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另辟蹊径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贼眉鼠眼字数:2203更新时间:24/09/06 23:28:40
    战俘生存率一半一半,这个能理解。

    古代交通不便利,也没有什么日内瓦条约,战俘在唐军眼里基本等同于牲畜,毫无人权可言。

    路上稍微崴个脚,影响了整队的进程,说不定都会被将领一刀砍了扔进林子里,更别说一路餐风露宿,病的伤的饿的,只要身体出了毛病,基本就是个死。

    在这个年代,战俘的迁徙比流放犯人残酷多了,犯人被押送到千里之外,路上多少还有人权可言,只要打点足够,甚至能够一路潇洒地游山玩水。

    战俘则不一样,他们连牲口都不如,大唐私自宰牛徙三年,宰战俘呢?无罪。

    刘仁愿能给李钦载剩下一半活的,其实已经很厚道了。

    “刘都护一路辛苦,还请堂上高坐,容下官薄酒相待,为刘都护洗尘。”李钦载热情地将刘仁愿往门内请。

    刘仁愿也不矫情,当即便昂然走进别院。

    一顿酒宴下来,李钦载刻意结交之下,刘仁愿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亲近。

    亲近的原因当然不是这顿酒宴,事实上刘仁愿对李钦载既羡又敬。

    当初白江口之战后,李钦载从百济国带领六千余将士归唐,大海上私自改变航向,登陆倭国,亡其国,屠其城,肃宫室,永驻军。

    这番功绩,大唐军中将领无不羡慕钦佩,刘仁愿也不例外。

    能做出这番功绩的人,不仅需要超凡的胆识,也要有被严惩的心理准备。

    刘仁愿有时候设身处地,如果当初是他奉命率领这六千将士归唐,半路上他会不会有这样的胆魄下令舰队改航向,灭了倭国。

    左思右想,终究还是缺了这份胆识,他害怕承担不起失败的严重后果。

    一顿酒宴,刘仁愿已微醺,天色尚早,于是向李钦载告辞,带着部将踉跄离去。

    一千余战俘被李家部曲看押着,李钦载趁着几分酒意走到门外,环视战俘后不由皱眉。

    这一个个的,瘦得跟猢狲似的,而且人人面有菜色,显然是饿得不轻。

    一千余人静悄悄地蹲在别院门外的空地上,引来庄户们的围观,听说是百济国的战俘后,庄户们如同围观珍稀动物似的议论纷纷。

    战俘们面无表情,人群里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一路行来,他们已漠视了生死,哪里在乎被人围观。

    李钦载皱眉道:“阿四,押他们下去洗干净,身上的毛发全剃光,包括头发也剃了,莫把病传染给乡亲,再让他们吃顿饱饭,明日开始,烧水泥窑的事情全都交给他们。”

    刘阿四领命,和部曲们一同押着战俘们离开。

    围观的庄户们还未散去,一名庄户犹豫许久,站出来道:“五少郎,烧窑的活儿我们也能干……”

    李钦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道:“还有很多活儿,不差这一桩,只要你们肯干,保证你们都能养活家小。”

    “烧窑的活还是交给战俘们吧,不瞒你们说,烧水泥窑很伤身体,长久下去会得肺痨,我不能害你们,但战俘无所谓,这批人废了,大不了再让百济送一批战俘来。”

    庄户们恍然,于是行礼后散去。

    …………

    李敬玄仍然以谦卑的姿态,在学堂内当着博士。

    博士这个官职的职责有点杂乱,既有督促学子端正学习态度的责任,同时也要统筹书籍,安排老师课程,组织学生辩轮经义等等。

    当然,在甘井庄的学堂内,李敬玄的职责更杂乱了,学堂只有李钦载一位老师,而且不归他管,学生里面有一半是权贵子弟,他不敢管,剩下的便只有打扫卫生,督促三餐,俯首甘为孺子牛了。

    说起来李敬玄这个博士委实有点憋屈,堂堂弘文馆学士,曾经的太子侍读,混到如今基本成了保安兼门房。

    不仅如此,学生们也没把他当回事。这群纨绔混账里有两位皇子,两位公主,还有各种王侯将相家的孩子,李敬玄任谁都得罪不起。

    但李敬玄的隐忍力还是颇为不凡,学生们虐他千百遍,他把学生当初恋。

    李钦载这几日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基本就是上官与下属的关系,不咸不淡,聊天的内容仅限公事,私事绝口不提,彼此保持客气又疏离的状态。

    李敬玄几次故作狂放状拎两坛美酒欲与李钦载对酌,都被李钦载温言婉拒。

    大家不熟,就不要强行攀交情了。

    李敬玄也不气馁,很快他又为自己刷到了存在感。

    甘井庄学堂只教数学,学子们的文化课其实是由国子监的学子们互相传授的,李钦载向来没怎么在意,然后却被李敬玄抓住了漏洞。

    于是,在李敬玄走马上任的第四天,同时也是李钦载犯懒缺课的这一天,闹哄哄的课室内,李敬玄捧着一本《礼记》走了进来,在一众学子愕然的注视下,李敬玄开始侃侃教了起来。

    不必拜师,无需束脩,李敬玄仿佛与学子们聊天似的,从《礼记》的开篇说起,用浅显的语言逐句解释礼记里的经义道理。

    李素节等学子皆是桀骜不驯的纨绔,哪里肯安分听课?课堂这个地方唯一能镇压他们的,当世唯有李钦载一人。

    李敬玄的讲课自然没人搭理,课堂下各人聊天睡觉,有不耐烦的甚至起身就走。

    没有师生名分,李敬玄在学子们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博士,区区六品官儿谁会在乎?

    面对学生的漠视,李敬玄也不介意,仍然侃侃而谈,而且讲课时生动自然,举起先秦两汉的事例如数家珍,内容引人入胜。

    纨绔们不耐烦听,但国子监的学子可是自小苦读经义,对知识天生充满渴望,于是很快被李敬玄讲课的内容吸引了。

    先秦两汉,奔丧该用何礼,嫁娶该用何礼,小到言语,饮食,洒扫的礼仪,大到官员封袭,天子登基,各种朝代,各种礼法,李敬玄说得既详细又传神。

    渐渐地,就连纨绔们也安静下来,静静地听李敬玄讲解,众人如同被催眠似的,神情缥缈,思绪飞驰,仿佛被李敬玄带入了千年前的大争之世。

    待到李敬玄合上书本,温雅地朝众人行了一揖,然后含笑离开,众学子才缓缓回过神来。

    纨绔们聚在一起讨论李敬玄讲课的内容,久不出声的李素节缓缓道:“不愧是弘文馆学士,倒是有点东西,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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