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赵蒹葭慢慢蹲了下来。

    那一刻，她心里有一场海啸，却只如小小的浪花溅起。

    陈垣关心地问道：“是脚还没恢复吗？”

    她摇摇头。

    “先坐着休息一下。”陈垣带着她到附近的石椅坐下。

    然后蹲着看着她的脚脖子。

    赵蒹葭身材是很出挑的女神级，浑圆、修长。

    她只穿着小白鞋，没穿袜子，晶莹的脚腕也分外纤细，仿佛一手就能握住。

    此时她脚上有轻微的红肿。

    之前陈垣没有细看，现在才知道她扭伤得很严重，却坚持着跟他们一块跑这么远。

    “你走不了怎么不早说。”

    陈垣感觉自己这句话有点重，于是又放轻了声音。

    “嗯……要不我送你去顾烟家睡一晚，先拿冰块敷一下。”

    以前张宇也崴过脚，短时间内先冰镇，72h之后再热敷促进血液循环，没几天就好了。

    半晌没听到动静，陈垣抬头一看，发现她脸上居然淌下了泪珠，不由得沉默下来。

    其实赵蒹葭跟他说崴了脚。

    后边他一看，‘嚯，还能走，牛的’，就没多想了。

    但人家娇贵又傲气的女孩，也不可能再央求他一直背着。

    赵蒹葭默默看着陈垣。

    她并不是觉得脚痛，只是觉得心里像是被无数蚂蚁撕咬一般。

    积蓄太久的情绪，如汹涌的洪流冲垮了一切……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不去啊，那……”陈垣自顾自移开视线，女孩眼中的柔波舒缓却令人心碎。

    不像谢道昀那般单纯倔强、毫不掩饰，而是一种更安静、更孤独的眼神。

    清冽霜雪之下，是烈酒入喉头灼烧。

    面对这样的视线，陈垣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在知道英语听写本的谜底时，他已经逃避过一次。

    这种女孩如果谈恋爱，那就是一辈子，而和顾烟在一起，则是无拘无束的快乐……

    深沉的爱和热烈的爱，他一个都辜负不起。

    可能。

    这就是顾清烟让他毕业后再决定的原因。

    现在的阶段，实在不适合分心。

    而他，也远不明白责任的重量。

    赵蒹葭把右脚架在椅上，脱下鞋子，轻轻揉着雪嫩的脚腕。

    她长发垂落下来，如清汤挂面，声音清清幽幽。

    “我很羡慕顾烟……我像一个小偷，窥探着她的幸福，好像我也就拥有了一样，但那终究是别人的幸福。”

    陈垣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心头一震。

    以前，赵蒹葭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说好羡慕顾烟啊，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敢爱敢恨，从来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那种洒脱而自由的灵魂，大抵是所有女孩都想要的吧。

    然而现实太苦，生活太难，长大的世界总是有着条条框框。

    路灯的光开在黑夜中，女孩下巴枕在膝盖上，轻声诉说着。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妈妈了，爸爸告诉我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他说他和我一样，在小时候妈妈都离开了，当他拥有一切的时候，妻子也离开了他，所以他什么都要把最好的给我……”

    她说在顾烟家和韩老师家，都感觉特别温馨，有父母疼爱的孩子都是最幸福的孩子。

    陈垣想起那天历史课。

    赵蒹葭说她爸要二婚，也就是她要多一个后妈了。

    这种事情陈垣是没什么感觉的，他爸妈要是某天吵架吵崩了，那他谁也不跟，自己一个人独立。

    但前提是，他的童年不缺棍棒，却也不缺爱。

    “蒹葭……同学，咳，我觉得你爸不会因此就不爱你了，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感情需求。”

    “可是那个女人比我爸小了十几岁。”

    “啊？多大？”

    “二十多岁，听说是大学生。”

    赵蒹葭平淡地叙述着，她说那个女人是ktv的公主，而且好像之前有老公，结果不知怎么就傍到了赵父身边。

    陈垣更加震惊了。

    这到底是大学生还是公主？

    还是年轻的人妻？

    不过赵蒹葭也没见过面，本来今晚小姨是要接她回去见一见的。

    这下陈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毕竟这赵父也是的，怎么能尽想着年轻漂亮呢？风韵犹存的熟妇不香吗？

    人家大学生兼职公主貌美如花，这能娶进家门？

    这就好比王撕葱发现网红成了自个后妈，打一歇后语。

    嗯，揭晓答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垣，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同学。”

    “那，”陈垣想了想，“葭姐？”

    “……”赵蒹葭。

    “蒹姐？赵姐？女神？”陈垣试探性地说着。

    “叫我蒹葭就可以。”她淡淡道，“我爸就是这样叫我的。”

    “咳，好。”陈垣点点头，看向她的秀足，“你……感觉好点了吗？”

    赵蒹葭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还有点痛。”

    陈垣左右看了看，突然跑到草丛里，捣鼓了几下。

    跑回来时，手中捧着一些叶片形状的碎碎冰。

    这是水蒸气凝华在叶子上形成的冰挂，在冻雨之后特别常见。

    “诶嘿，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先敷上吧。”

    “好冰……”

    女孩手指触及到冰块后，眉头紧锁。

    “那你咬咬牙。”

    没等赵蒹葭反应过来，陈垣双手握住冰，覆在她的脚腕上。

    这一记淬冰掌——

    一声尖叫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陈垣算是见识到了赵蒹葭的“狮吼功”，“葭姐，你是要啸死我啊……”

    “谁让你不说一下。”她低头，幽怨而羞赧。

    冰叶渐渐化为冰水，顺着她的脚背流入趾缝，过了一阵。

    她轻声道：“好像不痛了诶。”

    陈垣：“你那是麻木了。”

    “？”

    “我冻我也麻。”

    陈垣缩回手，嘶，冰得已经失去知觉了。

    “麻了吗？我帮你暖暖手。”赵蒹葭眨着眼睛伸出手。

    “你这算盘……我在太空站都听到了。”

    “不暖算了。”

    她重新穿上鞋，把手插进兜里，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走吧。”

    “……还是我扶你吧。”

    陈垣搀着她，她单着腿在石子路上一跳一跳，月光洒落其后。

    ……

    ……

    一间洁白无瑕的银白色密室内。

    在地板中间陈列着两个长管体的舱室。

    其中一个舱室发出橙色的预警灯，随着一层层特质玻璃打开，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孔。

    睫毛微微颤动，顾清烟睁开那双漆黑如远星的瞳子。

    “陈垣，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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