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真假白武士

    但富尔德可不这么认为，他还在东奔西走，为百年雷曼的延续，做最后的努力。

    二零零八年，七月十四日，上午。

    位于华尔街五大投行之一的雷曼大楼总部，其中一间办公室里，忽然响起一个电话，扰乱了正在眉来眼去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这家公司的执行经理桑德斯，女的是他的秘书。

    接起电话后的桑德斯瞬间脸色惨白，只听电话那头说：“桑德斯，财政部不支持我们的拆分计划，但是我刚刚说服了美联储主席伯南克，由他出面解决雷曼注资问题，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挂断电话后，桑德斯急的赶紧吩咐女秘书，在纽约曼哈顿下城的四季酒店，预定一个今晚的宴会大厅。

    那是全纽约最豪华的酒店之一。

    晚上八点，桑德斯和一位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灯火通明的酒店大门口当起了迎宾，对前来的宾客们笑脸相迎，只不过，他们的笑容都有些不太自然，甚至勉强。

    那正是上午给桑德斯打电话的那位，也是桑德斯的大老板，理查德·富尔德。

    而他们两人所迎接的，正是能左右华尔街的大人物们：高盛、美银、摩根斯坦利、瑞银.各大投资银行的掌权人，再加上财长保尔森和美联储主席伯南克。

    酒会开始后，大厅里逐渐响起了讨价还价和杀猪宰牛的喧闹，如同纽约股票交易所开市时般的情景。

    “只要出资金，什么都好谈”。

    “害怕违约？头期的50亿如果有问题都由我们雷曼来偿还”。

    “你觉得贵？那好吧，我们让价20%”

    桑德斯看着那个昔日高傲自负，被公司内部和同行称之为“华尔街斗牛犬”的大老板，竟然到了如今摇尾乞怜的惨相，不由觉得惭愧至极。

    “要么政府给我们背书，要么美联储注资”大老板富尔德对着财政部长保尔森恳切道。

    “抱歉，我说过，我们不可能用纳税人的钱来救助银行家！”

    财政部长保尔森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的所有请求。

    这无疑是给了大老板富尔德一记响亮的耳光，但随后，保尔森又指着华尔街各大投行的巨头们补充了一句：“但他们可以！”

    在场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但很快又沉默不语，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会议厅里烟雾缭绕。

    同一时刻的雷曼公司大楼，也是灯火通明。

    一个小队人员早已开始投入工作，那是由美联储、财政部长保尔森指定的资产核算小组，正在核算雷曼公司账目的亏损状况。

    这期间，不断有会计师和律师走过来，质问富尔德有关资产状况的问题，令他如坐针毡，等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后，他便被请出回避了。

    “这300多亿美元的资产实际只值账面金额的45%，甚至更低！”一名会计师举着几份核算小组刚刚传真过来的数据报告，对众人汇报。

    于是，会议厅又开始了沸沸扬扬。

    但紧随其后的，就是不断有人离开会议厅。

    这一幕，让富尔德绝望透了。

    美联储主席伯南克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道：“理查德，别怨我，之前美联储对金融机构的隐形救助协议，已经激发了道德风险。因此我们一致决定，选择一家影响力足够震慑市场的鲁莽机构开刀，主动放弃对它潜在的一切承诺，让它彻底倒闭，借以警示所有市场参与者不要再心存幻想。”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也不想这样，雷曼只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被选择了.”

    伯南克的话，无异于是给仅剩一口气的雷曼兄弟，下达了一份死亡通知书。

    同时，他也是在告诉富尔德，雷曼的死亡是必然的，因为它们已经是“次贷危机”背景下，那只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尽管这么做有些残酷，但那又怎么样？

    资本市场不会怜悯失败者。

    要怪，就怪你们运气太差，撞在了枪口上吧！

    更何况，之前政府救贝尔斯登和给两房托底，公众已经对他们拿纳税人的钱，救银行家的操作充满了愤怒。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雷曼兄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家需要救助的金融机构，如果他们再出手，很有可能把美利坚的财政也“拉”下水。

    而一旦形成了“反正有政府托底，收益归我，风险归大家。”这种大而不能倒的思维，后果将不堪设想。

    会议结束后，雷曼公司执行经理桑德斯，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带着身上各种雪茄的味道，以及面对前景迷惘的心情，不知何去何从。

    忽然间，大老板又打来了电话：“桑德斯，我们有救了！美利坚银行愿意用部分贷款加股权的形式对我们进行收购！”

    看到了希望的桑德斯拼命往回跑，仿佛越跑越有希望，但是呢.

    富尔德代表雷曼，与美利坚银行经过长达七个小时的磋商，双方律师团队终于起草了收购协议，眼看这个并购案即将要达成，但是对方在门外接完了一个电话后，就遗憾的表示要终止这场并购谈判。

    富尔德差点当场咆哮，一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

    然而对方只是耸了耸肩，表示由于合作压力太大，他们只能选择资产状况稍好一些的美林

    桑德斯回到公司后，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噩耗。

    他冲进CEO办公室，看到大老板瘫坐在沙发上，衣衫凌乱，神情傻乎，便给他倒了一杯咖啡，说道：“BOSS，那些混蛋只不过是在戏耍我们，根本不是真正想要救雷曼！”

    “他们恨不得我们马上破产，然后把我们仅剩的资产全部瓜分干净！”

    “尤其是保尔森那个bichi，高高在上的嘴脸真让我感到恶心！”

    桑德斯骂骂咧咧的，一股脑将这段时间受到的怨气发泄出来，丝毫没有一名投行总经理的风度，或许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根本不在意会得罪谁。

    上帝，雷曼都破产了，而他也即将失业，还有什么好怕的。

    富尔德瘫在沙发上，没有跟着桑德斯一起痛斥华尔街，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内心已经彻底绝望。

    曾几何时，那个极度高傲自负的CEO，也不得不低下头颅，承认自己在战略上的重大失误，是他一手将百年雷曼推向了无可挽回的深渊。

    “BOSS，你知道吗？就在刚刚，德克萨斯州有一家基金公司，一口气买下了我们上亿的看好期权，不得不说，他们基金经理真是个人才，难道他们那边的消息这么滞后，不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倒闭了吗？”

    桑德斯骂的有些累了，端起原本为富尔德冲的那杯咖啡，喝了几口，砸了咂嘴随口说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富尔德突然睁大了眼睛，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一把揪住桑德斯的衣领追问道。

    “我说.有一家基金公司，刚刚购买了我们上亿的看涨期权，BOSS，你怎么了.”桑德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有没有查看那家基金公司叫什么？他们是什么背景？”富尔德有些急促的问道。

    以他从事金融行业多年的直觉来看，资本市场上不太可能出现这种违背常理的操作，即便对方基金经理的脑子真的不太好使，但整个基金公司就没有一个清醒的人吗？

    要知道，这样近乎于豪赌的投资方式，根本就过不了公司风控部门的审核。

    自从雷曼公司一次又一次出售资产失败，不光是华尔街的各大金融机构，带头做空他们的股票，就连投资者都对他们完全失去了信心，大量的抛盘接踵而至。

    雷曼公司的股价，已经被打压到只剩1美元一股的地步，可谓是痛不欲生。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向纽约联邦法庭申请破产保护，恐怕公司的股价会瞬间崩盘，沦为不折不扣的仙股，届时，所有的股东都将赔的血本无归。

    难道会有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BOSS，我当时查看了，是一家才成立八年左右的小基金公司，他们的员工数量不足二十人，过往的业绩也非常普通，只是略微跑赢标普500指数而已，应该没有什么特殊背景。”

    桑德斯见他这幅紧张的样子，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盘托出。

    “这就难怪了，如果他们只是一家小型基金公司的话，确实没有那么多讲究，很多时候，小公司的风控部门就是形同虚设，最终的策略定制和操作，还是由基金经理统一负责。”富尔德恍然大悟，瞬间找到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不过，直觉告诉他，资本市场的信息来源非常复杂，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异动”。

    任何反常操作的背后，都有可能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讯息。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他立刻让桑德斯对雷曼的资管部门进行全盘清查，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是雷曼最值钱的现金流部门。

    其主要包含了他们买卖股票的自营交易和定向资产管理、集合资产管理、市值管理等业务。

    桑德斯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将整个资管部门的所有交易账户，包括外围的隐藏账户，全部清查了一遍。

    这一查不要紧，最终结果让他们欣喜若狂！

    其中有几个账户，因为持有一家亚洲上市公司1.2%的股票份额，七年以来收益率曲线不断攀升，现在持仓市值已经翻了大约二十倍！达到了惊人的25亿美元！

    这意味着，如果将这些股票全部套现，这些现金至少会给公司带来半年的缓冲时间！

    有句老话，叫做否极泰来。

    这句话用在现在的雷曼公司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二零零八年，七月末。

    距离破产仅剩一步之遥的雷曼公司突然宣布，将通过协议转让或竞价的方式，出售公司自营业务中价值约25亿美元的“无穷大”公司股权，用于缓解公司当前的债务压力。

    这个利好消息立马刺激了股市，雷曼公司的股价应声而涨。

    更令雷曼高管欣喜的是，这笔股权交易，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为了收益最大化，相比在二级市场上直接将股票抛售，引起股价波动，他们当然更倾向于私下的协议转让交易。

    富尔德只是刚在市场上放出消息，大通曼哈顿银行就派来了银行行长，表示愿意以溢价10%的价格，全盘收购雷曼手中持有的1.2%无穷大公司股权。

    然而，就在富尔德即将签署转让协议时。

    一家来自华夏，叫做“工商银行”的机构突然找上门来，提出要以3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他们手中持有的股权。

    那副出手阔绰，绝不还价的气势，让富尔德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但紧随其后发生的事，更是让他差点惊掉了下巴。

    短短三天时间，就有数十家国际知名机构联系他们，向他们表达出了收购的意向。

    其中甚至包含了之前曾经拒绝过他的岛国三井住友银行、野村证券，以及一些欧洲国家的主权基金等等，他们开出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

    这不得不让富尔德等雷曼高管，一度怀疑，这些机构是不是私底下串通好了，合伙来骗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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