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秦国殇、王绾

    入夏时节。

    妮娜夫人的车队时隔一年回到咸阳，嬴政带着文武官员出城前往云台迎接。

    炎闇等人在回到陇西郡之后，并没有选择继续南下，而是选择去了北地郡视察天路的工作，之后从北地郡的靖远城前往最近的云台，乘坐云龙返回咸阳。

    云龙独有的鸣笛声响彻云霄，前来等待的文武大臣都跟随声音看去，这个声音不论听了多少次，依旧令人十分振奋。

    云龙停稳，妮娜带着阴曼第一位下车，接着才是炎闇和雪姬、惊鲵。

    嬴政将行礼的妮娜拉起，之后向着炎闇和雪姬、惊鲵三人行弟子礼。

    互相寒暄之后，众人想着章台宫的方向而去，今夜将会有一场盛大无比的晚宴。

    一是迎接众人归来，而是庆祝西域战争的胜利。

    月色下，章台宫内的歌、舞、颂、词就没有停下来过，众臣感受着喜悦和欢乐。

    宴会继续进行着，炎闇嘴角轻笑，看着眼前的场面，心态发生着微妙变化。

    嬴政看着炎闇，他也能够感受到不同，嬴政能够感受到炎闇神情的不同，原先的炎闇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和天地互相融合，周围的世界是孤寂的存在。

    而现在，炎闇依旧是一个世界，却和天地互相分开，但是那个孤寂的感觉却已经消失，好像整个天地的一切都变成他，让他成为了天地的挚友。

    嬴政看着炎闇嘴角带起的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仰头喝了一杯酒，压住了那一股询问的念头。

    炎闇看向嬴政，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眼前的宴会在他的眼中和之前有着天差地别，他能够明确的感知到这其中的变化，但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变化，不知道怎么形容，好想一说意义就变了。

    雪姬看着他，迎着他看过来的视线灿烂一笑，明媚生花。

    炎闇“原来天地依旧有大美，正在我心中。”

    雪姬笑着看着他，给他倒了一杯酒。

    雪姬“君子眼中看到的世界和我眼中的看到的世界是一样的。”

    “只是我们经历不同，思想不同，感官不同，对于看到的自然也不同了。”

    “听君子讲述你的经历之后，我相信君子看到的世界必然是悠美流长的景色，不可说，不可听，但我能够感受到那份独属于君子的美好。”

    炎闇点头，轻轻揽过她说道“我能够感知到，也能够看到你的美好。”

    “真美啊！”

    雪姬“我相信君子。”

    众人看着上方的炎闇和雪姬，心照不宣的不去打扰。

    所有对炎闇关注密切的廷尉李斯、左丞相冯去疾、上卿公输仇、上卿田和、都能够感知到炎闇的不同，哪里不同他们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他没有过去那般遥远，好像距离他们近了一点。

    炎闇看着公输仇，笑着举杯邀请。

    公输仇愣了一下，连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看着身边的扁桃和田和两人说道“你们感觉到了没有。”

    田和点头，扁桃则是摇头。

    公输仇喝田和对看一看，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来了一丝喜悦，这样的太师让他们更加的期待和尊敬。

    宴会一直持续到天亮，群臣才散去。

    嬴政让内侍给炎闇准备房间，没有让他返回府邸，而是留宿宫中。

    炎闇也不在意，让雪姬等人返回，他继续留下。

    嬴政和炎闇两人来到了宫内的最高的楼房，看着远处的风光。

    嬴政这一刻压制的心绪直接崩塌，他看着炎闇没有说话，只是双眼赤红。

    炎闇坐下看着蓝天说道“没有那么快，帝国的事还有很多没有做完呢。”

    嬴政“我很害怕。”

    炎闇“这个世界没有人是不会死的，人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在向着死亡走去，没有人有任何的例外。”

    “我突如其然的来到这个世界，又和你突然相遇，一起缔造了这个庞大的帝国，可以说是一生无憾了。”

    炎闇躺下说道“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也是庸庸碌碌的渡过一生，每一天浑浑噩噩的渡过，等待死亡的那一刻到来吧。”

    “又或者被抓兵役进入军队，死在战场上，又或者成为一代名将，又或者流入江湖，每天都在死里逃生，难得一个安宁清静。”

    “遇到你之后，随着你的命运，我才走到如今的地步，算起来无论如何，我都是赚得了。”

    炎闇拍了拍身边，嬴政摘掉冠冕，倒在炎闇的身边看着天空。

    炎闇“我看到了时间长河，见到了你我的死亡，那一刻的震撼给我前所未有的感觉。”

    “我以为我会害怕，可是我在你我的脸上看到却是笑容和释怀。”

    炎闇“我试着去改变你死亡的命运，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相同的。”

    “死亡最终带来的那一刻，你的脸上都是释怀和无比灿烂的笑容，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原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比我还要早，只是你还没有发觉罢了。”

    嬴政“可是小政不能够接受老师。”

    炎闇“接受和不接受结果都会到来，天地万物不能够以你个人的喜好而改变他们最终的归宿。”

    “我们能够做的就是走起最终的归宿到来之前，让这个过程更加美好罢了。”

    嬴政没有接话，炎闇看去，嬴政已经双眼闭合哽咽起来。

    炎闇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劝说下去，既然他要去做，那么就去做。

    这一次任性将会是他肆无忌惮的一回了吧。

    这一刻的炎闇，眼里充满的温柔和笑意。

    炎闇闭上眼睛，选择睡去。

    两人这一睡，直接到了午时。

    嬴政睁开眼睛，看向正在给两人扇风的侍女，见她正要行礼连忙抬手制止。

    嬴政依旧躺下，看着晴空万里，他下了一个决心。

    就算是被老师说，他也要做这件事。

    炎闇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看着披头散发的嬴政，炎闇开怀一笑道“多久没有看到你这幅模样了。”

    嬴政看着一旁的冠冕，没有急着佩戴，而是拿起天问拔剑出鞘摆了太极剑的起手式，嬴政看着炎闇道“老师请指正。”

    炎闇盘腿坐着，看着灵动飘逸的嬴政，看着他手中天问划过的痕迹，炎闇点头。

    太极剑在他手上动静结合，快慢有序，加上盖聂的教导，已经变成颇有实战之力了。

    耳边传来剑啸声，炎闇勐的从地上弹起，一指朝着嬴政的脖子点去。

    嬴政丝毫不慌，单手持剑变成双手持剑身形极速后撤，同时剑从竖剑转为撩剑，攻向炎闇的腰间。

    天问比寻常剑长一尺，是一礼仪用剑，实战剑法不同，但是在嬴政手中，却被他将其长处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时，负责保护嬴政的炎字杀手同时出现在嬴政身前，几位内侍长也朝着炎闇攻击而来。

    炎闇一人对战六人，激烈的战斗结束，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倒在一边的两个炎字杀手，尚冠、尚书、尚席三位内侍长，还有依旧站立的嬴政。

    炎闇哈哈大笑“看来你们的实力还是不行。”

    嬴政“老师的实力又增长了许多，比上一次要强了多倍不止。”

    炎闇“行了，你们跟我能比吗？”

    嬴政收起天问，冠冕也不戴了，直接披着头发向着楼下走去，边走边说道“老师自便，小政就不打扰了。”

    炎闇看着他的背影，对着三位内侍和两位炎字杀手点头，五人同时行了一礼，接着追了上去。

    嬴政直接跑回到处理政事的大殿，坐在席位上看着跟来的三位内侍道“刚刚你们看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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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内侍摇头。

    嬴政笑着说道“那就是老师的天地，在那一刹那，我感觉周围的时间停止了，是哪种真的停止。”

    三个内侍面面相视，脸上露出苦笑。

    嬴政“这也就是我多年来一直练习太极拳和太极剑，对于快慢，动静有着极强感知，不然我也感觉不到那诡异的一幕。”

    嬴政“所以老师才能够在刹那之间将你们五人给制服丢出去，并拿走了我手中的天问。”

    三人不说话，实在是太过于郁闷了，六人联手，对太师一点作用都没有。

    要知道他们三人和两国炎字杀手，联手对上赵高都可以将他压制，可是刚刚太师给他们上了一课，这样的实力对太师并不够。

    嬴政“好了，老师的恐怖之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从三招而败变成一招而败，有什么大不了的。”

    嬴政的话再一次让三人满肚子苦涩。

    炎闇整理好衣裳，在侍女和禁军的崇拜的目光下朝着宫外走去，这样的场景上一次发生是在一年前，那一次只是些侍女和禁军口头说说罢了，他们并没有见过，这一次见到了，却没有想到是这般的无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跟听到的要打几个回合完全就是天差地别，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崇拜炎闇。

    炎闇离开章台宫，并没有返回柳扬府邸，而是前往右丞相王绾的府邸。

    马车上的铃铛在风的吹拂下铛铛向着配合车车轮辗过石板发出的薄薄声，清乐和谐。

    沿途见到这辆马车的百姓都发自内心的行礼，一切都只是因为马车的旗帜上护国君三个字。

    这三个字在咸阳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清楚，更加清晰如今的一切是如何来的，秦帝国广袤无垠的疆域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这些背后都有着这辆马车主人的身影。

    马车停在王绾府邸外，门卫看到之后，连忙行礼，炎闇让府上的门房前去通报。

    门房快速前去拥抱家主，很快，王绾的儿子亲自开中门迎接炎闇。

    炎闇看着王思言说道“相邦身体如何了。”

    王思言眼里有着一丝悲伤，摇头说道“扁桃大夫说没有多久了。”

    炎闇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说话。

    王思言带着炎闇来到王绾的房间外，推开门进入屋内，王思言说道“扁桃大夫说不能见风，所以房门一直关闭，屋内也做了防风的挡帘。”

    炎闇点头，等王思言关上房门之后，才拉开挡帘走近床榻。

    王思言轻声唤道“父亲，父亲。”

    床榻之上，瘦弱不堪的王绾睁开眼，看着王思言虚弱的说道“什么事啊？”

    王思言“父亲，太师来了。”

    王绾转头看向一边，炎闇行礼道“见过相邦。”

    王绾想要撑起身子，只是已经无力，王思言只好将他扶了起来。

    王绾“太师，老朽不能够行礼了。”

    炎闇摇头看着王绾说道“相邦为国操劳，在意这些做什么。”

    王绾看着炎闇笑了笑，接着慢慢的说道“老朽能够感知到自己已经走到尽头了，不能够在为国劳力了。”

    炎闇“相邦放心。”

    王绾“太师，老朽明白自己的情况，在这里老朽要提最后一个建议。”

    炎闇“相邦请说。”

    王绾“李斯还不足以担任右相之位，还需要更多的历练。”

    “冯去疾不错，可以调到右相之位上，让李斯跟随着冯去疾再磨练磨练。”

    炎闇“李斯律法一事之上见解颇深，在大国之政上确实如相邦所言，见解还是不足。”

    “按照相邦这样的安排，倒也是一个不调度。”

    王绾点头微笑道“李斯还是吃了年轻的亏，没有看到诸多事物的背后关系，要是让他主持一国之政，短期没有问题，长久来看，会走上一个极端。”

    “李斯终归不是太师这般，对于法、情、理、术、度都有清晰的理解，所以李斯之法跳不出太师的框架。”

    炎闇点头。

    王绾看着他笑了，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慢慢的倒在王思言怀中。

    炎闇看着王绾，他强撑着等待着自己，在说出最后的交代之后，才肯放心离去。

    作为一个相邦，他是合格的、优秀的。

    炎闇“上报陛下吧。”

    王思言依旧嚎啕大哭，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当天夜里，嬴政离开章台宫，出现在王绾府邸。

    第二天，大秦帝国的黑龙大纛降下一半，整个咸阳都知道了王绾右丞相离世的消息。

    同时，朱雀带着命令飞向整个帝国领土，所有黑龙大纛都需要降下一半，为王绾右丞相举行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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