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收心

    不知何故，看到这一幕，红华想起了小时候过年杀猪的画面。

    猪被杀的时候，也是激烈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刀子捅进脖颈，割断大动脉后，会挣扎的更加激烈了，就像是李杰刚才被按入水中时的样子。

    最后，猪会被吊起来，开膛破肚。

    看到从李杰脖子上摘下脑袋，红华感到最初有些害怕，但紧接着又不害怕了。

    好像那不是个人，而是一头猪，那个脑袋就是猪头。

    最后，红华收回了目光，微微合上眼睛。

    他负手而立，立在天地间，感受到了自由自在的风，感受到了雨后的湿润空气。

    于是，他确定自己还活着，是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者。

    大仇得报。

    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倒像是心里曾记挂着一件事，现在终于把这件事放下了的感觉。

    释然。

    解脱。

    似乎都不能解释他此刻内心所感受到的。

    然后，这些荒谬的感觉竟渐渐的消失了。

    红华仿佛亲眼看到了内心的世界中那些感觉在远去，直至无影无踪，然后心海又归于平静。

    至此，他睁开眼睛，看向满脸悲愤的吕正，“我可以不杀你。”

    “想戏耍我吗？

    “我不是李杰，没被你吓破胆。”

    吕正站直了的身躯，眼睛里还能看到对世间的留恋，身体却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要杀就杀吧。”

    见此，红华温和一笑，转头看向陈振，“现在他不信我，你去给他说说。”

    “谢谢，谢谢……”

    陈振眼眶红了，连着说了两声谢谢，才急忙走了过去。

    片刻后，吕正走来，当场跪下磕头，“以后吕正愿意追随在公子身旁，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现在相信我了？”红华笑着打趣。

    吕正露出讪讪之色，“刚才……”

    “过去的事不提了。”

    红华爽朗一笑，大步走上前，将其扶起来，“陈振在我面前，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你可别让陈振失望，好好干，我红华决不亏待自己人。”

    “但有公子吩咐，吕正绝不辱命！”吕正铿锵有力道。

    “哈哈哈，好……”

    红华大笑，感到今天最快乐就是这件事了。

    吕正重情重义，培养一下，以后是个能帮着办大事的人。

    “你小子有手段呀，刚才还是敌人，现在你就是让他去死，他也绝不犹豫。”

    “就是，收服人心这一招，我和老白虽然年长，但也要跟着红华老弟多学学了。”

    白捕快等人过来，暗暗笑道。

    “两位哥哥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红华深知低调的重要性。

    “你呀，哈哈……”

    “你的那个聪明劲，想藏可藏不住的。”

    两人笑着连连摇头。

    红华眼睛一闪，急忙转移话题，“两位哥哥，你们说李杰身上的一万两银票，怎么办？上报呢，还是？”

    一提此话，两人顿时变了颜色。

    “别别……”

    “咱们兄弟之间不说那些虚话，分了吧，哥哥穷怕了，咱们分了吧。”

    老黑第一个表态，这家伙明显没有白捕快有城府。

    红华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白捕快。

    白捕快沉吟了一下，牙一咬，“老弟，分了吧，报上去，也只是便宜上面那帮孙子。”

    见两人这样一说，红华面上无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钱一拿，就等于是拿了封口费。

    杀李杰的事，说到底还是红华的事，他不得不多想一层。

    在这时代，少想一层，就是李杰那种下场了。

    前车之鉴，令红华不寒而栗，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好，既然两位哥哥都这么说，小弟也只能遵从两位哥哥的意思。”

    红华心里开心，面上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又是一咬牙，表示这才同意了。

    两人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连忙道谢，真是穷怕了。

    “不客气，这点小事，两位哥哥无需挂在心上。”

    红华摆摆手，爽朗道。

    “咦，不对劲。”

    突然，白捕快与老黑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这贼小子，太机灵了，我俩不会是被你装口袋里了？”

    “哪里哪里，我只是尊重两位哥哥的意见罢了。”

    红华摆摆手，依旧爽朗的笑道：“要是两位哥哥不愿意，那还是把这钱上报吧，我是无所谓的。”

    此话一出，令两人一下结巴了。

    白捕快与老黑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这下就算出了事，也是我俩的问题啦。你倒是把自己洗干净了。”

    “你，你不会一分钱都不拿吧？”

    两人突然盯着红华。

    “不拿的话，你们信不过我，所以我少拿一点。”

    “我拿三千两，余下的你们各人三千五百两。”

    红华淡淡笑道：“我是做买卖的，以前穷，现在是不缺钱了，所以两位哥哥也别跟我客套。那多出来的一千两银子，就当是红华请两位哥哥吃酒了。”

    “多谢多谢，我们刚才误会你了。”

    “太慷慨了，红华老弟做人没的说，老黑佩服你。”

    两人哈哈大笑，开心的合不拢嘴。

    红华也露出了笑容，从这一刻开始，他与两人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看似他少拿了五百两，但有了这两位，李杰这个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五百两银子而已，等于买了李杰的命，这个价钱，太值了。

    “老弟，以后来清河镇，有什么事，直接找哥哥，什么事咱都给你能铲平了。”

    “走了！”

    老黑率人离去，“兄弟们，大家辛苦了，哥哥今晚请大家喝酒，敞开了喝，老子请客！”

    红华拿出两张一百两银票，递给陈振，“跟我出来一趟，你身上的衣服都破了，给自己整套衣服吧。”

    “哥，一套上好的衣服，也用不了二两银子，用不了这么多钱。”陈振震惊道。

    “你傻呀，钱拿着吧。”

    红华温和一笑，接着看向吕正，“你跟着我寸功未立，这次可没你的份。”

    “小人明白。”吕正低头道。

    “明白就好。”

    红华大步离去。

    陈振走到吕正，把一百两银票塞入其手中。

    “红华哥，已经知道了你我的交情。他给了我这么多钱，肯定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只是他不愿意明说，咱们心里记他的好就行了。千万别傻不愣登的，别人对咱好，咱还看不出来。”

    吕正一怔，显然没往这方面想过。

    陈振叹了口气，“知道红华哥为什么能赢李杰吗？因为就算面临绝境，他的身边也会还有一批死心效忠的人。而李杰呢，他什么都没有，如何能不败？”

    他看了眼远处的无头尸体，“可悲，你到死都不知道输在什么地方。”

    吕正浑身一震，露出震撼之色。

    就在这时，远处红华朗声开口，“咱们小河镇的人，每人封了十两银子的红包，我说的。”

    一时间，叫好声此起彼伏。

    陈振道：“看到了吗，如果红华哥出生之地不是小河镇，而是帝京临安府，我相信他会成为能与国相秦桧掰掰手腕的大人物。”

    “吕正，你我只要实心实意跟着红华哥，将来必然能出人头地。”

    “李杰算什么东西？红华哥才是真正的人杰，吕正你的眼光可看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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