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魔子向南 第七百六十七章斯人已逝

    古青阳支支吾吾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提起时，薇九灵已然是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她正极力地克制着她自己。

    其实古青阳什么都不用说，因为她已经站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她的确是没能亲眼看到她的母亲。

    但通过光幕那边传来的声音，她可以肯定……那只枯手的主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母亲。”

    当那两个字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到底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她的心情。

    但有一件事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的选择没有错。她现在是对古青阳感激到了极点也爱到了极点。

    她自知……她根本就不可能和古青阳在一起。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古青阳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本来……当古青阳告诉她，她的血仇会由他来帮她了结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个黎明他们分别时，她确实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按照古青阳为她设想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可谁又能想到后来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的母亲是一个苦命人，她的父亲是一个禽兽畜生。

    因心已死，所以她的母亲没能坚持到她十一岁的那一年。

    到头来，她和她那个亲生父亲第一次相见，却是要将她捉去做那所谓联姻的牺牲品。

    她本是一个心已半死之人，多年以来被仇恨折磨地不人不鬼，整个人喜怒无常，时常都是冷冰冰的。

    古青阳出现了。

    古青阳救了她。

    那个黎明之后，她本已心生向往光明之念。可就因为那件事，她是一心求死了。

    当初古青阳为了救出刘心玉大闹整个大鸿城，那一幕幕场景都是她亲眼所见。

    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么羡慕刘心玉。

    她那个时候就心想，不管古青阳是刘心玉的情郎也好，还是刘心玉的叔叔辈故人也罢。

    与她一同被当成牺牲品的刘心玉都绝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而且刘心玉的父亲……

    那件事给了她无数刺激。

    因为当初那一件件事接连不断地发生，她的心是死了又死。直到最后她更是不愿意再入轮回了。

    最后她求古青阳杀她。

    那个时候她也不求别的，只是为了求得一个解脱。她在那时候确实是不想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然而她的死亡也仅仅只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她没想到，她死之后她的残魂还会到别人手里。

    释加保住了她的魂魄，然后又以她这唯一一缕残魂相威胁，只为让古青阳放弃修行道。

    那个时候她仍然是渴求一死。

    她觉得只有她死了，她才能真正帮到古青阳一次。所以……当古青阳吞下她的残魂时，她真的很高兴。

    那是她觉得她最有用的一次，她很希望古青阳将她炼化，希望她能成为他无尽力量的一部分。

    那个时候她依然满足。

    毕竟古青阳已经帮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是饱受折磨而死。

    这是血仇得报，也是最让她感到快乐的事情。然而古青阳却更是一次次地想要救她于水火之中。

    他第一次救她时，那个时候她还有向往“生”的欲望。所以她接受古青阳的洗血，置换一身血脉。

    他第二次救她时，那个时候她只有向往“死”的欲望。所以她只求古青阳杀了她……

    到后来，她本以为古青阳是终于要炼化她的灵魂了，以为古青阳是终于肯杀她了。

    她在当时竟是异常高兴。

    当时的她是真心希望古青阳将她彻底抹杀，以绝了她对他的威胁。可她没想到，他还是要救她！

    为了救她，古青阳连他自己都可以欺骗！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已是彻底无言。

    今生君恩还不尽。

    来世亦是还不尽。

    ……

    从古青阳第三次救她开始，她就告诉她自己，如果她真能复活，她就要用生生世世来偿还他的恩情。

    哪怕是为古青阳粉身碎骨，哪怕是为古青阳万劫不复，她也依然还是愿意那样做。

    她觉得只有这样做了，她才能还清古青阳的一点点恩泽。

    正是凭借着这样的信念，当古青阳送她离开那场大劫时，她就下定了决心要成为绝世的强者。

    虽然她在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古青阳要走的路究竟是怎样的，但她知道古青阳需要那样的人帮他。

    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行……她只是想要向那个方向努力，她只是想要倾尽她的一切去帮古青阳。

    至于她的母亲——

    当她在重生时参悟大道之际，她是觉得她的母亲也许已经重生了，已经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那时候的她心境已然是与之前大有不同，故而她才决心告别过去，为她自己取了新的名字——薇九灵。

    人应该向前看。

    这是她在一次次蜕变之后明悟到的人生至理，重生之后，她也以此作为她的人生信条并为此而努力。

    所以……当古青阳因为那些无耻之徒设下的杀局而濒临死亡时，她会出手，她会倾尽一切去保护他。

    无论是出于有意，还是因为那些阴差阳错的缘由……

    她都会将古青阳挡在她身前的场景记得清清楚楚，她知道，那是这世上除她的母亲之外最爱她的人。

    尽管……那份爱可能真的就只是一份怜爱，是带有怜悯的爱。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他是真心对她好，那便已经足够了。她对古青阳的心思就像是她对古青阳说的那样——

    不管是奉他为主人也好，还是以别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也罢。

    只要能让她留在他的身边，那便是真的足够了。

    在渡劫时，她凭借着天之锁与古青阳的联系已经看到了古青阳的过往经历，知晓了太多事情。

    她深知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正因如此她才会对他愈加心生爱怜，这种爱怜甚至是已到了痴狂的地步。

    如果古青阳真的有需要，那她绝对是愿意为了古青阳付出一切的。而现如今——

    她竟还能见到她的母亲！

    尽管她们母女两个从头到尾都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尽管她只是远远地站在这里……

    可她还是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听到了母亲对古青阳说的那些话。那些话真是让她好生羞涩。

    但她也因此而心酸不已。

    她没想到，为了等待她，她的母亲竟一直都没有再入过轮回。她的母亲哪怕是疯了，也仍挂念她。

    “冥土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所以亡者的灵魂一但进入到冥土里，在轮回之前都要经受无尽的岁月。”

    “她在这里守望了这么久，一定很苦很苦……她只是个凡人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

    ……

    薇九灵在最开始确实是可以克制她自己的情绪，可到后来，当她亲口说出这些心声她就忍不住了。

    她只能哭。

    既是悲伤，又是不舍，更是不甘心的哭着。她在嚎啕大哭。她在哭她母亲的不易，哭她们相遇难相见。

    “好丫头，不要伤心。”

    “是我亲手送走她的。”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一个最理想的结果。你过得很好，以后还会过得更好，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能结束这漫长的等待，也算是彻底告别过去了，这是解脱。别伤心，我是你的亲人。”

    ……

    眼看薇九灵的情绪彻底失控，古青阳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这世上的其他人也许不会理解薇九灵。

    但他能理解。

    他们之间有很深的缘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相识至今的关系也算是互相救赎的关系了。

    在过去的确是他一直都在救薇九灵，但这一次薇九灵也救了他，而且薇九灵还给他带来无尽生机。

    再加上他之前帮薇九灵也是不求回报的，故而他还真不觉得薇九灵欠他些什么。

    反而是刚刚——

    刚刚他在面对她的母亲时，他听着她母亲所说的那些话，总是会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他确实是很想把这些年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部都好好地讲一遍，但薇九灵这些年来过得的确是很惨。

    他觉得……若是把那些事情告诉薇九灵的母亲，那薇九灵的母亲反而是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更加愧疚。

    更加愧疚就意味着解脱的可能会变得更小，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那样做。

    现如今的薇九灵已经成了他身边的人，她的体内流淌着他的罪血，她更是拥有天之锁的力量。

    她确实是成为了真正的强者。

    这个时候再说那些让人悲伤的过往已经没有意义了，除了能给她的母亲徒增烦恼之外真的没有别的用。

    所以他还是更希望薇九灵和薇九灵的母亲都可以走向新生，能够放下那段让人窒息的过去。

    “主人——”

    听着古青阳的安慰，薇九灵终于不再痛哭。她呢喃一声，这称呼倒是叫古青阳愣在原地。

    在这之前，因为必须要时时刻刻应对敌人的缘故，所以古青阳是根本就没有时间和薇九灵叙旧。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他们虽是身在这天道杀招之中，灵魂已为特殊空间所困，但天道杀招明显是没演化到下一个阶段。

    故而他们还是有时间去谈论某些事情的，而薇九灵的这一声主人，倒真是让他觉得特别怪异。

    “薇儿，你这——”

    古青阳低头，准备开口劝解一下这个执拗的丫头。想要她随便换个别的称呼，这个称呼实在是别扭。

    却不曾想，薇九灵只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默默摇头，然后才缓缓抬头微笑道：

    “不，我才不要改呢。”

    “冥土那边那位姑娘说得对，我也不会去争什么抢什么。只要能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所以我也不需要什么别的特定的身份，我也从没奢望过我还能拥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而且我刚刚说的话可不是信口胡诌的，我说我是帝器我就是真的帝器，我是帝器薇九灵。”

    “我的帝君大人——”

    “难道你还能不要我吗？我和你的问青天可是同一种存在呢。能成为你力量的一部分，我已满足。”

    ……

    薇九灵在说话时虽是始终都很淡定，但古青阳看得出来，她的神情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就是她不够自信的表现。很显然，她说这话其实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

    不然的话，以她的个性，她大概还是会把她的心思花在研究“怎么做事”上，而研究怎么表达心意。

    念及此处，古青阳也没心思再去和她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他只是默默抬起手，轻抚她的长发。

    “行了，准备和我杀出去吧。”

    或许是因为罪血血脉的影响，重生之后的薇九灵的确是和古青萤太过相像。

    这使得古青阳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古青萤，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她当成是他的萤儿。

    故而，他在与她相处的时候也会忍不住用上某些他和古青萤相处时才用的动作。

    比如抚发、拍背、摸头……

    反倒是薇九灵，她在和古青阳袒露心声之后，她看向古青阳的眼神就变得更加炽热了。

    显然，因为刚刚的事情，她对古青阳的感激之意明显是有了更大程度的提升。

    到了现在这一步，说她对古青阳的忠诚和爱护之意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那也不为过。

    当然，这对古青阳而言其实是一件很好的好事。

    在这种时候，他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他需要时间来恢复伤势，更是需要时间来变得更强。

    有薇九灵这样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守护他、替他战斗，帮他争取时间，这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

    古青阳当然明白薇九灵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他也不想让薇九灵为了他而陨落。

    那样的话，他心难安。

    他从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敌人，但他也从不会亏待任何身边人。如今的薇九灵俨然是他的身边之人。

    他对这命运多舛的丫头虽是没有男女之情，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倒是愿意将她当成是妹妹来对待。

    更何况，他可是刚刚才向着人家的母亲许诺过的。

    只是这美好的时间终归还是太过于短暂，这还没过去多久，他便能预感到接下来将会有不祥之事发生。

    “轰——”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时间，一道道诡异的灵魂波动便猛然出现。它们就像是雨幕中的水面波纹一样。

    一经出现，便是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随着轰鸣声的响起接连不断地闪烁闪动。

    “主人，你不用担心——”

    “薇儿，是你不用担心。”

    薇九灵刚准备用她的灵魂力量守护古青阳，古青阳便回绝她的话，进而释放出更为强大的灵魂力量。

    “我不像这些家伙。”

    “这些家伙修行一世，通常也就只能把灵魂锤炼地和身体一样。最多也就是体魄略微比身体强一些。”

    “我的灵魂是最特殊的灵魂，我的灵魂是强大的。天道要消灭我，也是只能从我的灵魂下手。”

    ……

    古青阳一边解释着，一边挥手彻底斩断他和冥土的联系，不让这个地方和冥土有太多接触。

    他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让冥土能维持原来的样子，避免冥土落入到天道的手中。

    他的确是无法确定天道是否有手段影响冥土，但他也确实是希望一切都能和原来一模一样。

    冥土若只是冥土，那于他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冥土若是成了只能被天意随便掌控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不幸。而现在再一看，结果都还不算太坏。

    “轰轰轰轰——”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他一起被卷入到这魂境之中的骨修灵魂竟也是齐齐现身。

    还不待古青阳做什么，他们所有人便齐齐向古青阳杀来了。而且，他们似乎还得到了天道的加持。

    古青阳能感受到，这些灵魂之中每一个灵魂的身上都有天意存在，更是都有天道气息在弥漫。

    这已经足以说明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化，故而他将这些人彻底当成是天道的棋子也不为过。

    只是……这些骨修，他们本身的修为就已经极其不凡。

    如今再加上天道天意的加持，他们击溃他的概率相比于原来倒是真的增强了不少。

    阵阵轰鸣声响起，时而剧烈，时而轻柔。感受着那些骨修向自己极速地靠近，古青阳只能选择应战。

    同一时刻，薇九灵则是立刻面色大变。如今的她俨然是不比这些家伙弱，她也拥有堪比十六境的修为。

    如此实力加身，就算是只能以灵魂的形式表现出来，她也不会弱于任何人。

    只可惜……若要论单打独斗，这些人之中倒是绝无一人是她对手。可他们偏偏就是不会单打独斗。

    “大胆！”

    就在那些骨修距离古青阳无比之近的那个瞬间，古青阳突然发出一声怒吼，进而不再掩饰他的威压。

    顿时，薇九灵的灵魂就是身体一软，差点像在场的其他灵魂那样瞬间臣服。

    好在古青阳及时接住她，免除了她所受的威压。然而她可以如此，在场的其他人却未必可以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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