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中漂浮的白影

    接连几天我都在做噩梦，梦见一个长发垂到脚跟，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人朝着我一声声的叹气，而我在那叹息声中，不停的往湖水深处坠落，一直坠落，一直坠落，直到一身冷汗的被惊醒，醒来却怎么也回想不起女人的脸，只记得她有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幽怨又悲伤。

    睡不好精神不好，我也懒得去打麻将。吃过晚饭，我一个人朝着浴场方向走去，村子离浴场不远，吹着湖面上吹来的凉风，不一会我就穿过浴场东面的侧门，来到了那个长长的石阶上。

    灰白的石阶在月光下泛着惨白惨白的光芒，怎么之前我无数次的站在这个石阶上，就没发现，这石阶那么像一条通向神坛祭祀的阶梯呢。

    一声轻轻的叹息，在我脑后不远处响起，还是那么幽怨，我心里一惊，但我没转头，我的手有些发抖，但我还是颤声问到：“你要做什么？”

    身后再无声息，大约过了10分钟，我的双腿已经抖得快无法站立了，我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狂跳的声音！我战战兢兢的转过了身体，周身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叹息声并不想吓我，而是想警告我什么。要警告我什么呢，为什么要警告我呢！我平复了一下心跳，顺着台阶继续往下走，向浴场的沙滩走去，仙湖的湖岸只有黑色的砂子，而现在浴场的白色沙滩是人工制造的，沙滩上有一些草棚和沙滩椅，在月光下静静的吹着风，如果只看景色的话，真的是极美的！

    我索性把鞋脱了，提着鞋光着脚踩在白色的细沙上，慢慢向湖水走去，我从小在仙湖边长大，小时候也经常和外公进海打鱼，过去的人都把仙湖叫海，所以我的水性自然是不差的，但我现在并不打算下水，我只是想碰一碰这深幽的湖水，因为这水对我来说也是有特别意义的。

    我的外婆生前是这个地方有名的师孃，每次我和外公进海去打鱼，她都要给我们做法，每次做法，都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用黄色的纸符烧在水里，用那水在我和外公身上画上许多符咒，神奇的是，尽管仙湖传说很多，但外公打鱼几十年，从来没遇到过什么离奇的事。

    只有一次，我和外公进海一天，居然一条鱼也没捕到，天色渐渐黑下来，外公非常奇怪，打鱼几十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因为带着我，外公虽然不甘心，但天色已晚，他也不敢逗留太晚，于是划船准备上岸，路过湖中唯一一座小岛孤山时，外公看到水面上冒出气泡，根据他多年捕鱼的经验，知道那一定是大鱼吐出的气泡，于是高兴的朝着那冒泡处撒了一网，鱼网收上来时，我和外公都惊呆了，鱼网里一条火红色的大青鱼，足有20来公斤的样子，正拼命的挣扎着，火红的身体不停的扭动，像一团跳跃的火焰。我看见它的眼睛，似乎也在愤怒的冒着火，不知道为什么，我小小的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抓到大鱼很好玩，我只觉得有一种悲伤漫延了我的全身，一种非常难过非常想哭的感觉，不由得我就开口求道：“公公，我们放了它吧。”

    “今天啥也没捕到，放了岂不可惜。这么大的鱼，又这么好看，卖给人家养着观赏，也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外公显然是觉得它很值钱。

    “可是我觉得它好像很悲伤很愤怒，我们放了它吧，它一定在湖里生活很久了，放它回去吧。”我看着大红鱼的眼睛，总觉得它很有灵性。

    外公犹豫了一会，见我快要哭出声来了，叹了口气，把网兜打开，那鱼果真像知道怎么回事似的，立马蹦起老高，跃到了湖里。外公见了也不禁啧啧称奇，说：“这鱼这么大，怕真的是成精了。”不过他也不再说什么了，收起了网，把小船往岸边划去。

    可是，接下来的景象却让我终身难忘，我往大红鱼游走的方向看去，月光下，清澈的湖水里出现了一群飘忽的白色影子，它们在水里缓缓飘浮，朝着大红鱼游走的方向飘去，我瞪大了眼睛，以为我看错了，那些白影，分明是一个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他们背对着水面，看不见他们的脸，但身形绝对是人没错，我大叫一声：“公公，水里有东西。”

    外公朝我指的方向看去，似乎没看到什么，茫然的看我道：“什么东西？”

    我低头再次往水里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了，我又揉了揉眼，还是什么也没有。外公却对我笑了笑道：“我们快靠岸了，你一定肚子饿了，婆婆肯定已经做好了饭菜，你再忍耐一会，回去就可以吃了。”

    我奇怪的盯着水里，却也不再说什么。回到家，我和外婆说了大红鱼的事，外婆夸我做的对，那样的大鱼一定得放掉，还说我肯定会好人有好报，于是我也就没把看见水里的白影的事说出来。

    水里的白影，其实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过大人们说的故事了，仙湖里，水鬼无法投胎，有时会成群结队在水里飘荡，打鱼的人如果遇上，轻者大病一场，重者船毁人亡。

    不过我似乎没什么事，因为每次打鱼回家，外婆都会再给我和外公驱驱邪，外婆的说法是除掉身上不干净的东西，或许真的有用吧，从小到大，我遇到的怪事虽多，却也相安无事。

    一个风浪打过来，淹没了我的脚背，立时我就感觉到脚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我忍住了痛，往水里又走了一点，水已经没过我的小腿，我的脚感觉似乎被千万根针扎着，痛得我全身发抖，几乎快站立不住了。又是一个浪打来，水花溅到我的身上，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就不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

    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我站在水里，身边有许多红色的鱼游过，有大有小，优雅的摆动着身子，不慌不忙的往前游去。那感觉很奇特也很美好。我也静静的看着它们，似乎还能感受到它们从我身旁游过时带动的水流，暖暖的，柔柔的。可是，这样的美好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突然，鱼群加快了速度，很快的从我身边游过，水里突然就冷了下来，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水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然后，我就看见有一些白色的影子向我飘来，有很多很多的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像鱼一样的游过来，然后从我的身边游过，朝着鱼群远去的方向。

    水冷到了极点，我的牙齿开始打颤，全身都开始发抖，这些白影都面朝水底，我只能看到它们的侧脸，惨白的面上似乎结了一层冰，像戴着一个个冰壳面具。突然，有一个白影飘过我身边时朝我转过了头，我看清楚了她的全脸，是一个女人，她似乎想对我笑，但面上被冻住，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只有惨白面上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可以滴溜溜的转，那样子恐怖之极。我吓得大叫一声，这一张口，水就涌进了口鼻，我被呛得差点闭过气去，剧烈的咳嗽让我清醒了过来，这一清醒却吓了我一大跳，我居然躺在了浴场的沙滩上，浪花打到岸上时就淹没了我，湖水是真的涌进了口鼻，我慌忙爬了起来，呛得我肺都快要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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