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恶的本质

    夺取，被夺取，人类的历史总是在重复这个单调且可笑的过程。

    欲望的出现使得人们总是想要将手伸到他们不该触及，甚至无法触及的地方，追求名为奇迹的罪恶，渴望用荣耀来粉饰鲜血。

    人之本源，即为恶。

    享受是恶，幸福是恶，悲伤是恶，痛苦是恶，其身，其心，其之所有，存在即为恶。

    “所以，我不会停下，只要人类的历史在继续着，我就会将这份罪恶永远地书写下去。”

    洛天书如是说道。

    坐在书案之前的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支着脑袋，面前翻开的空白书卷上，一行行文字正在缓缓浮现着。

    一旁的沙发上，抱着双腿缩起身子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做丹特丽安，尽管身为《幻想乡缘起》的持有者，可她总是无法理解面前这个少年的想法。

    是的，她只是持有者，而这本书，这个故事的编纂者，却是洛天书。

    “为什么要说谎？”丹特丽安似乎能够看见书卷的文字一般，娇小的脸庞上写满了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成熟。

    “嗯？”洛天书歪着脑袋，似乎是对丹特丽安的提问感到不解。

    “......你欺骗了他，对吧。”笃定的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少女蹙起的眉头似有责备的味道：“就算他能够集齐七个大罪之器，也绝对不可能修复他的世界。”

    “丹特丽安。”

    呼唤着少女的名字，洛天书摆正了身子，答非所问地道：“在谈论这个话题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确认一下，欺骗的定义。”

    “又要开始卖弄你的那些歪理了吗？”

    “怎么会，我只是对已经存在的事实进行补充而已。”

    耸耸肩，洛天书淡淡地道：“广义上解释，所谓的欺骗就是在双方平等及信息共享的情况下以虚假的言行掩盖事实真相。”

    “这不正是你对他做的吗？”

    “错了哦，从这一点上说，我并没有‘欺骗’他。”

    洛天书摇了摇头，面对丹特丽安，他并没有狡辩的必要：“就我个人而言，比起这样看着他浪费力气做这些无用功，一个‘完’或者‘end’才是我想送给他的礼物，可惜......他拒绝了。”

    丹特丽安偏过脑袋，目光瞥见了桌案上，那还在不断向后延续的故事，眼中的深沉又浓重了几分。

    “原本我们和他就是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世界的存在，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除却静老师和幽子小姐的意外性之外，更多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洛天书垂下了目光，看着那书卷上持续不断的文字，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世界，早在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或者说，他的故事，在我停下笔的那一刻，就已经完结了。”

    “完结了？”

    “没错，完结了，属于‘高坂武也’这个人物的故事，早在最初我完成这个世界的故事之时就彻底结束了，所以，将它延续至今的，并不是我的意志，而是他的。”

    洛天书伸手触摸着书卷上那残留着鲜血气味的文字，脸上的笑容愈发难以捉摸：“你我都知道，我们最初完成的故事，其中的‘循环’是完美的，毫无破绽的‘循环’不会给他的世界带来任何悲剧的未来，因为——”

    “他的世界，根本没有‘未来’。”丹特丽安接着洛天书说完了接下来的台词。

    “正是如此，丹特丽安，我们完成的故事中，在时间达到最后的节点之时，一切都会重来，并非是我们刻意将他至于重复的痛苦之中，而是因为，他的世界并不存在那之后的‘故事’。”

    “所以我才说你骗了他，”话题回到了最初的部分，丹特丽安直视着洛天书的双眼：“面对一个根本不存在未来的世界，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吧？”

    “我没有骗他，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洛天书也坚持着自己的说法，并且给出了丹特丽安所不知道的理由：“你知道吗？画中记录的事物，和画外存在着的原型，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是可能性。”

    不等丹特丽安回答，洛天书自己便给出了回答：“比起已经定格所有的存在意义画中之物，画外的一切都拥有着无法预估的可能性。”

    似乎有所明悟，丹特丽安微微睁大了双眼：“你是说，那个高坂武也，他......？”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故事里的‘人物’了，”洛天书道出了最终的事实，淡淡地笑道：“比起原本被定义了存在的那个少年，现在的他，拥有了‘可能性’，但遗憾的是，拥有可能性的他，愈发想要逃离原本的命运，即便明白那才是‘正确’的，可是他却在不断选择回避。”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

    “他也觉察到了，自己的世界早就被判处了死刑，没有任何的未来可言，因为它原本就是一个片段式的世界，只是为了‘故事’而存在的‘场景’而已。”

    洛天书毫不顾忌地诉说着残酷的事实：“那个残缺的世界之所以能够存在下去，不是因为我们，而是因为他——高坂武也，自他开始的那段疯狂的轮回之旅，这才是一切的根源。”

    “那个渺小的世界没有未来而言，想要将它维持下去，就必须要在某一个时间点进行回溯，他所创造的一切悲剧，一切的灾难，一切的仇恨，都是为了让世界能够存在下去所必须的。”

    “一面必须要用悲剧来维持世界的存续，一面又寄希望于能够防止悲剧的诞生，他所渴望的和他实际上所做的，完全就是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这份矛盾才是维持他的世界，唯一的方法。”

    “他拒绝了我们的‘恩赐’，因为他认为那抹杀了未来的可能性，所以他不断地通过自己的选择，希望去找出一条能够打破轮回，通向未来的道路。”

    “可就连未来都不存在的世界，又哪里有道路可以供他选择呢？从他拒绝我们为他选定的未来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这就是我要将他引导前往我们的世界的理由，因为在这里，他会清楚地认知到这一切，高坂武也——他才是世界混乱的深渊，仇恨的象征，罪恶的根源，他，即是原罪。”

    洛天书站了起来，他拿起了桌上的笔，散落的墨汁阻断了书卷上文字的延续。

    “这份扭曲的罪恶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果不阻止，那绝望的火焰迟早会连我们的世界也一起燃烬，所以，为了世界的未来，这份错误必须要被矫正才行。”

    “哼——还真是符合你的发言呢，傲慢的家伙，”丹特丽安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别忘记了，他可是拥有着六个大罪之器，集整个幻想乡的能力于一身的怪物，你有胜算吗？”

    “很遗憾，丹特丽安，我的能力在战斗方面一丝半点的用处都没有。”

    洛天书很老实地承认了自己的弱小，但却突然话锋一转地道：“不过，要打倒他，貌似并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吧？”

    “是吗？”丹特丽安瞥了一眼洛天书，说道：“你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别忘记了，你之前的‘保险措施’，可是直接‘投敌’了呢。”

    “别这么说嘛，丹特丽安，晴明小姐她也有着自己的想法，那不是她的错。”

    洛天书毫不在意地说道：“比起她，这里不是还有现成的人选吗？等他到了那边，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会碰面的吧。”

    “喂，你说的该不会是......”丹特丽安微微一愣，惊讶地看向了洛天书，发现对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不是常说的吗，复制品不论多么的优秀，也是绝对比不上原型的。”

    嘴角挂着自如的笑容，洛天书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被那边的静小姐教导的他，是无法成为主角的，因为他不懂英雄那种自我牺牲的愚蠢，没有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的感情用事，更失去了选择面对一切的鲁莽，更重要的则是——”

    “这里，并不是属于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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