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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虎田家的虎田义郎第一个出事起,虎田繁次就隔三差五被人往松本警署拎,就差住在拘留室和审讯室了。
犯罪嫌疑人的待遇当然不会很好,他这段时间吃没吃好睡也睡不好,活脱脱瘦了三四斤。从松本城刚出城的一段路还算平整,竹田警部作为一个驾龄几十年的老司机开车也非常稳当,虎田繁次坐在后座,虽然刚刚得知了父亲死亡的噩耗,但身体状况并不以他的情绪为转移,在车上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快要睡着了。
就在意识彻底坠入梦乡的前一刻,他猝不及防听到了虎田由衣这句话。
虎田繁次条件反射地重新坐正了,睁大了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驾驶座上的竹田警部。男人依旧双手握着方向盘开着车,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一半侧脸,情绪不明。
虎田由衣好像也没有在乎其他人的反应,还在不紧不慢地继续,“我嫁入虎田家六年,有些事可能我公公没察觉,但同是女人,在某些问题上我比他敏感多了。我来到虎田家的第二年就发现了,婆婆可能有一个地下的情人,那个人就是你吧,竹田警部。”
眼睛登时又睁大了一圈,虎田繁次彻底清醒了。
“我婆婆已经五十八岁了,虽然她的身体一直很硬朗,但是要在地上挖半人高的坑把康司埋进去,再把他上半身的部分堆成小山的形状,光凭她一个人是没办法做到的。”他懵逼地听着他嫂子用平静的语气断定,“你那天恰好也去了村子,你不是去查案,你是去帮她杀人的。”
“然后在作为警察对康司的死亡进行调查时,你遇到了从甲斐巡警死亡现场赶过去的敢助,以防万一,你刻意询问了和敢助一起行动的秋山,然后得知了他找到了子弹那个重要证物的消息。”
前方的道路出现了岔道,竹田警部平静地一打方向盘换了道,另一手伸出来将自己的手机关了机。
“凌华藏起子弹这件事应该出乎了你的意料,但你立即采取了行动,利用自己警察的身份介入了对甲斐案的调查,主动把我家的人全抓进了警局,是怕敢助独自继续查下去会发现什么。”
“而之后我婆婆他们原本应该被关满四十八小时,你却提前把他们放走了,是在给她逃跑的机会,我就是从这里开始怀疑你的。”
虎田由衣终于回头看向驾驶座,“你利用我婆婆的感情让她替你承担下了所有怀疑,甚至用她的身份继续指挥了后来的事情。我收到的那条约我出去的邮件其实是你发的吧,我有一个问题,我婆婆,虎田达荣她还活着吗?”
半晌,驾驶座上的人终于轻轻勾了一下唇,窗外的树影从他脸上掠过,这位现任刑警露出的笑容蓦地显得格外阴鸷。
“死了,”他轻飘飘地说,“要藏起一个大活人太麻烦了,所以在接到她的第一天,我就把她杀了。”
松本警署。
秋山拖着匆忙的步伐跟着大步走向会议室的黑田管理官,“给竹田警部的电话被他按断了,我再打过去就直接关机。”
黑田兵卫拉开会议室的门,“虎田呢?他不是把虎田由衣也带上车了吗,定位她的手机。”
“是。”
秋山赶忙跑着去通知技术部了,竹田组的另外两人才匆匆赶来,正好在门口和他擦肩而过。
看着会议室里兵荒马乱的场景,山枝有些迷茫,“管理官,出什么事了?”
黑田兵卫豁然转身,他看着这两个竹田繁的得力部下,目光一时间锐利如刀,意有所指地反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不知道吗?”
山枝先是愣了愣,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不自觉地一变。
会议室的另外一角,没掺和警察们的忙活,服部平次双手抱臂站在源辉月旁边,
眉头紧锁。
“这说不通啊,竹田警部有什么理由要逃跑,到目前为止警方也没有掌握他就是那个同伙的切实证据,他现在跑了不是自己把嫌疑坐实了?”
安室透:“不,有证据,而且那个证据他还无法毁掉。”
服部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金发青年的视线落在满屋子形色匆匆的警察上,“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昨天晚上竹田桑把我引过去很正常,但他为什么要连虎田直信也一起杀了,就为了嫁祸我吗?这个理由未免有点立不住脚。”
源辉月正挂着耳机走神,听到他的话,注意力下意识回来了一瞬,扫了一眼他的左手。
青年的手腕被雪白的衣袖裹得严严实实,那道烫伤的确不算严重,但她的视线还是在那个位置停了一下。
服部还在旁边疑惑,“话说回来这一点的确很奇怪。”
“所以我后来换了个角度想了想,虎田直信的死对谁的利益最大?”
“哈?他死了谁能得到什么收……”
服部的话卡住了,好半晌,“……虎田繁次。”
一家之主死亡,受益最大的当然是能够立刻接受他全部家当和资源的儿子。正常而言遇到这种情况,警方也的确会第一时间怀疑受害人的子女,只不过这一次的事件背景太过曲折,谁都没能立即往这么正常的思路上想。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虎田繁次?”
“之前大和警官说过竹田桑和他的妻子没有孩子吧,也就是说当初虎田桑怀着的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你还记得她找龙尾先生借钱打胎是什么时候吗?”
服部立即算了算,“龙尾伯父说那是他大学毕业没几年,也就是三十四年前左右?”
安室透平静地说,“我记得那位虎田繁次君正好三十三岁?”
关西名侦探倏然怔住。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上来了一个电话,来电显示大泷警官。
“平次,我找到当初那个医院了。”大泷警官的消息来得恰到好处,巧合地像是算好的。他站在医院前看着自己的警察手册,“三十三年前,的确有个叫做织田达荣的孕妇在医院就诊,只不过她不是去打胎,她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意外发现,你跟我说过她现在姓虎田对吧。在她生产的当天,那家医院正巧也接待了一个姓氏是虎田的孕妇,她是本地人,但是她的丈夫来自长野。”
“其实我觉得公公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安静的车厢里,虎田由衣还在淡淡地继续,“明明繁次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却似乎一直更加喜欢过继来的我丈夫。繁次的确也和他不太像,不只是相貌,性格也不像。”
后座的虎田繁次已经麻木了,他刚刚忽然接收了太多震撼性信息,本就不灵光的中央处理器严重过载,脑子里甚至思考起了“他是谁,他在哪儿,他们在干什么”这些终极哲学问题。
“我找到了繁次的出生证明,发现他出生的那家医院正好在我婆婆也生活过的大阪。我以前因为某个案子到大阪出过差,联系那时候认识的同僚帮忙调查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我婆婆也在那家医院生过一个孩子,跟繁次的生日是同一天。”
“虽然没办法继续调查清楚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差不多也能猜到。我婆婆认出陪待产的妻子一起去医院的公公之后,因为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够过上富裕的生活,偷偷把自己的孩子和虎田家的儿子调换了。她后来回村之后,之所以到虎田家做女佣,也是因为希望能近距离看看自己的孩子吧。所以繁次——”
虎田繁次满脸空白地抬头。
“不用担心,竹田警部是你血缘上的父亲,他只有你这一
个儿子,不会伤害你的。”
“……”
刚死了一个爹得知自己还有一个爹的虎田繁次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顺着这个话感到庆幸。但紧接着他忽然反应过来,“等等,嫂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惶然的目光扫向驾驶座,“……你们要干什么?”
“还不明白吗繁次,那位从东京来的格外敏锐的安室君差不多也快要怀疑到这里了。只要把你的d
a和竹田警部进行比对就能发现他是你血缘上的父亲,所以公公的死他也是间接受益人,具备重大嫌疑。”
虎田由衣语气平静,视线从眼尾扫出来看向驾驶座,“这种程度已经足够批下搜查令了,你的资产情况应该经不起审查吧,但繁次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又不可能通过杀了他毁尸灭迹的方式来彻底毁掉证据,所以你现在只能逃跑了。”
她话音落下后,车厢里突兀的安静大概持续了好几秒,随即,伴随着一阵让人发寒的、低沉又压抑的笑声,虎田繁次眼睁睁看着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应声从前座的椅背后伸了出来。
“说得没错,”驾驶座上的竹田警部忽然换了个人,从警察摇身一变成了个杀气腾腾的悍匪,他威胁着命令,“现在把你的手机从窗口扔出去。繁次——”
虎田繁次一个哆嗦,惊慌地抬头。
“你有大和的联系方式吧,按照我说的话给他发一封邮件。”
冷汗从小胖子的额头流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依言掏出了手机,惶恐地看向副驾驶,然而虎田由衣没有说话,他只好不知所措地低头,死死盯着手机。
他拿着手机的手指不断颤抖,尝试了三次才成功解锁,脑海紧张混乱得几乎听不清竹田在说什么,就在他回过神来,硬着头皮想要请他重复一遍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从底下伸了出来,将手机从他手里拿了过去。
“定位到虎田桑的手机了,但是位置半天没有变化,可能是已经被扔下了车,竹田警部大概已经发现什么了。”
“另外一个呢,虎田繁次不是也在车上?”
“虎田繁次的位置还在移动。”
“立即封锁附近区域的所有交通出入口,将那条路严密控制起来。”
“是!”
“管理官,”就在这个时候,大和敢助忽然开口打断,“我收到了虎田繁次发来的邮件。”
会议室内忙乱的众人同时噤声,将视线投向他,青年刑警神情晦涩地举起了手机念出邮件内容,“不准对沿途以及长野周边的卡哨做任何布置,如果我发现了异常,就杀掉车上的人质。”
“……”
室内一片安静,众人将视线转向黑田兵卫。大概是也不太好直接做决定,黑田回头看向身边的刑事部长征询道,“您认为呢?”
——现任刑警疑似杀了五个人挟持人质逃跑不是小事,长野县的刑事部长收到消息后也亲自到了。
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其他本部精英,这会儿会议室里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松本警署自家的警察反而没了地落脚。介于也没有人给他们命令,但又不得不来,只好各自聚集在外头的走廊上手无足措且无所事事。
从外头的人身上收回视线,安室透低声问身边的人,“辉月桑,松本警署的人手你能动用吧?”
正挂着耳机监听柯南那头的动静的源辉月抬头看他。
青年冲她露出一个自然的笑,意有所指,“松本城就在这里,按照你家的习惯,不可能把周边的安全完全交给外人吧?”
和他对视几眼,源辉月这才悠悠开口,“松本警署的署长姓及川。”
安室透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好的,我出去一趟。”
直到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议室,挂
着另一只耳机的服部平次这才从深思状态回过神。他不着痕迹地往外看了一眼,朝她身旁凑了凑。
“安室先生是去准备救人了?”
源辉月漫不经心点头。
“为什么不用本部的人?”
“以防万一,”她抬眸瞟了一眼,语气无波无澜,“你不觉得刑事部长阁下来得有点太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