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中间目的地

    舰桥之中，就连唐浩波都没想到，那头晶簇和苏晨聊了半天后，竟然径直跑到了他的舰桥里来。

    当那高大的影子迈着极端沉重的脚步出现在舰桥里的时候，不少人的呼吸都由此变得有些急促。

    尤其是在看见那灰黑色长袍下若隐若现的结晶化躯壳的轮廓之后。

    联邦造舰这半年多来，绝大多数体制内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奇迹般的十连人，它和它的那艘不起眼的水滴状飞船所掌握的技术足以碾压整个人类联邦，但却很少有人真正见到它。

    在很多相对科学的理论中，科技先进的文明，对身体的要求应该会急骤地降低，并且向精简化与功能化靠拢，但这个十连人却格外地与众不同，单从外观来看，它简直像是一个扭曲变异的怪异。

    苏晨却想起这头晶簇曾和自己说过的话。

    十连人的生物特征不是它这种晶簇的样子，只是它是这个样子。

    这个不正常的十连人又为什么要出现在坦旦人的实验场里呢？

    苏晨从自己现在所了解到的种种情况来看，这头晶簇很可能是自己找过来的。

    它在寻找坦旦人的实验场，在寻找它们的实验。

    而现在，它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是那些坦旦人的实验数据，还是……

    苏晨的目光缓缓扫过舰桥里的人们。

    而在前面，那头晶簇已经来到了主控台的位置，负责那边的舰桥工作人员在得到了唐浩波的眼神暗示之后主动地让开了自己的位置。

    那头晶簇直接对着控制台深处手臂，它的五根手指翻开一样自动弹开，露出其下的接口，直接接入了控制台之中，它的那手指借口与控制台并不匹配，却出奇地能够兼容。

    而很快，就有一幅立体的星图被投影了出来，赫然正是他们目前的航行路线，极为地精致与精确，远比联邦舰队这些天自己探测的要强。

    “不用惊讶，这可不是我在我的飞船里巡天探测出来的，我此前是从这里过去的，当然有这里的星图。”那头晶簇扭头看向众人，放大星图中略显黯淡的一角，那里有众多的行星、恒星系汇聚，毗邻着一片超星团，被超星团的“光芒”照耀，人类早先探测中，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一区域。

    “这里是卡库拉马克，我们航线的终点，以现在联邦舰队的资源储备和航行能力，我们将在资源储备跌破百分之三前抵达这里。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这大概需要三年的时间，当然，我们本身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时间膨胀效应的程度，三年的时间是相对而言的，对于我们来说，不用一个月，我们就能抵达——当然，前提是这支舰队的破铜烂铁飞船没有一艘会提前出故障。”

    这头晶簇的小笑话没能让任何人发笑，人们彼此面面相觑。

    苏晨黑着脸问：“出故障的概率大概有多少？我们能自查到吗？”

    “能自查到的故障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大概百分三十吧，毕竟是仓促建造的，星际远航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那头晶簇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它是在和一群毫无星际航行概念的菜鸟说话，无趣地转向正题，“故障暂且不谈，我要说的是，在这个航行过程中，我们不能停下来补给，即使沿途遇到恒星系甚至是正好在我们道路上的流浪行星也不行。”

    唐浩波皱眉道：“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们还没有逃出坦旦人的收缩范围。”那头晶簇的这个回答让场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脸色骤变。

    “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已经……”

    “没有什么怎么可能。”那头晶簇淡淡道：“这就是事实，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仍在坦旦人的实验船边界中，只是，在这个边界地带，没有它们的实验行星，也没有它们的驻扎军舰，但它们确实有在这个范围内布控——因为这个实验，无论如何是不能被其他种族与文明所知道的。”

    这头晶簇看着璀璨的星图，脸上的笑容有些阴冷：“连第九种姓都不能满足它们的野心，呵……”

    苏晨扭头看向它。

    唐浩波紧皱眉头，指着星图中的航线的终点位置：“这里看起来也不远啊，就是坦旦人实验场之外了？而且这里有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们所以为的星空是什么样子的？”那头晶簇转过身来，将手从控制台之中拔出，看向周围舰桥里的人类工作人员们，但这个提问句却不是为了发问，它的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道，“无垠的星河，稀少的生命，绝望的黑暗森林？没错，绝大多数地方都与此类似，几万光年都找不到一个文明，那是最常态化的状态，尤其是在神战之后，在真正的宇宙里，人类所记录的有关宇宙的影视、文化概念都是有严重偏差的，宇宙一大家，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

    “不过，在这片星空里，却有一个例外。

    “那里是守护者的种群诞生之地，也是守护者的种群灭亡之地，行星与恒星以奇异的状态分部，大量不具备星空位置条件的行星却拥有宜居环境，无数的种族在那里繁衍生长，拥挤在一处。就像是人类历史中的战国时期的中原大地，当然，那是星空为宏图的。

    “这就是卡库拉马克。

    “这是一句守护者文明的语言，翻译成联邦语的意思为：混乱。

    “守护者死去，而混乱诞生。

    “因此，这片星河又被称为混乱星域。

    “那是整片星空里最繁华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以我们这七艘飞船，一千多万人，在星空就是沧海一粟，而我们的飞船太垃圾了，我规划的路线能迷惑一时，但坦旦人迟早能找到我们，我们只能去这里，因为我们只能躲在这里。”

    那头晶簇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苏晨跟上它的脚步，问道：“如果按照你所说的话……坦旦人的实验场为什么选在离其他文明这么近的地方？”

    那头晶簇一直没回答，直到与苏晨一起走出舰桥，它才站住脚步，扭头看向苏晨，面无表情答道：“因为坦旦人，是神战后混乱星域最大的靠山……之一。”

    苏晨的脸色终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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