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看不下去

墨黑的夜里，月光朦胧不清，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眼前一条幽深不知尽头的小路，两旁的丛林密密麻麻，参天而立，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个小男孩一闪而过……

    “沐风，等我！”一声急促的召唤。

    “哥，你来追我！”男孩笑着跑进了黑暗中。

    “别闹了，沐风，快跟哥哥回家！”

    “沐风……你在哪里……沐风……”召唤的声音越发焦急。

    拇指大的飞蚁不断穿梭在林里，凶猛冷血的巨蟒藏匿在树叶下，拳头大小的毒蜘蛛结成一个巨大的丝网拦截在空中，巨毒无比的蜈蚣，蝎尾泛着淡蓝寒光......

    听不到任何回音，脚步不觉加快。

    “哥哥……救我……”

    一声清晰而悲惨的呼救，彻底打乱了寻找的脚步，开始疯狂地向音源处奔跑……奔跑……

    然后，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奔跑的人也消失在一片虚无中……

    “沐风……沐风……”

    两声低沉模糊的呻•吟后，沐泽猛然惊醒，醒来之时已是一身冷汗。

    打开灯，沐泽摸起床头的手表：凌晨2点钟。

    起身，冲了冷水澡，顿时睡意全无，沐泽干脆穿戴整齐，来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酒。

    往事不觉又被想起，心口也隐隐地有些疼。

    凌晨两点钟，韩勇的电话响起，脑袋混沌不清之时，听到电话里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

    “我梦到了沐风……”

    “沐风？！”

    刚刚还唧唧歪歪，想骂娘的韩勇，也猛地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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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风，这个名字已经五年没被提起了。

    思绪飘向遥远的记忆：那天是沐风的生日，但是他很伤心，还说，这是他过得最最有悲惨的生日，沐泽提议去海边冲浪，也就是那一天，沐风被凶猛的海水吞没了。

    当时给沐泽的打击很大，所以，他再也没有过过生日，甚至都不让人提起。

    其实，沐风的死，完全是一场意外，可是沐泽却总是将一切归罪于自己，怪自己把他带到海边，也怪自己没能救得了弟弟，一直处于深深的自责中。

    他亲眼看见，一向沉稳，性子冷淡的沐泽，趴在沐风的尸首上悲声痛哭，懊悔地捶着自己的胸口，狠狠地咒骂自己。眼睁睁看见自己的亲人消失在眼前，任谁也无法接受，即便是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长舒一口气，思绪渐渐收回，他也到了沐泽的家门口，韩勇停下车，敲门后，老管家笑着将他迎进了门。

    一上二楼，就见他表情木然地坐在吧台旁，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是少有的木讷而黯淡。

    身着笔挺雪白的衬衫，西裤，一丝不苟地端坐在吧台旁，不像是借酒消愁的样子，倒像是在办公，他就是如此，无论什么时刻总是……这么整洁，有条不紊。

    “就知道你对我是念念不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韩勇人未落座，声音先飘了过来。

    看到韩勇进来，沐泽嘴角一扬，又拿出一只杯子，放到了他跟前。

    沐泽虽然口上从来没把韩勇当回事，可是韩勇知道，自己绝对是他唯一的朋友。除了电话里那句，沐泽对自己的心事只字不提，他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韩勇都明白，这个外表坚强，不可一世，嘴巴又毒的男人，其实也有脆弱的时候。

    有时候，默默的陪伴，就是一种倾听。

    两人对坐，小酌一番。

    从头至尾都是韩勇口若悬河，吐沫横飞地讲着一些无聊的事情。沐泽饶有兴趣地听着，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插两句嘴。

    不觉天就亮了。

    “这回我是彻底说不清楚了，你说，要是让人看见，我半夜敲你家的门，然后一大早又和你一起出门……“

    “哎呦喂！我的一世清白彻底毁了！”韩勇拍着大腿。

    沐泽不屑地扫了他一眼，一脸的嫌弃：“我就算是个玻璃，也得找个像我这样出色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你？！”

    韩勇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自恋中的极品！

    沐泽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风衣，又道：“我今天去卖场，公司的事交给你了！”

    韩勇伸了个懒腰：“你这是要微服私访啊？怎么不带我……”略略顿了一下，得意地笑道：“……也是，我的知名度比你高。”

    公司从上到下，没有不认识韩助理的，但是除了几个高层领导，认识老板的沐泽的人却不多。

    想来，沐泽是不愿意让人认出。

    身形颀长的男人脚步生风地走出别墅，弯腰坐进车里，黑色的衣摆在风里划出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不用我送了吧，韩助理！”沐泽挑眉，不温不火地丢下一句话，然后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很快绝尘而去。

    韩勇撇撇嘴，很不服气，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比我帅那么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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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半个月天过去了，可是出差的刘彻还没有回来，没回来也就算了，还没了音信了，电话关机，微信没影，几封邮件也石沉大海。

    官欣有些着急了，眼看一个月的期限已到，刘彻却玩起了失踪，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不是想赖账吧，不打算给她工钱？

    看到正在打扫卫生的张嫂，随便问了几句。

    “啊！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张嫂很不以为然。

    “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毫不知情的小叮当一脸兴奋的向她跑来，官欣只好作罢，不再追问。

    “‘宇宙超级英雄奥特曼’我来啦……”

    孩子对玩具的热衷程度，绝不输于女人对化妆品的疯狂。所以小叮当激动的心情她是十分理解的。

    两个人胡吃海喝一顿后，小叮当抱着他的战利品——奥特曼，官欣拎着她的心肝宝贝——沐妃颜化妆品彩妆套装全套组合，心满意足，然后打算打道回府。

    刚走下电动扶梯，小叮当就已经大汗淋淋，官欣拿出湿巾准备给他擦汗，手刚落到他的额头，就感觉有些不对。

    “叮当，你怎么了？”

    小叮当脸色泛白，一张小脸纠结在一起，小手捂着肚子哼哼地说：“米菜……我肚子好痛……”

    “叮当，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

    说话间，小叮当一个趔趄已经跌到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毫无经验的官欣一下子就懵了。

    顿时慌了手脚，尖声大叫：“叮当……叮当……”

    哗啦~一群人围了过来，嘈嘈杂杂，指指点点，两人被围个水泄不通。

    官欣手忙脚乱间丢了奥特曼和化妆品，整个人一下没了主意，不知所措地翻找手机，翻腾了好一会才从包包里找到，可是手指已经抖得按不下键盘，怎么都解不了锁。

    “愣着干嘛？”一声低吼，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官欣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那人一扒拉，她就倒在一旁，然后他一把抱起叮当。

    “让开”随着这个浑厚的声音，人群豁开一个口子，他疾步向门外走去。

    官欣急忙爬起，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叮当被抱进一辆黑色的轿车，官欣也钻进后座。

    “把他的衣领解开，让他透气！”

    “给他喂点水！”

    一瓶水丢进车后座，官欣赶紧接过，然后照做。

    照驾驶位上的男人将车开得飞快，一连闯了三个红灯，终于顺利到达了A市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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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肠系膜淋巴结炎，以后不要给孩子乱吃东西！”

    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一脸埋怨地看着官欣：“你怎么当妈妈的？烤肉、冰激凌和螃蟹，你当孩子的胃是什么做的？”

    官欣红着脸，说以后注意。

    医生看向官欣的身后，说：“好了，输完液观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了，孩子他爸去交费用吧！”

    “孩子他爸？！”

    开什么玩笑？！官欣吃惊地回头。

    一个高挑清瘦的俊朗男子，同样一脸匪夷所思地站在她身后。

    “哦？！是你！”官欣这才发现，送他们来的人——竟然是他？！

    这一路她都是魂不附体的，根本没仔细打量过此人。

    沐泽双手插兜，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的记忆力和观察力真是惊人！”

    明明做了好事，可是一张嘴还是让人这么反感。这是在绕着玩儿说她反应迟钝吗？

    尽管对两人以前交恶，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大人不计小人，况且人家帮助了自己，官欣忽略掉他的冷嘲热讽，还是笑吟吟地道谢。

    无视她满脸的虚假的笑，沐泽傲慢说道：“不用谢，你当时的表现……实在让人看不下去！”同是轻轻弹掉衣袖上的灰渍。

    然后用他那低沉悦耳的男音又道：“你——不知道有个地方叫医院吗？”

    “……”

    血淋淋的歧视，这是在贬低她的智商！

    与他只有两面之缘，可是官欣已经发现两人八字不合，只要他一张口，她就有想痛扁他的冲动。

    要不是妈妈说不能乱扔垃圾，不然早把他扔出去了！

    保持风度，我忍……

    恼怒的小火苗明明已经蹿到了喉咙，还是被她压下。

    “您——真逗！”

    官欣故意笑得花枝乱颤，以掩盖内心汹涌澎湃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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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欣交完费用后发现沐泽竟然还站在输液室门外。千恩万谢还不够？还要怎样啊？再看到他阴阴的，看不出表情的脸，她开始犯怵，莫不是因为刚刚给孩子喂水洒到车后位上的一片水，让她洗车？250遍？！想象他发现时，那个嫌弃的眼神，官欣后背发凉！

    “您……怎么还没走？”官欣走到他跟前，露出客气但其实及其虚伪表情。

    沐泽向室内正在输液的小叮当望了望，说道：“输完液，我送你们回去！”

    “……什么？！”

    她不是幻听吧，他这么友好善良又可爱！这让人怎么适应的了啊！

    沐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说道：“有无数双眼睛看见我带走了孩子，我不想因为你的粗心而连累了我，谁知道一会儿你会不会把他也丢在路上！”

    “我粗心？！”官欣呲鼻冷笑，然后挺起胸膛，底气十足。

    “哈！你才认识我多久，就下结论，我不知道有多细心、多有耐心……”

    “是吗？！”沐泽鼻子里哼一声，扭头努嘴看向一旁：“这就是你的细心？！”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砰！她的气势瞬间被扎破！

    走廊的一排座椅上一片乱七八糟：叮当的奥特曼，散落出包装的沐妃颜彩妆品，这些好像丢在了商场，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刚刚从窗口取的药，咦？！不在自己手上吗？！

    自己今天一定是中了魔障了，怎么好像一碰见他，啥事情都不对劲儿了，脸面已经是丢尽了，官欣看不到自己的脸：真真的比煤炭还黑！

    被人鄙视的滋味是很难受，不过受人之惠，本想忍忍就忍忍吧，又不会少块肉！可是她这个人，忍不了太久，开始习惯性反弹。

    即便是被人踩扁了，她也要撑起来，哪怕是喷点口水，也要恶心恶心人。

    “我的儿子，我做主！”反正他也不认识叮当，宣告主权，让他无话可说。

    沐泽猛地扭头看她，表情……不太像恼怒，倒好像很吃惊！

    怪人就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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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开口就给自己添堵，官欣学乖了，回去的路上，沉默……沉默……

    沉默是蔑视的最高境界。

    很意外，沐泽也很配合，一路无语，默默开车，偶尔从后视镜瞄上一眼，眼神古怪犀利，让人浑身不自在，官欣干脆闭着眼睛抱着叮当假寐。

    到家后匆匆抛下两儿字：谢谢，然后逃荒似的抱起叮当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