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飞龙在天 第八章 襄阳奇遇

    所有的好事发生之前，一定会有糟糕的事情来折磨你，没有山穷水尽，哪来柳暗花明？没有万念俱灰，哪来绝处逢生？生命中所有的痛苦和磨难，都是上天派来度化你的，所有打不倒你的磨难，都可以让你的灵魂更加圣洁。

    何谓“芒鞋踏破岭头云”？赵匡胤此时深有体会。这天，他扛着盘龙棍，风尘仆仆地来到枣阳。

    枣阳舂陵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故里。新莽末年，海内分崩，天下大乱，身为一介布衣却有前朝血统的刘秀在这里起兵，骑牛上阵，打着“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的旗号，经过长达十二年的统一战争，重兴汉室，成为“牛背上的开国皇帝”。

    刘秀结束了自新莽末年以来长达近二十年的军阀混战与割据局面，他在位三十三年，大兴儒学、推崇气节，东汉一朝也被后世史家推崇为中国历史上“风化最美、儒学最盛”的时代。

    城门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还有人在叫好，赵匡胤挤进去看了看，原来是有人在拿一口青龙偃月大刀压赌，他顿时来了精神。单见这口刀，镔铁炼就，未曾开刃，刀刃有一指厚，刀头有二尺来长，刀柄有手腕粗，刀把三绺齿状叶板聚在顶端。

    有位壮汉，将大刀举至胸前，试了几下无法举过头顶，泄气地将大刀又放下，差点砸着自己的腿，不情愿地摸出十文钱，扔到桌上。

    只听开赌的赌主吆喝：这口大刀是光武皇帝刘秀用过的，重达三百斤，谁若能将大刀举过头顶，绕场三周，就算赢，赢的可以拿走桌子上的这二十两银子，不过，谁要赌，先交十文大钱。

    赵匡胤一听笑了，刘秀一个牛背上的皇帝，如何用得上这么重的大刀，定是赌主财迷心窍，拿这当幌子，想要敛财罢了。

    “刘秀能使得，俺也能使得！”赵匡胤走向前，掏出十文钱，拍在桌子上，“俺赌了！”

    赌主见又有人应赌，更来了劲头，“十文赌二十两，天大的好事，都来试试手啊……！”然后对赵匡胤道：“好汉，请！”

    赵匡胤撸了撸衣袖，在大刀前站稳了，双手攥住刀柄的两端，双膀一较力，将大刀举至胸前。赌主说这口刀有三百斤，看来此言不虚。虽然自己也曾举过磨盘，扛过鼎，但都不及这口刀重。他颠了颠，深吸一口气，将大刀举过头顶。

    见真的有人举起大刀，赌主并不惊慌，他叫嚣道：“好！来……绕场三周，绕三圈！”

    赵匡胤屏住呼吸，跨开大步，沿着场地绕着走圈，真的走起来，感觉大刀似乎没那么重了，人群顿时发出喝彩声、鼓掌声。他腾腾腾绕场三周完毕，站定，将大刀落在右肩上，使出一招风摆荷叶，抡起大刀在后背上风车般地旋转起来，人群顿时欢呼起来，赌主的汗珠子也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足足轮了六六三十六圈，赵匡胤才停下来，他右手举起大刀，刀把向地上一戳，刀杆扎进地面泥土里巴掌深，赌主赶紧挥手示意，有四名壮汉跑上来扶助大刀，将大刀慢慢放平。赵匡胤向人群拱手致谢，顿时又是掌声雷动。

    自设赌以来，这是头一回失手，众目睽睽之下，赌主只得乖乖地将二十两赌银交到赵匡胤手上。

    赵匡胤道：“光武爷真要用这口刀，那他的坐骑只有神牛方能当得起！”

    赌主道：“俺们光武皇帝的坐骑，那是天上的牛魔王下凡，岂是你们这帮凡夫俗子所能想象的？！”

    赵匡胤也不争辩，他得了银子，再次拱手致谢，心中道：“你刘秀使得住这口刀，俺也能使得！”

    看着赵匡胤得了银子，又有一壮汉冲上来，想要试试大刀的厉害。折腾了好一阵子，直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最终败下阵来，还折了十文大钱。

    赌主依旧是吆喝，让人上来赌。看着赵匡胤扛起齐眉棍和包袱想要离开，赌主喊道：“好汉，等我换一口刀，有本事，你再来试试。”

    赵匡胤道：“我等你！”说完，扬长而去。

    在舂陵的秦砖汉瓦前，赵匡胤重温了刘秀创业之艰辛，刘秀打天下，身边有那么多的兄弟，自己如今形单影只，流落江湖，顿感一丝凄凉。孤身过小桥，独叹黄花瘦。

    大丈夫要学就要学万人敌，要建不世之功，创千秋伟业。在那一刻，他似乎是刘秀附体，光武重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带着自己的兄弟们，领着自己的“舂陵军”，驰骋疆场，一统天下。

    思想有多远，就能走多远；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句话用在赵匡胤身上，那是妥妥的。

    ◆ 古寺养伤

    后汉乾佑二年（949）秋，赵匡胤来到了汉水边上的重镇襄阳。

    城外，午后的阳光，暖暖的，赶了几个时辰的路，确实有些乏了，他找了处土坡之上，背靠着一棵腰粗的大杨树，取出干粮和水，边吃边休息。

    不知不觉中，只觉得犯困，靠在树干上就睡着了。

    有条绿色的竹叶青蛇，正在树上潜伏，被打扰了，瞪着红色的双眼，吐着长信，爬到了赵匡胤头顶。迷迷糊糊当中，他感觉头皮发麻，突然间醒了。

    等待赵匡胤反应过来，已经迟了，竹叶青照着赵匡胤的脖颈，就是一口。

    赵匡胤就感觉脖子一阵剧烈的灼痛，瞬间肿胀起来。

    他立即跳将起来，这竹叶青咬过人之后，迅速爬回树上。赵匡胤抄起盘龙棍，照着竹叶青盘踞的树枝，一棒子打去，竟将树枝打断，大蛇掉落地上，赵匡胤上前，几棍子将这条通身绿色的大蛇打死。

    被蛇咬伤后，加上刚才剧烈的活动，赵匡胤感觉有些恶心，眼前也出现幻觉，感觉天旋地转，开始视物不清，目有重影，眼前金星直冒，树木山川都来了个底朝天。他去捡拾包裹，一弯腰，人就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这棵大杨树，三天后就被雷劈了。有人发现，一颗巨大的火球，从西北方呼啸着飞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大杨树上，大树被击倒，树皮也给扒了个精光，兴许是由于未能庇护真龙天子，落得个挫骨扬灰的结局，也未可知。

    只有经历地狱般的折磨，才有征服天堂的毅力，只有流过血的臂膀，才能生出托天的力量。

    等到一觉醒来，赵匡胤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床榻上，屋子很简朴，四壁除了一个斗笠和蓑衣外，并没有悬挂什么字画，桌子上摆着自己的包裹和盘龙棍。

    他起身坐起，下了床，窗外，有位老和尚正在院子里用瓦罐蒸煮着什么，像是在熬药。赵匡胤这时才弄明白，原来这里是座寺院。

    老和尚听到响动，推门进来，“阿弥陀佛，施主醒了。”

    赵匡胤合掌施礼，感谢老和尚救命之恩。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那日老衲回寺途中，发现施主倒在山坡上，就将你接回寺中休养。看到死蛇，我猜想你是被那竹叶青所伤。老衲熬制的草药马上就好，我这就给你端来。”

    说着，老和尚出门去，将罐中汤药倒了一碗，又回到屋内。“施主喝下这汤药，静养两日就没事了。”

    赵匡胤再次表示谢意，喝了解毒的草药，老僧到厨内，又盛了一大碗煮好的红薯粥，拿了两个馍馍和一碟咸菜，赵匡胤吃得格外的香。

    晚上，老和尚在禅房里煮了襄阳高香绿茶，宾主二人边喝边聊。

    眼前这位年轻人，虽然衣衫破旧，却无半点寒酸之气，风尘仆仆，丝毫掩不住那股英雄气。老和尚知道，待势乘时，所谓蛟龙得云雨，眼前这位年轻人终非池中之物。

    二人边喝边聊，从汉高祖说到唐太宗，再到当今时代。一袭袈裟，包裹着的是老和尚一腔的乾坤锦绣。从骑泥马到大闹勾栏院，再到投亲遇挫，纵横数千里，历数种种苦炼和天下不平事。

    老和尚道：“当一个人开始觉知道苦的时候，才是真正修行的开始，苦是为了让你看清生命的实相，一个没有经历过苦的人，心性是很难成熟的，如果你拒绝苦，它就会以不同的方式一次一次的考验你，直到你清楚‘苦才是人生’，人生苦乐相当，你受得了多少苦，才能享得了多少福。”

    匡胤道：“大师所言极是，弟子并未觉得这就是苦，只当做是人生的一种磨炼。”

    老和尚点头赞许，接着又道：“有道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天下和三国相仿，自古乱世出英雄，要么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么称霸一方，占地为王。如今，荆楚之地还算太平，燕赵之邦，兵荒马乱，战事频仍，仁人义士正好可以大显身手。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不是为少数人打抱不平。老衲以为，施主此时不应该待在这里，而是应该北上去建功立业。”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匡胤感觉如醍醐灌顶，顿时茅塞顿开，他决定北上，到山西去找自己的叔叔，那里靠着幽云十六州，自己一定有用武之地。

    第二天一早，赵匡胤洗漱完毕，感觉神清气爽，浑身也有了力气。在佛祖释迦牟尼像前三跪九叩之后，赵匡胤向老僧辞行。

    老和尚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有自己积攒下来的几十两碎银子，让匡胤收下，赵匡胤感激不尽。

    老和尚送给赵匡胤十六个字：“遇郭乃安、历周始显、两日重光、囊木应谶。”

    《宋史》载：汉初，漫游无所遇，舍襄阳僧寺。有老僧善术数，顾曰：“吾厚赆汝，北往则有遇矣。”

    赵匡胤辞别老和尚，他决定按照老和尚的指引，一路向北，寻找自己生命当中的贵人。

    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贵人，有的赠你钱财，有的赠你真言，有的提拔你上位，有的助你一臂。

    佛家讲“上报四重恩。”何为四重恩？一是父母恩，二是老师恩，三是国土恩，四是众生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知恩报恩，有恩必报，这是人之本分。

    赵匡胤心中暗暗发愿：“如果有一天自己发达了，一定要来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事实果是如此。

    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人不可轻视寒门，世事无常，一切都在变化中，被你瞧不起的人，转身或许就比你优秀很多。

    赵匡胤是何等人物？有道是：金鲤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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