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寒婉汋

    日上三竿，第二天的测试考核如期而至。

    聚集在断山崖的人们，正焦急等待着昨天那名考官的现身。

    因为今天，便是昨天考核成绩公布的日子。

    倘若成绩被判定为不合格，那么今日的武斗大比也就不用参加了。

    明年再来吧——珊瑚宫就差把这句话直接写到明面上来了。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便是昨日测试通过的人——”

    来自珊瑚宫的考官如期而至，然而却不是昨天那位身型雄壮的男子。

    来者是一位女性。

    嘴角与眼角微微泛起皱纹的她，留着一头洁白如雪的鹤发。用木簪盘起的长发堆积在了后脑，显得格外矜重和端庄。

    身穿一袭仿若丝绸做成的白衣，掩盖住了她那丰腴的身材。

    单以外表来看，这位女性的年龄或许已过半百，然而气质却异常出众。

    窥一斑而知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此人年轻的时候定也是国色天香级别的存在。

    “居然是白湛嫣……！”

    人群中不时有低呼声传出。看来这位被称为“白湛嫣”的女性相当知名。

    “见过白师叔！——”

    站在众人最前方、四五个人的小团体当即抱拳行礼。服饰皆是清一色的灰青劲服，看起来像是同属于某一大家族的子弟。

    “哼。”

    白湛嫣却是冷哼一声，吓得那几个人连忙低头赔罪。

    “听说这白湛嫣年轻时得罪过不少人，万幸得寒家庇佑，赐予了客卿的身份，不然非得被众派围攻致死不可……”

    “是啊。听雨阁有位年轻的剑术大师想要追求这白湛嫣，于绝情巅苦苦等了她十年之久，蹉跎了岁月，却仍被白湛嫣拒之于门外。据说她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呢。”

    “怪不得敢招惹众派，原来是无所顾忌啊……”

    有低语声在冷心瞳耳边陆续响起，她不由多旁听了几句。

    白湛嫣……寒家……

    原来如此——冷心瞳瞥了眼寒如萱，发现对方却是一脸痴痴的表情，便无奈地摇了头。

    有空再问问她吧。心瞳如此决定。

    “王取，优连山，宁铸……薛涛，冷芊芊……”

    “冷芊芊……？”

    “就是那个女孩。”

    冷心瞳对这个名字感到狐疑，寒如萱就用手隐晦地指了指前面。

    她所凝望的方向，正是迄今为止有过两面之缘的黑发少女。

    因为担心会被对方感知到有人窥探，冷心瞳因而只是快速地瞄了一眼，就连忙挪转视线。

    “眼下还是不要和她见面了，等入了珊瑚宫后再说吧。”

    寒如萱如是提议，冷心瞳自然举双手双脚赞同。

    身在异乡，就得时时刻刻小心避开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虽说有血缘这一层关系在，但冷家于心瞳而言到底是敌是友，目前仍是未知数。

    “言如萱、陈冕……澜心瞳、周珂亦……”

    白湛嫣冷淡的声音持续响起，直至最后闭口不言，这才算念完了昨天测试合格的人员。

    结果有至少一半的人没有被念到名字。

    其中有低头丧气转身下山的，也有面不改色继续待在山崖上准备观摩接下来的对战的。哀叹、悲愤、兴奋、平静者皆有之。

    总之，至少有几十个来参加考核的人相继下了山，致使这片空地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每年的情况皆是如此，首场考核通过者基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姿态，并未作何表示。

    他们也无需作什么表示。

    “澜心瞳嘛……有趣。”

    寒如萱贼贼一笑，还用怪有深意的眼神看向冷心瞳。

    牵扯到两大家族，寒如萱和冷心瞳于昨天考核的试卷封面写下的皆为化名，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在知晓考核内容后，寒如萱提前告之冷心瞳的做法。

    “干、干嘛……？这样看着我。”

    “嘿嘿，没事，就是觉得你起的化名还蛮好听的。”

    “只是换了个姓而已……”

    冷心瞳有些受不了寒如萱这副表情，索性和她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今日比斗的场地，便是断山崖下方这片旷野区域。我已提前布置好擂台，每个人的比斗对手以抽签所示结果为准。”

    话音落罢，白湛嫣便将长袖一挥。

    下个瞬间，有如凝聚成实体的蜃景便于其身前扭曲摇曳。

    有张红木高脚单桌出现在了白湛嫣身前，桌面上方还摆放了一筒棕漆竹签。

    “这……！”

    冷心瞳凝神移目，觉察到白湛嫣方才所使出的术式与昨日那名雄壮男人一般无二，心底不禁对珊瑚宫的神秘印象又加深了几分。

    凭空现物，依旧是芥子术式。并且熟练程度仍高出冷心瞳不少。

    然而当她纵观全场，发现并无一人露出惊讶之色，心头的不解倒是消释了不少。

    看来这芥子术式在星芒岛称不上是什么稀奇之物。

    “今天的比斗没有具体时间，会一直持续到所有人皆比试完毕。明天则是各大学派的主掌亲临考核现场进行单独测试。”

    “唉，但愿不要一上来就抽到你。”

    寒如萱小小地叹了气，冷心瞳却说道；

    “倘若真抽到了，我希望你也能认真对待这场比试。”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和那个人一样也总爱唠叨个没完……”

    “那个人……？”

    冷心瞳认真发问，寒如萱则像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还作戏似的轻摇了头。

    “马上到我们了。”

    她旋即转了话题，冷心瞳因而只能选择将这股疑惑暂时压下。

    前方人头攒动，冷心瞳却始终未动。她打算等到最后再抽。

    可惜她的打算落空了。

    不，倒不如说正合了她的意。

    那些竹签似乎是白湛嫣提前备好的，篓筒内的数量刚好与过了首场考核的人数相等，并且上面已经刻下了每个人的大名。

    字迹清秀划一，想来估计也是出自白湛嫣之手。

    如若不想主动抽签，只需静待被别人抽取即可。假如有人提前抽到了你的名字，并且你还尚在排队当中，那么便可跳过抽签，直接与对方进行比斗。而如果抽到了自己的名字，那就再换一副签即可。

    如此下来，倒是简单有效又省时。

    冷心瞳也是源于忽然被人叫到名字，方才知晓抽签的基本规则。

    “可不能输哦~”

    寒如萱笑着朝她挥挥手，行了没两步的冷心瞳于是顿足点头，握紧了手中墨黑长剑的剑鞘。

    她没有与星芒岛人交手的经验，不知他们的流派是怎样，因此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决定每场比试都全力以赴。

    前头唤了她的是个穿了海蓝色格斗服的矮个子女孩，身高目测刚至一点五公尺，比冷心瞳低了大半个头。

    女孩面容姣好，于脑后扎了两个高马尾辫，肃穆的神情像是出自某一郡望。

    “寒婉汋。”

    寒婉汋……莫非是寒家的人？这怎么一上来就碰到这种家伙……冷心瞳一边报出“澜心瞳”的名字，一边暗自心惊。

    “我们去那边的擂台吧。”

    叫寒婉汋的双马尾少女自山崖边用力一跃，而后直直落在了瀑布前头的小型湖泊边。

    断山崖虽说不高，但怎么也有个一百几十公尺了，然而寒婉汋却毫不在意摔断腿的可能，自信一跃，甚至还平稳落了地。

    要说利用了某种术式倒还好，关键是冷心瞳并未感觉到她的身上有类似于魔力波动的能量传出。

    寻常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不光冷心瞳，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光是这么一手，就让冷心瞳了解到这个寒婉汋相当不简单，等到了比斗，不知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轻风咒。」

    顺着寒婉汋的路径跃下，冷心瞳也平安抵达了湖泊前的草地。

    “武器是长鞭么……”

    冷心瞳按住「夜阑」的剑鞘，目光停留在寒婉汋苗条的腰间。

    那里正挂着一套黑皮长鞭。

    根据环绕的圈数来看，此鞭少说能有四个半公尺。

    以长武器来弥补体型上的差距——寒婉汋洞悉自己的劣处，选择了以柔克刚的战斗流派。毕竟挥舞的是软鞭，巧劲要更为重要一些。

    二人拉开距离，摆好战斗架势，等待着白湛嫣宣布开始。

    因为是同场比斗，等时进行的组共有六组。冷心瞳她们必须等待其他组全部就位，才能正式开始比试。

    “开始吧——”

    立于山崖上的白湛嫣冷声发令，声音响彻山谷。

    “请阁下赐教——”

    “请——”

    寒婉汋当先抱拳，自腰际抽出了软鞭。冷心瞳于是回敬了一拳，并使「夜阑」出鞘。

    空气中弥漫起肃清的气氛，萧萧落叶于二人中间飘荡而下。战斗一触即发。

    冷心瞳率先动了。

    在不清楚敌人深浅的情况下，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

    情绪消失，强化体能的咒式照着铭记于潜意识的步骤发动。有如设定过程式的机械，肉体自行为了杀眼前的少女而采取动作。重刺致命要害，斩断颈动脉口。在剪除对方意识的同时，直接断其脖颈——这是在对付傀儡人偶做练习时，重复过好几次的手法。

    冷心瞳虽没想过要在普通的比斗当中直接击杀对手，但对方给予她的压迫力，迫使她不得不选择这么做。

    她可是来自寒如萱一直挂在嘴边的寒家。与冷家作对数百年之久的寒家。

    手持长鞭的寒婉汋没有说话，眼中却闪过一瞬的精光。

    此人不简单。

    闪烁着墨色流光的「夜阑」似只用了一秒就已抵至寒婉汋的面前。冷心瞳早已调整好刺出时的角度，目标直指寒婉汋那脆弱的咽喉。

    狂暴的风压骤起，寒婉汋晚了一拍甩出软鞭。

    加持了应该是魔力的软鞭势大力沉，于千钧一刻之际将「夜阑」的剑刃拍了出去。

    手边传来惯力的熟悉感，冷心瞳于是借力打力，硬是扭转腰身，用一个漂亮的回挑化解了软鞭的拍击，于寒婉汋侧面再次发起攻击。

    宛如在回应主人的期待一般，墨黑长剑发出了沉钝的剑鸣。

    寒婉汋见势，当即蹬地跃起，在躲过冷心瞳的刺击的同时，于半空中狠狠甩下软鞭。

    她冀欲绞住冷心瞳的武器，迫使她空手对敌。因为她发现，冷心瞳虽看似在主动进攻，实则身体一直躲于那把墨色长剑之后，防御做得滴水不漏，可以说攻防一体。

    绕过长剑直接攻击本体的计划不可行。

    冷心瞳觉察到寒婉汋的念头，就转攻为守，转守为避。她没有用「夜阑」继续挑开软鞭的挥击，而是对向划出了一道剑光，自己则向身体右侧方一个猫扑，躲开了软鞭的扫落。

    “亟雷！——”

    抓住寒婉汋落地时的短暂破绽，冷心瞳高诵咒式之名，跃动的皓紫雷光随即覆盖了整个剑身。

    “撼鸣吧！——”

    澄澈音色自少女口中冒出，迅速调整过身形的心瞳将长剑架于颊边，朝寒婉汋的心脏直刺而去。

    正如咒式之名“亟雷”一样，冷心瞳原地化成了一道迅捷无比的闪电，下一刻出现之时，已然是距寒婉汋不远处的身后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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