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颗甜枣

    “倒有几分傲骨。”

    “什么？”

    听到杜仲呢喃，有几个跟他有一段距离的人立马转头询问，只是，杜仲摇摇头，便不再提起这位七皇子了。

    第二日，朝堂，一大早，明夜就被珠青挖起来，换了衣服，送到了乾安殿。

    他没有朝服，就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袍子，也算干净整洁。

    也亏的这次杜仲朝见，要不然，他还没有这个机会上朝。

    朝堂上，有严格的站位，明夜站在大殿门口，在队伍的最后面，低着头一声不吭。

    “听说这七皇子昨天可是大出风头啊。”

    “早就听说七皇子粗鄙不堪，那诗句不像是他能作出来的。”

    对于前后左右的议论声音，明夜根本不在乎，他闭着眼睛，还在闭目养神。

    “老夫参见大乾皇帝。”

    杜仲上殿，一张口，就让明帝变了脸色。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明夜心里也清楚，这位杜仲大家愿意结交才子，却不愿意和平。

    “常听闻杜仲大家的才名，除了在大周，在我们大乾也是远近闻名，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看着明帝的脸色有些黑沉，太子赶紧笑着接过话头。

    人家是文坛大家，他的态度谦卑一些倒也没什么。

    “此次，老夫不过只是路过，得大乾皇帝盛情邀请，自然要来拜会。”

    杜仲的表情也是讳莫如深，一来一去，态度也在打太极。

    “杜仲大家远道而来，我们自然是要盛情款待的，不知大家这几日开办诗会，可有遇到不错的苗子。”

    “若有遇到好苗子，你们大乾皇帝还能舍得让我带走？”

    听到这话，再看看太子吃了屎一样难看的表情，明夜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只是在笑出来的时候，他又默默的往回憋了一下自己的笑意。

    他现在引人注目可不好。

    “杜仲大家说笑了，我们大乾以武建国，并没有什么文人雅士，如果真有能让您看上眼的，您带走指点上一二，也是我大乾的一桩幸事。”

    太子败下阵来，明帝也只能自己出来打这个圆场，只是，他这一句，也没有让杜仲的表情好到哪里去。

    “今日，大乾皇帝邀请，老夫本来是不欲来的，只是昨日恰巧听闻几句诗句，有些地方不明特来请教。”

    说着，杜仲的眼神转向了站在最后一排的少年。

    他穿着的衣衫还是干净素雅，只是今天的衣衫和昨天的也差不多，都是那副像是洗过很多遍的样子，布料已经显得没有型了，甚至也已经有些变色。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这是一首好诗，可我却想知道，七皇子哪里来的这种经历呢，大乾皇宫，不会有陋室给皇子居住吧。”

    “若不是七皇子所写，我想见一见这首诗的原作者。”

    在明夜被点名的时候，他的脸就已经僵了一下，事情好像没按照他料到的方向走。

    他想要的是名声在外，想要的不是更惹眼的猜忌和算计。

    他都没有抬头望去，也已经猜到了，坐在上面的那位表情一定很微妙。

    “杜仲大家误会了，这不过是来自明夜梦里的一首诗，并非我自己所做，大乾皇宫里金碧辉煌，自然没有陋室。”

    在很明显的目光注视之下，明夜不得不站了出来，只是，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说法。

    若他说真在大乾皇宫里住过陋室，那还真的是给明帝递了条腿子，给了人家打杀他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杜仲先是朝着大乾皇帝那边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明夜。

    “老夫不信，莫非是小友有什么隐情不便说出，若是这样，今日有老夫在场为你做主，你大可直接说出来。”

    “杜仲大家，您真的误会了，昨日念出的，确实并非我所作，我本就是个只知玩乐的浪荡子，自然不会作出那种诗句。”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这种只知道写风景，写景色的，全是玩乐之意的，才是学生能写出来的诗句，抱歉，扰了大家的雅兴。”

    全都否认，也不是明夜的性子，他要的就是张扬，要的就是世人皆知，这样，明帝才不得不让他活下来。

    并且，他不能莫名其妙的就病逝或者不出现，只要他消失一段时间都会引起猜忌。

    到时候，虽然不会撼动明帝的位置，也难免在天下读书人的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他在赌，赌的就是明帝愿意跟他和平相处。

    也就是如此，这个才在明帝眼睛里失望的同时，再念出两句冷门的诗句，给他一颗甜枣。

    果然他看到明帝的眼神都亮了，只是又在看到出声的人是他之后，面色冷了下去。

    “老夫果然没看错，七皇子不是池中之物，假以时日，怕是要把老夫这文坛的地位也摘下来了。”

    这句话杜仲是笑着说的，只是听到他欣赏的语气，在场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一个个的心思都活动了起来。

    “没想到七弟还有这样的本事，平时可没见七弟展露一二啊。”

    这话，太子是笑着说的，可是，明夜看到了他咬牙切齿的表情。

    “兄长说笑了，明夜不过是瞎卖弄了两句，入不得耳的，也耽误了大家为文武百官讲学，是明夜的不是。”

    明夜躬身行礼，退回了自己的角落，他今天，张扬也只是为了自己活着，现在后退一步，也只是为了自己能活着。

    他恭顺谦让的模样，自然会被明帝看到眼里，这就够了。

    原本，杜仲还想找明夜一起探讨一二，只是看看人身上洗的褪色的衣服，再看看人小心在意的样子，再看看上面明帝那讳莫如深的神色，他也就收住了。

    变换了表情，开始了自己严肃认真的讲学，神色也不再往明夜那边看去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