孩子藏起来了，但玩累了总会出现的吧，可这一等就是10年。

    她在8宿舍房间里面放了很多布娃娃，还养了很多空气凤梨。每天给这些植物喷点水，它就能活着，不用泥土，不用营养，也不用照料。有时候出差久了，家里没人，空气凤梨也不会干死，因为这种植物可以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和养料。她想着，总会有个结论吧，这个结论应该会比《失踪》，更准确一点。

    “奥，她缓过神来，我是海青太太。你们是？”

    “国家航天局事故调查处，这位是陈处长，我姓刘是《苏河计划》的调查员。”海青太太看到陈处长的肩章是空军少将，调查员的肩章是上校。从旁边陈主任的脸色上，她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耽误您的时间，可以去年家里谈吗？”

    “可以，进来吧，就是很小。”

    这个只有18平方米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折叠椅子，一张旧旧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块1号图板，图板上用线拴着一字尺。铅笔，针管笔，三角板整齐的码放在图板上，右上角是一个便条本，上面写着天津石化项目的工程数据。

    墙角放着10年前海青从设计院领的人造革皮箱，还有冬天穿的靴子，墙边的绳子上挂着一套黑色条纹西服和二条领带。

    将军四处看了看：“想不到，真的很简朴，长话短说，我们收到了来自猎户星座的摩斯码，是伽马射线脉冲波发送的。”

    海青太太：“你是说，海青，岗子他们还活着？他们在哪里？”

    将军：“那个地方距离地球4到10光年。我们不确定他们是否活着，或者是否是他们发出的信号。”

    海青太太：“如果岗子和海青还活着，回到地球要多长时间？”

    将军：“假设这一切不是猜想，他们以光速回到地球，就是10年后的今天。”

    上校：“关键是以光速旅行，他们不会衰老，还会和走的时候一样。”

    海青太太：“这已经是10年来最好的消息了，我打电话告诉岗子的太太。”

    将军：“因为我们无法破译收到的摩斯密码，所以这次来，是希望带走海青的所有物品，进行一个深入的检查。看能不能发现海青他们的密码加密方法。或者说，你们夫妇之间的通信和暗语是否能够告诉我们。”

    海青太太：“这个还真没有，工程技术人员，都比较傻，或者比较直接，他们所有的东西都记在纸上，你看。”她拉开抽屉。

    将军看到，抽屉里面整整齐齐。铅笔削的都是一样长短，针管笔，比例尺，计算器，连图钉都有个位置。

    将军：“想不到，海青是这么个横平竖直的人。太整齐了。怪不得做事这么细致呢。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可否把这些东西全部拿走。当然，我们仔细检查后会原物奉还。”

    海青太太：“可以，但你们要记得还回来。有个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们在家里时，有的时候可以用意念沟通。他可以用意念指挥我做饭，或者扫地。他在外地时，有些事情我能感知到。比如买什么东西，过河流，坐火车等等。”

    将军：“这很重要，我们会再同你联络。上校，你通知警卫班过来拍照，然后东西装箱编号。”

    电话铃声响了，岗子的太太打来电话，她的声音异常兴奋：“你好，岗子和海青还活着，还活着，太好了。他们在距离我们4到10光年的星球上。不管怎样，他们没死。我家里都是军人，在拿岗子用过的所有东西。”

    海青太太：“我家里也是，有什么消息再通话。”

    将军：“我问一下，空中吊着的这些植物叫什么？”

    “空气凤梨，也叫空气花。是阿根廷的植物。”

    “不需要养料就能活吗？”

    “它靠叶子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子就能活。”

    将军自言自语：“空气花，也许海青和岗子靠一滴水就能在宇宙中生存，他们应该叫《宇宙花》”

    岗子和海青有可能活着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纤维空间设计研究院》。院领导、保卫处、党政工团，项目组都派人参加了这件事。300房间的外面布满了空军战士。海青和岗子画的所有图纸，签字的纸张，都摆在走廊里，战士们一个个的登记装箱。

    平时和岗子海青玩的比较好的朋友都被军官问了话。

    主任办公室里张主任摸了摸花白的头发，点燃了一支烟，站到窗前看着楼下装车的军人。

    墙边木窗台上海青送的那盆肉肉还是10年前的样子，绿绿的，泛着点蓝色的光。

    张主任：“10年了，我亲自把他送走的，你说他能回来吗？”

    廖总工：“10年了，你养的花都死了，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这个小兰盆肉肉一直活着，也许植物能感知到海青他们还活着吧。”

    张主任：“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够亲自把海青接回设计院。10光年，有多远呀，就是说，你打一个手电筒，夜里向窗外照出去，假如这个光点不会扩散，10年后，海青没准能看到。”

    廖总工：“你想和他说什么呢？”

    张主任：“你送我的肉肉，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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