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招抚虾夷

    天正元年，十月三十日。

    正当上杉将军家大老八条景定已经做好上洛接受关白宣下之际，渡岛德山馆馆主松前季广与濑田内的阿依努人酋长哈希塔音（西虾夷地尹）、志利内阿依努人酋长乔克摩塔音（东虾夷地尹）等一行人经海路进入江户湾，并请求登城。

    景定见松前季广如此识时务后，感到非常高兴，便决定暂缓上洛的行程，并在江户城本丸的大广间里召见了松前季广、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一行人人。

    「外臣松前若狭守季广参见八条内府殿，承蒙召见，荣幸之至。」松前季广见身着黑紫直垂、头戴立乌帽子，在一众近臣簇拥下缓缓走入大广间的景定，当即伏下身去。

    「我等参见······八条内府殿，恭贺上杉家······静谧扶桑七十余州，得见尊颜······不胜荣幸。」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阿依努人酋长用着夹生的扶桑语说道，他们也学着松前季广的样子向端坐在主位上的景定恭恭敬敬的拜伏下去。

    「嗯，你们都起来吧。近来山内入道公方殿与世子殿公务较为繁忙，前不久已至上州去体察当地民情，至少半个月的时间里可能无法让你们觐见他们。至于你等所献之物，余会尽数转交至山内入道公方殿与世子殿手中。山内入道公方殿亲率越后武家东征西讨、南征北战，至今已有三十年有余。山内入道公方殿号令天下诸侯，莫不威服。你等若是不服的话，可以试试。」景定在瞥了一眼端坐在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阿依努人酋长身前的松前季广后，又接着说道，「话又说回来，虾夷之人若真心臣从山内入道公方殿，只要是遭到欺压，或是受到不公正的对待等，皆可上诉至东都，或者是七户城、盛冈城等亲藩诸侯、谱代诸侯处，当家得知后必然会受理。」

    景定说完就从身边持刀的近臣五味高重、石堂一彻二人手里拿过太刀，并走到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二人面前，亲自将太刀递给了他们。

    可以说景定这话，显然是不太信得过松前季广与阿依努人诸酋长的意思，大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当然，他可不会如实告知松前季广与阿依努人诸酋长，如今的上杉谦信正带着上杉氏虎在上野境内用着奥羽两州和北海道的雄鹰进行鹰狩。

    按照当时惯例，大名在献上贡礼之后，幕府将军一般会将随身携带的佩刀、折扇、书画等物品赐给大名，作为回礼。

    「我等不敢······我等愿尊上杉家为各部之主。」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二人听完景定的话后只感觉如芒在背一般。

    因为，上杉家先前在进行奥羽两州仕置之际，就严令福地定俊（山内首藤家庶流，陆前追波水军众旗头）、福地俊胜（福地定俊同族）、小野氏定（原鼻和郡水军众旗头）等旗下水军众诸将严厉打击擅自与阿依努人以及没有朱印状船只进行贸易一事。这就导致阿依努人很难乘坐板缀船（阿依努人开展贸易活动特有船只）渡海南下与奥羽两州的扶桑人开展贸易。

    再加上松前季广在其子松前庆广返回德山馆后，为了能确保松前家独占与阿依努人的贸易以及从上杉将军家处获得蚕食北海道岛的大义名分，便只能以恐吓的方式，迫使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阿依努人酋长，若是不随自己一同前往东都江户城去觐见，会遭到新任征夷大将军上杉谦信的水陆数十万大军征讨。

    迫于生计的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阿依努人酋长们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为了能继续与奥羽两州的扶桑人进行贸易，只能硬着头皮随松前季广一同前往东都江户城。

    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阿依努人酋长在前来东都的途中也非常担心自己是否能活着返回领地。因为松前家为了能在渡岛半岛站稳脚跟，就曾不止一次的暗杀过阿依努人酋长。

    更何况，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阿依努人酋长在北海道各地的统治也不太稳固。其中，割据石狩川流域一带的有力阿依努人酋长豪卡塞（八ウカセ）就长期与松前家交恶，甚至公然反对松前家设立的「商场知行制」，此次更是直接拒绝与松前季广一同前往东都。

    原本，藩主是将领地（知行地）分发给家臣，知行地上生产的粮食便为家臣的生计来源，但北海道岛的气候并不适合农作。而松前家在将势力从渡岛半岛（松前半岛）逐渐往北延伸的同时，也对领地分配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改变。

    因此，松前季广就将特定区域内的交易权分发给麾下的家臣，而松前家的家臣便通过在该地与阿尹努人进行交易获得收入，此为「商场知行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所承包制」也被取而代之，松前家的家臣并不直接与阿尹努人交易，而是将该区域承包给特定商人，再从商人的交易额中收取手续费。

    其中，飞驒屋（武川家，飞驒出身）、阿部屋（村山家，能登出身）、栖原屋（栖原家，纪尹出身）、熊谷屋（陆前熊谷家，葛西家家臣，陆前出身）等豪商（当时被称为场所承包商），从松前家承包了场所的经营权，并雇用阿依努人从事捕捞鲱鱼、娃鱼、鳟鱼等的大规模渔业。

    这时的鲱鱼肥在北陆道、京畿道以及濑户内海等诸多地区已经被当作肥料使用，生产鲱鱼肥的渔业也是颇为盛行。至于鲱鱼渣被应用到经济作物上，鲱鱼干则被用于水稻种植。

    例如，飞驒屋之主武川新兵卫为了能牟取暴利，经常使用「大网」捕捞鳟鱼，以此来生产更多的鳟鱼渣和鱼油。他们用低廉到无法保证冬天家庭用度的报酬来强迫阿依努人进行劳动，导致冬天出现不少饿死者。他们对阿依努人妇女施加暴行也变成家常便饭。

    对此，渡岛半岛以及南后志沿海地区的阿依努人可谓是深受其苦。

    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阿依努人酋长为了不被豪卡塞所兼并，只能牺牲治下的阿依努人转而与松前家交好。但他们并不敢当着松前季广的面控诉自己部落居住区有豪商胡作非为、欺压阿依努人之事，因为哈希塔音、乔克摩塔音等阿依努人酋长吃不准上杉将军家是否会真的替他们出头，而且弄不好还会断了贸易对象。

    景定在返回主位上坐下后，就开始翻阅北海道南部的地图，很快他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先前划分后志国西部的奥尻岛上。

    「对了，余想知道这隶属后州（后志）的奥尻岛，如今是谁在治理？」景定若有所思的问道。

    「回八条内府殿的话，眼下是外臣麾下的家臣在治理奥尻岛，不过此岛人烟稀少，仅有两三个村落。」松前季广随即回答道。

    「恩，那就这样吧，松前若狭守管辖奥尻岛可能有些鞭长莫及，松前家更没有大型战船，若是遇上突发事件，可能无法进行有效救援。余就在奥尻岛设置奥尻郡，由当家进行直辖，如何？」景定虽然看上去是面带微笑的询问着松前季广，实际上的则是让松前季广识相点，将奥尻岛主动献出。

    「额······外臣······外臣愿意将奥尻岛献出作为上杉将军家的藏入地······」松前季广在迟疑了一会儿后，才断断续续的回答道。他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为了能将松前家从安东家脱离出来自立门户，成为一方大名，只能咬咬牙，将奥尻岛献出。毕竟保住南后志以及渡岛一国绝大部分地区才是当前松前家的首要任务。

    而且，如今松前季广是在江户城本丸的大广间里，不是在他的本据德山馆里。万一触怒了面前的这位把持上杉将军家大权的大老八条景定，在这大广间里身首分离都还算是轻的。

    「恩，既然松前若狭守如此爽快，那么余会替你

    表奏山内入道公方殿和朝廷，为你申请相应的役职和官位。」景定满意的点了点头。

    「外臣感激不尽。」松前季广赶紧伏下身去谢恩。

    「那么，哈希塔音。你作为西北海道的酋长之一，在返回你的领地后，继续致信豪卡塞等尚未前来东都觐见的虾夷酋长，告知他们，当家不会兴不义之兵，不会为了开疆拓土而去抢占他们的领地，更不会去掠夺他们的财富。只要主动臣从者，皆能本领安堵。余之后也会为你们向山内入道公方殿申请响应的役职。」景定其实并不打算大规模对北海道进行用兵，他打算先效彷大唐的方式，以羁縻政策对待北海道的阿依努人，并以此来减少统治成本，以及达到削弱松前家、安东家在北海道影响力的目的。

    唐朝实行的羁縻州是一级特殊的地方统治机构。虽然唐朝因时因地制宜，采取差序化的管理制度，羁縻州也有叛服不常的一面在。但是，羁縻州存续时期，接受唐朝所授予的官职，承担一定的政治、军事、经济义务，奉大唐正朔，自愿融入大唐的政治体系和文化圈，使得侨蕃州有的也逐渐转化为正州，实现「救其死亡，授以生业，教之礼义，数年之后，悉为吾民」的初衷。

    而且，羁縻州的制度对唐朝的大一统也有促进作用：一、有效扩大了统一多民族国家的疆域范围；二、为唐朝的强盛提供了丰富的人力资源；三、稳固沿边地区的政治秩序，为经济文化交流创造了和平环境。

    「我等······必将竭尽全力······还望八条内府殿······静候佳音。」哈希塔音随即答应下来。

    「恩，余期待你们的活跃表现。」

    就这样，景定随后就以松前家进献的北海道地图为基础，在阿依努人所居住的地区相继设置了胆振、日高、石狩、十胜、天盐、北见、钏路、根室等八个羁縻令制国，皆隶属于北海道。同时，还新设北海探题的役职。

    其中，天盐守护由哈希塔音来担任，日高守护由乔克摩塔音来担任。而石狩守护则是预留给了豪卡塞，但振守护则是预留给了尼西拉凯。

    关于首任北海探题的人选，景定并没有选择亲藩大名，也没有选择谱代大名，更没有选择上杉将军家的旗本。而是先前派付给四条虎定的武田信歆。

    一方面，景定看中的是武田信歆是出自若狭武田家之后，在血缘上完全能压过自称出自若狭武田家的松前家；另一方面，武田信歆早在上杉家越山南下关东之际就出仕了八条家，并成为八条家在下野的奉公人之一。

    再加上武田信歆在随四条虎定出阵山阳道诸国之际，表现活跃，与内藤昌丰、大西赖武、岸信宗、高原次利等将多次击败毛利家头号勐将吉川元春，之后更是辅左四条虎定为上杉将军家接连平定备中、备后两国。

    在四条虎定从四国的阿波、讃岐两国国替至九州的肥后、丰后两国后，武田信歆还参与了对四条虎定新的本据熊本城的改修以及扩建工程。

    如今，上杉将军家的越后元从家臣们大都转封至五畿七道诸国的重镇要地，在短时间内并不能轻易进行国替或是转封。

    为了能逐步将北海道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上杉将军家的手中，以及防范沙皇俄国之后的不断东进，景定只能先将擅长内政同时又能领兵作战的武田信歆派往北海道去经营。

    不仅如此，景定还推荐上杉氏虎旗本众之一的直江氏景（直江景纲长子，尹势松）来担任后志守护兼奥尻郡郡司，并将岛仓能远、里见平四郎（越后里见家家督）、曽根平兵卫尉、坂野源五郎、松仓将监等上杉将军家旗本、越后水军众船大将作为其与力，以此来进一步充实直江氏景麾下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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