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条性命

    粼粼的月光犹如纯洁的圣光从苍穹泼洒，远处的森林与旷野隐约可见，万事万物都沉浸在夜风习习的静谧当中。

    隐没于稀薄白雾中的树木花草影影绰绰，偶尔路过农田，魔法稻草人驱散夜鸦的声响窸窣，给本就惊惧幽灵的瑞兹以极大的精神压力。

    夜晚还长，乔希计划今夜让瑞兹带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掉厄洛克·葛瑞尔，免除后患，顺便还能拿到他不知从何获得，可以通往万载井的两块钥石之一。

    锤石监位于海力亚的地底，内部通道复杂宛若迷宫，但其实海力亚大多数地方都能通向地下，瑞兹连万载井的符文锁都能打开，其他门锁根本不值一提。

    在去往海力亚城的路上，瑞兹还详细为乔希介绍了海力亚存放危险物品的地下库房——锤石监。

    除了权势最高的锤石监守长，锤石监监长和地位最低下的锤石监守吏的人员更迭是十分频繁的。

    地下的环境压抑迷绕，一方面，长年累月受困地下，枯燥、乏味、缺少阳光的照耀等因素影响，必然会造成的抑郁或幽闭恐惧等心理疾病。

    另一方面，即便是老锤石，如若误入自己不熟悉的区域，方向感稍有不好，很可能会被困死地下。

    而一部分由探索者搜集封禁的魔法物品有较大危害，还有不少巡逻游荡的锤石会被那些邪恶的器物之灵引诱，以身犯险，最终化作邪灵的食粮。

    正如同锤石们被其他人所提，带有讥讽性质的外号“垂尸人”，他们不光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地位还十分底下。

    但通常来讲，只有那些犯了过错，但罪不至驱逐的人，才会被烁光塔贬谪为锤石。

    他们以身为薪柴，以余生为时间，来给海力亚贡献自己最后的余热。

    葛瑞尔自称自己天赋异禀，只因地位不如泰鲁斯，没被马尔古萨选中成为光眷者弟子。

    可按逻辑来说，没被光眷者选中的学徒罪不至于成为社会底层的锤石。

    他在地下呆了 15年，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虽然记忆中的情况与现实有所冲突，但葛瑞尔话语中的漏洞很大，乔希还是可以拿自己知晓的“剧本”来参考。

    葛瑞尔之所以不受重用，甚至遭到光眷者教派的疏远，是教派早已觉察葛瑞尔残忍的心性，只是暂未发现实质性的证据。

    而这又相当于一个需要站在哲学角度思考的问题——

    如果知道一个人未来是个罪恶滔天的强大罪犯，可现在的他尚未展现邪恶且十分弱小，那么是否需要趁其弱小时，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烁光塔的长老和大师们做出了他们的决断。

    但实际上，究竟是葛瑞尔性格使然，才成为后来引导佛耶戈找到生命之水以报复福光岛的罪徒，结果意外引发破败之咒。

    还是烁光塔议会贬谪羞辱他，使其在地底压抑 15年之久的方式，促使他变为日后折磨成性，以囚禁的灵魂的苦痛为乐的“魂锁典狱长”，乔希就不得而知了。

    锤石的相关内容讲述完毕，随后的路程里，两人基本没有了言语交流。

    瑞兹回忆起乔希救下自己时的场面，几次三番想询问他为何会施展符文禁锢，这可是只有在瑞兹跟葛瑞尔交易换来的符文秘典上才有记载的魔法。

    但每次都是刚张开嘴，心底的疑问却卡在喉口，不论瑞兹怎么努力都无法说出。

    他害怕了。

    不仅是对乔希今夜展现出的强大符文魔法的表现，还有他试图解决自己犯下过错的方法和态度。

    “我们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乔希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令瑞兹战栗，就好像杀一个人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还有那时他眼中绽放的猩红之光，即便瑞兹知道那只是屋内光源的反光，但瑞兹依旧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过去的自己莽撞无礼，跟乔希的关系称不上多好。

    如果自己再这么下去，未来的某天因某事“忤逆”了乔希，他是否也会像今天说杀死葛瑞尔一样，毫不留情地解决掉自己？

    纵然曾经的瑞兹当过猎人，屠宰猎物毫不眨眼，也曾在黄沙中与佣兵团的兄弟一起面对过沙漠强盗。

    可真要说杀人……瑞兹从未这么做过。

    盯着眼前的背影，越是思考，瑞兹越是感到惴惴不安。

    他甚至连乔希忽然停住脚步都没发觉，一下子撞到乔希的身上。

    “小心点。”

    被乔希回头“瞪”了一眼，瑞兹额头渗出细密冷汗，喉咙不自觉地蠕动一下，咽了口口水。

    “抱……抱歉。”他小心翼翼地道歉。

    【瞧啊，你可把这孩子吓坏了。】

    脑海内的露妮希亚戏谑道，但乔希可没工夫搭理她。

    找了一颗溪边的垂柳，站在树后后，乔希眯眼远望远处驱散了薄雾的灯火通明的村庄。

    如果想以最近的路程抵达海力亚，这座农牧结合的村子是必经路。

    然而现在，那里竟然把守着身着盔甲，手持战斗式长戟的监卫，与曾经包围自己的士兵打扮一致，并非海力亚城中的守卫。

    不光是他们，乔希还看到了烁光塔长老大师般打扮的身影，甚至还看到了一位眼熟的人——真达卡亚。

    【我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三条性命……嗯啊——久违的新鲜气息，令人愉悦。】

    一听这话，乔希回头盯着瑞兹失神的脸庞，蹙眉问道：“你来时经过村庄了？”

    瑞兹还在遥望村子发呆，就跟没听见乔希的声音似的。

    “瑞兹！”

    嗓门提高了几分，不知在想什么的瑞兹浑身一颤，回过神来。

    “你，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来的路上经过了村子？！”

    “是，是是的……”瑞兹结结巴巴地回应，哭丧着脸，一副到快哭出来的样子，“抱歉！当时有幽灵追我，我只想找到你，没想太多……”

    “真是见鬼！”

    你到底是怎么成长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

    乔希感到血压飙升，重重吐出口浊气，甩手折返，往自己宅邸的方向走去。

    瑞兹望了眼有监卫把守的村子，还以为是自己施法炸掉房屋的行为引起的动静，导致这里被海力亚关注。

    他完全没想到，其实是他引来的游荡于生命之泉的亡魂杀死了村民，才惊起如此阵势。

    短短几秒秒，瑞兹的视线转向乔希几乎快要融入雾气的背影，追上去紧张问道：“你往哪去？我们不是要杀……杀葛瑞尔吗？”

    乔希停下脚步，扶额头疼：“你没看到你引起的骚乱吗？动动吧脑子瑞兹，长老们很快就会到我那盘问的。

    “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要把村子里的事跟我们摘清关系。”

    他吸入一口冷气，平定心神。

    “今晚的计划是行不通了，你赶紧回城……不，不行，泰鲁斯肯定不会在家呆着，他应该就在村子里，而你不在房间，他会起疑心的。”

    “那我们怎么办？”瑞兹紧张问道。

    瑞兹很后悔，后悔跟葛瑞尔做了交易。

    他的魔法天赋还需海力亚的支持才能得以发展。

    况且此时事关生命之水，倘若真被烁光塔查出真相，后果就不止被驱逐出福光岛这么简单了。

    想了想，乔希趁瑞兹不注意，抢过他抱着的符文秘典。

    “你不能跟我在一起，这本书暂且放在我这，你直接绕一圈去村子，找到泰鲁斯。

    “如果他不在，你就随便找一位长老，说你晚上睡不着出来透气，结果发现了城内的异样，跟过来瞧一眼，询问情况。”

    “啊？”瑞兹有些不情愿，“这不是主动撞剑口上了吗？”

    乔希又把书按在瑞兹胸口，“要不然你去跟泰鲁斯解释吧。”

    虽说瑞兹对自己冒险得来的果实感到不舍，但他没敢再接回符文秘典。

    “我做，我做就是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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