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018 告别

    明日将会有一场公开的审判。

    虚空终端成就了阿扎尔的造神计划，最终也会让阿扎尔名誉扫地。

    但是在把阿扎尔投放进监狱之前，赛诺带着阿扎尔前往了净善宫，责令阿扎尔将他们囚禁的神明释放出来。

    沿路过来阿扎尔已经看到了义愤填膺的民众，要不是赛诺阻拦，那些人恐怕冲上来将他生吞活剥，所以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照做。

    被释放的纳西妲已经从虚空终端知道了阿扎尔的所作所为，她同样很愤怒，不过她的愤怒点不是在阿扎尔想要造神上面，而是在阿扎尔试图用虚空终端收割所有人梦境知能上面。

    纳西妲很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发现阿扎尔恶劣的行为，所以在赛诺邀请她出庭审判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体重新走出净善宫。

    风纪官为逮捕造神计划涉及的其他学者而奔波，艾尔海森等书记官帮忙准备文书材料，教令院内部迎来了一次洗礼。

    但是提纳里和赛诺却陷入了对后续计划的怀疑与纠结之中。

    “事情其实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提纳里紧紧皱着眉头，“小吉祥草王会阻止造神计划，你根本没必要为了这种研究牺牲自己的名誉。”

    “不，这就是我选择和你们站在同一阵营的条件。”林博摇了摇头，“而且这也是你们应当坚持的正义。”

    赛诺拉拢了自己披在身上的黑袍：“你可以将功补过，在这场博弈之中，你才是最大的功臣。”

    “须弥已经被教令院压迫太久，一个更好的神明才是须弥真正需要的，放心好了，我只想建立一个不会被侵扰的净土。”

    林博摇了摇头，他的手上还戴着风纪官给他扣上的镣铐，作为阿扎尔的同伙，他以罪犯的身份被囚禁在这个监狱之中，但他的脸上却满是轻松。

    “提纳里，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提纳里抿着嘴唇，已经知道林博想要说些什么了，他想要反驳，但他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你说吧。”

    “不要把真相告诉柯莱。”林博说道，“就让我作为愚人众离开。”

    提纳里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林博没管他，他把视线转移到赛诺的身上：“我也希望你能帮助我一件事情……”

    ……

    黎明到来。

    微冷的阳光倾洒在须弥城的土地之上，年轻的神明高居于神位，注视着风纪官将犯人陆陆续续地带来。

    人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基于以上罪名，对大贤者阿扎尔处以死刑。”艾尔海森合上了公文，“即刻执行。”

    阿扎尔闭上眼睛跪在地上，赛诺就要手起刀落，然而下一秒人群沸腾。

    纳西妲第一个意识到了不对。

    人们脸上的狂热不似作假，他们鼓着掌，仿佛在欢迎凯旋的英雄，却拥挤向前，试图阻拦处刑局面。

    被卸下了虚空终端的人多为囚犯，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情节怎么又有变化。

    处于下方的林博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的双手仍然被束缚在身后，微微仰头的神情却傲慢冷静：“我们的研究是正确的。”

    他张口：“无法庇护人们的神明，无法为人们带来幸福的神明，才是真正虚假的神明。”

    亮起的腕带将虚假的信息传入了所有佩戴者的虚空终端，迷惑了他们的视听。

    他们在无法控制自我的状态下拥挤，这里本就汇聚了整个须弥城的人，踩踏事故即将发生，甚至同样处于被控制状态下的风纪官们已经拿起了武器。

    纳西妲的脸色微变，她本能张开手，神明的意念涌现澎湃，强大的信息流瞬间覆盖所有人的脑海，让他们暂停了动作，僵住了自己的身体，避免了在人们身上即将发生的意外。

    “大贤者大人。”林博说道，“杀了她。这样，须弥人就不得不自己创造神明了。”

    “……真是疯狂。”就连阿扎尔都没想到林博还能有这么一手，但瞧见连旁边的大风纪官意识都因为佩戴虚空终端而陷入迷惘，他勾起唇角，朝着纳西妲走了过去，“但是，本该如此——须弥人需要新神。”

    “你们……”纳西妲咬牙，她本就不是擅长武力的神明，如今控制所有人的虚空终端已经竭尽全力，此时看着阿扎尔缓缓逼近，她深吸一口气，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一定有什么解决办法，一定有……

    远处传来爆破的声音。

    巨大的动静让在场的人都本能看了过去。

    阿扎尔微微皱眉：“……造神工厂的地方。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神明近在咫尺。

    阿扎尔准备把这件事放在后面再想，他转身重新面对纳西妲，身体因为即将弑神而激动地发颤，然而双手握住小吉祥草王的咽喉的刹那，一把刀从后面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低下头，看到了赤沙之杖的重影。

    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甚至溅射上了纳西妲的脸庞，然而纳西妲睁大眼睛，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赛诺此时正站在林博的身边，保持着丢出赤沙之杖的动作。

    林博似乎被解决了，他低垂着头，身体无力地靠坐在地上。

    但那远不是纳西妲真正关注的。

    纳西妲情不自禁放开了自己的意念，人们一个个恢复过来的时候，和小吉祥草王一样感受到了在赛诺的身上涌动着生机的力量，那是和纳西妲身上同出一辙的神明之力。

    “大慈树王……”

    纳西妲喃喃自语。

    这不大的声音在安静得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场合简直震耳欲聋，人们看着那位沙漠面孔的大风纪官走到了纳西妲的身边，抬手触碰了纳西妲的脸。

    “你做的很好。”赛诺没有动嘴，但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属于大慈树王才能发出的温柔的嗓音，“真正的神明，是爱戴人民的神明。”

    纳西妲几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我很遗憾没能陪伴你成长，但今后，我会和须弥一起见证你的未来，我希望雨林与沙漠的子民都能够得到眷顾，获得幸福。”

    “布耶尔，我与你同在。”

    大慈树王的声音散开了，所有人肉眼可见的绿色光影如同风吹花瓣一样飘到空中散逸，而重新睁眼的赛诺触电般地缩回手，召唤回赤沙之杖对着纳西妲单膝跪地，低头致意。

    他的所作所为仿佛是信号的预兆。

    唰唰唰。

    那一刻，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这位在危难之际保护了他们的神明，这位获得了大慈树王青睐的神明，得到了他们真正的认可。

    一切实至名归。

    ……

    造神计划被中止了。

    但愚人众似乎在那场爆破中把重要的研究成果都带走了，人造的神之心和人造神的躯壳都不见踪影，须弥人厌恶教唆阿扎尔等人造神的愚人众，把他们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至冬方面也适当地对须弥进行了补偿。

    两国的交涉暂且不说，那时候的赛诺和提纳里，正在奥摩斯港送别乔装打扮的林博。

    赛诺还在生气。

    因为林博之前拜托赛诺接触神造躯壳的时候，竟然隐瞒了大慈树王的意识就在那里面，让他被大慈树王附身了一段时间。

    ……虽然他知道，用林博那种方式，可以让须弥的子民最快速度地认可小吉祥草王，但是他当然还是不爽。

    如果林博提前告诉他的话，他说不定能早做准备，并且防止愚人众的人把造神项目的半成品搬出须弥，免得他们再祸害其他国家。

    “别气了。”林博安抚赛诺，“我毕竟也是愚人众的人，总要给愚人众一些好处，不然我还做不做人了。”

    林博并不否认自己对愚人众还有归属感。

    这也是他没办法和柯莱真正坦诚的原因。

    提纳里最清楚这一点：“你应该知道赛诺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看着林博：“明明你才是最大功臣，却得让所有人以为你是除大贤者外最大的罪人，之前的智能腕带也被统一销毁……”

    “这有什么关系。”林博摆了摆手，“反正魔鳞病不在了，人们也不需要智能腕带了，何况它本来就是我计划中的一环，为了须弥的未来，这不算什么。”

    他看得很开。

    可赛诺和提纳里看着林博，总觉得心里还是那么的不得劲。

    林博便安抚他们：“我也想要借此机会，去其他国家游历一下，不然以我的本领，还不得成为大贤者吗？”

    他颇为孩子气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才不要当那种麻烦的官职。”

    他拉着赛诺和提纳里打临走前的最后一场牌，并且把之前拆装博士的联络器后研究出来的联络装置分享给他们：“而且我也并非是一走了之，我们也可以经常联系，那些需要知道我是好人的人继续知道就可以了，我还会回到须弥的。”

    既然林博都这么说了，赛诺和提纳里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们打了一场畅快淋漓的七圣召唤，然后看着船只远去。

    而处于净善宫之中的纳西妲似乎有所察觉，也看向了林博离去的方向。

    作为神明，她是有权知道真相的那些人之一，也是林博无法瞒过的那些人之一。

    她打心里感激林博为须弥所做的一切，可惜林博似乎有意回避与她的见面，她尝试了几次，无奈放弃，只能在心里默默对林博送上旅程的祝福。

    而林博没心没肺地在查自己的声望值。

    “啊，看起来大恶人的声名远扬也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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