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帝星飘摇荧惑高

    十一月的风，有些冷。

    深秋时节，即将冬季，隐隐约约还有雪花开始落下。

    这些时日，长安城总算是彻底恢复安稳繁华，死掉豪门世族，便宜了皇帝还有百姓。

    没有豪门望族拖后腿，靖明帝安排出许多寒门能人，政令通畅，这些天利用广大资源，不仅安置了周围区域的灾民流民，给予大量土地房屋安身立命，而且还把皇宫城墙给修补好一大半，看上去总算不是破败一片了。

    不过好消息仅限于此。

    浪荡军浩浩荡荡的起义，让这个日薄西山的帝国，从重病老朽状态，彻底陷入瘫痪。

    先前各地诸侯借助勤王的名义，联合各地豪强地主，疯狂招兵买马，然而关键时刻，急流勇退，没有来长安城勤王，现在他们兵强马壮，却又畏惧此罪名，算是公开不听王令了，朝廷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朝廷地方军已经灰飞烟灭，各地官府已经沦落，命令根本出不了长安城。

    而诸侯王似乎又有异动，看似安分守己，但是暗地里却是动作不断，磨刀霍霍。

    大厦将倾，不过如此！

    别说那些目光长远的人了，就算目光再怎么短浅的蠢蛋家伙，也能看出山河破碎的未来！

    目前整个天下看起来一片安稳，其实只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最后安稳罢了，一旦爆发，那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毁天灭地。

    皇宫书房，火炉烧得无比旺盛，整个房间处于温暖状态，隔绝外界一切风寒，橘红色的火光笼罩二人。

    赵玄奇坐在座位上，目光盯着前方，看着太师椅上的靖明帝。

    此刻，靖明帝坐在椅子上，裹紧宽大厚重的棉袄，然而哪怕如此也是冷得瑟瑟发抖，不停咳嗽，他的脸上满是纵欲过度的苍白，黑眼圈很重。

    靖明帝早已经戒欲多年，但是年轻时候的损伤，又岂能如此轻易弥补，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却比六十多岁的人还老。

    靖明帝咳嗽一阵，沙哑的问道：“爱卿可知道，当今天下之患，有几重也？”

    赵玄奇烤着火炉，认真回答道：“诸侯之患，藩王之乱，百姓之苦，朝廷之弱……”

    靖明帝唉声叹气，他缓缓把所有的灾祸一股脑说出：

    诸侯不听号令，招兵买马，互相侵占土地。

    藩王暗流涌动，日夜练兵。

    朝廷日薄西山，政令不出长安……

    他把所有堆积起来的苦难还有烦恼，全部说出，说给面前这位臣子听。

    可以看出，靖明帝的确知道国家的危急情况，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无法处理罢了。

    国家的矛盾在先帝时期，就已经严重到了极点，到了现在全身上下都是蛀虫，不是一个人就能改变，他早年也是有心无力。

    病重之人，你放任不管还好，可以任由病人活过接下来的岁月，好歹可以活几年，安稳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你一旦出手用药，想要根治病情，那么可能瞬间暴毙，死得更快。

    靖明帝早年便想大展宏图，做出许多有利于民生的行为还有政策，想要把帝国恢复光荣，但是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国家积弊已久，天下全是乱臣贼子，全是豪门望族之人，贫寒之士无人出头，导致无人可用，所托皆非人，所托皆奸臣，任何好的政策到了下面，皆是变换味道，成为祸国殃民的政策，不过是加剧了矛盾罢了，导致百姓更加受苦。

    他看清了这一切，所以他后面摆烂了，沉迷美色，选择只抓兵权，其他一切放任不管，只想要驾驭帝国这一艘腐朽的破船，安稳走到生命尽头，最后给一个体面的结局。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靖明帝没想到居然遇见了赵玄奇。

    赵玄奇突然出现，给予了他希望，成功守下长安城，守护上百万百姓，危难之时，不抛弃君王，反而誓死相随，忠勇仁义，大破五十万贼军……

    事后愿意主动上交兵权，愿意为百姓考虑，愿意为了国家而考虑……

    这一切都给了靖明帝希望，靖明帝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值得托付的良臣，第一次遇见可以为国家还有百姓拼命的能臣，所托皆非人，终于遇见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了！

    赵玄奇甚至可以谋权篡位，但是他没有，反而愿意主动上交兵权……

    一切都让这位垂垂老朽的帝王感动不已，活了那么久，家国动荡之日，总算遇见对的人了啊。

    说着说着，靖明帝已经是泪流满面，可能是对天地不公的感慨，也可能是对家国破败的无奈，他拉着赵玄奇的手，嘴里诉说着早年各种烦恼可以困苦，最终叹气道：“朕现在已经垂垂老朽，力不从心，精力大不如前，又谈何做大事呢？如果早三十年遇见爱卿，这该多好啊！也许家国也不会沦落至此吧！”

    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对于岁月的不甘心。

    赵玄奇五味陈杂，面对这位年老的帝王，鼓励的说道：“陛下英明神武，迟早能够收复山河，恢复天下正统！”

    靖明帝摇摇头，满是皱纹的脸挤成一团，用混浊的眼睛盯着赵玄奇问道：“爱卿，你告诉我，朕可以信伱吗？”

    赵玄奇沉默，开口回答道：“可以。”

    靖明帝松了一口气，这才如释重负的躺回太师椅上，不断咳嗽道：“朕老了，做什么都不行了，几个儿子也不行，死的死伤的伤，一切还得靠你啊。”

    “假如早三十年，朕可以与你秉烛夜谈，共谋大事，想尽办法驱逐天下贼子，给予天下诸王威慑，威压海内，可惜朕老了，垂垂老朽，真的不行了，天命不公啊！”

    “赵爱卿，一切只能靠你了啊，朕给予你权利，希望你可以做接下来招兵买马，重新组建禁军，如果有能力就收复山河，杀灭乱臣贼子。”

    “如果没能力，如果没有机会，那就保护长安城附近一片区域，给予百姓安定，让子民过上安稳日子，保住北魏国祖宗基业，教育朕的不肖子孙爱国爱民，朕也就死而无憾了。”

    赵玄奇惊讶：“让我招兵买马？重组禁军？”

    要知道，京城大禁军编织可是有二十万啊，之前派出去平乱，早已经灰飞烟灭。

    现在重组禁军的事情交给赵玄奇，代表赵玄奇可以的话，有能力的话，就可以招二十万大军出来使用，合理合法！

    赵玄奇将是这二十万军队的统领，至高无上的统领者，合法拥有二十万大军。

    这种权利只有皇帝才有，自古禁军归帝王，没想到靖明帝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当然，长安城区域现在没有那么多人，青壮损失严重，别说二十万了，就算是十万人都拉不出来，但是拉出上万人马还是没有问题。

    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个名义，接下来因此做很多事情都合理，加上之前的御林军，紫云军，赵玄奇将拥有很高的军权。

    赵玄奇想要拒绝，可是靖明帝却不给拒绝的机会，一直拉着赵玄奇说家里长家里短，中途不断咳嗽。

    一切让赵玄奇有点不安的感觉，联想起靖明帝之前的话语，什么叫一切靠我了，可以就收复山河，不行就保护长安城基业，教育你的子孙，怎么一副要料理后事的模样？

    他陷入良久的沉默。

    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红了。

    屋子外冷风瑟瑟，秋叶潇潇落下，一副暗夜来袭，凛冬将至的景象。

    屋子内火炉温暖，灯火通明，温暖的火光照耀君臣二人，背影倒影在墙壁上，随橘红色的火光摇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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