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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二日清晨,嬴虔再次来到了东梁,得知消息的公孙贾亲自出城迎接。
此时秦军已全面掌控了东梁,这使得嬴虔心情极佳,在见到公孙贾时玩笑道:“为了攻下这座城,我秦师真是付出了许多代价啊……”
公孙贾拱手恭维道:“全靠虔帅妙策,否则不知还要牺牲多少将士。”
嬴虔略带自得点了点头,旋即问公孙贾道:“城内的状况如何?”
公孙贾回答道:“少梁人撤地匆忙,虽然临走前放了几把火,但破坏并不严重,只有不到三成的房屋遭到破坏……”
嬴虔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说一座东梁城并不足够此处十几万秦军驻扎,但至少他可以住进有屋顶的房屋中,不必再住在帐篷里。
辰时前后,就当嬴虔在城内挑拣自己的住处时,有秦军前来禀报:“周华将军派人来报,昨晚芝阳守军烧城后撤,周华将军派人追击,同时占了芝阳。”
“哈!”
嬴虔更为高兴,笑着对身旁的公孙贾说道:“少梁人很聪明、也很识相,知道东梁一失,再守芝阳也于事无补,索性连芝阳也弃了……”
公孙贾知道嬴虔的喜好,投其所好地赞叹道:“少梁人毕竟与我秦人同宗,能有这份见识,也不奇怪……”
他看似是在称赞少梁人,其实称赞的还是秦人,因为他知道嬴虔就好这口。
果然嬴虔愈发心悦,随口说道:“元里应该也弃守了……我秦军付出了众多代价,如今能占下了元里、东梁、芝阳三城,总算是可以向栎阳交代了。”
他口中的栎阳,即秦国当前的国都。
“全靠虔帅妙策。”公孙贾再次恭维道。
临近晌午时,嬴虔收到了缪琳派人送来的消息。
那名派来的秦卒恭敬地对嬴虔说道:“……昨晚,我军遭到了东梁军队的袭击,虽然缪琳将军反应迅速,但还是被东梁军队击穿了驻地,不过这股东梁军队并未与我军恋战,击穿驻地后便渡水撤到了梁城,我军的伤亡倒也不算严重。”
“我派去的人没赶到么?”嬴虔皱着眉头问道。
那士卒解释道:“使者来晚了一步,那位使者到营寨时,我军已遭到了东梁军的袭击。后来缪将军便按虔帅吩咐,将那股东梁军放过了涺水……”
“哦。”嬴虔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原来,昨晚他在猜到东梁准备弃城后撤时,就已经派人向缪琳、计良下达了命令,叫二将不必与这股东梁军队过多纠缠,干脆放其过河去消耗旧梁的粮食,毕竟他已决定要用围困的办法逼迫少梁屈服,因此截不截杀这股东梁败军,其实意义并不大,与其再次加深少梁人与秦人之间的仇恨,还不如放对方过河,进一步加剧少梁国的粮食消耗,这样也能迫使少梁更早向他秦国屈服。
没想到他昨晚派去传令的人竟没有及时将命令带到,以至于缪琳、计良二军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遭到了东梁败军的突袭,若非嬴虔此刻心情颇佳,恐怕那几名使者难逃一死。
当日,嬴虔又发出了两道命令,其一,令占领芝阳的秦将周华分兵去取元里;其二,命旧梁一带的缪琳、计良二将继续修建该地的营寨,其他不必理会。
命令发出后,他便在屋内写起了准备送至栎阳的战报,前一阵子他秦军损失惨重却打不下一座东梁城,他实在没有颜面告知栎阳,现如今他秦军一口气夺下东梁、芝阳、元里三城,总算是挽回了一些颜面,不至于再受到栎阳的斥责。
他倒不是怕被栎阳宫的那位斥责,毕竟栎阳宫的那位是他兄弟,他顾忌是那个姓卫的,怕被那家伙背后耻笑。
一想到那人,嬴虔就一肚子火。
八日日后,也就是十月二十一日,秦将缪琳派人向嬴虔禀报,称他已修成了涺水营寨。
于是嬴虔便命公孙贾坐镇东梁,封锁东梁渡口,而他则带着公孙壮军,一路前往旧梁。
至于甘兴、荀夏几将,则继续在芝川平原修建大营。
约半日左右的路程,嬴虔与公孙壮便率军抵达了缪琳的涺水秦营。
提前得知消息的缪琳连忙出营相迎。
“计良呢?”
“计良在繁庞。”缪琳解释道:“虔帅命我二人封锁繁庞的渡口,我等不敢怠慢,收到命令后,计良便率军前往繁庞,如今就驻扎在繁庞一带的渡口,确保切断少梁与魏国的联系。”
“很好。”
嬴虔满意地点点头,叫公孙壮下令将士进营驻扎,随即便跟着缪琳来到了提前准备的帅帐。
进入帅帐后,嬴虔皱着眉头打量了几下,看似并不是很满意,但也没有说什么,坐上主位问缪琳道:“近几日,旧梁有何动静?”
缪琳摇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异动。……除非那些少梁奇兵,仍在昼夜袭击我军将士。”
“哼!”
嬴虔轻哼一声:“叫士卒们严加防范即可,其余不必理会。”
事实上,他对少梁的奇兵十分看重,但不可否认,少梁奇兵的人数太少了,少到嬴虔可以忍受这支精锐持续不断地给他秦军放血——只要少梁最终向他秦国屈服,那么这点损失就不算什么。
不多时,公孙壮亦来到了帅帐。
待嬴虔示意他入座后,公孙壮抱拳问道:“不知虔帅接下来有何安排?……虔帅的计策虽巧妙,但总不能让将士们什么都不做吧?”
的确,人不能闲着,否则就会变得惫懒,军队亦是如此,哪怕嬴虔并不打算再强攻少梁,但绝不会让麾下军队变得惫懒。
想到这里,嬴虔命人取来少梁的地图,与公孙壮、缪琳二人商议了一番。
他问缪琳道:“东梁的败军,还有芝阳的败军,都撤入了梁城么?”
“应该是的。”缪琳点头道。
嬴虔摸了摸胡须说道:“这样的话,那梁城恐怕就有至少两万的守军了……”
说着,他瞥向地图上的繁庞,问道:“繁庞有多少守军?”
缪琳摇摇头道:“这个不知,计良并未试探过繁庞的虚实。”
嬴虔正色道:“叫计良去试探看看,倘若繁庞兵力不足,就先将其拿下,进一步确保魏国无法将粮食运至少梁。至于公孙壮,你在这里再修一座营寨,我会叫甘兴、荀夏他们为你运来木料。”
他指了指地图上少梁、旧梁、繁庞三城的交界。
“虔帅这是要切断三城之间的联系么?末将明白!”公孙壮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次日,公孙壮便率领麾下军队带着涺水渡过涺水,驻扎于少梁、旧梁、繁庞三城的交界处,同时缪琳也派军卒将修建营寨所剩木料搬到对岸,供公孙壮军就地建造营寨。
秦军这毫不掩饰的行动,自然被旧梁尽收眼底。
得到消息的东梁君、翟虎、瑕阳君、李郃、王铮等人,纷纷登上东城墙,眺望城外远处的公孙壮军。
东梁君叹息道:“看来秦军是要切断旧梁、少梁、繁庞三城的联系,进一步围困我少梁……”
李郃、翟虎、瑕阳君几人皆皱起了眉头。
自撤至旧梁后,众人就一直在讨论,猜测秦军会不会顺势攻打旧梁,但今日秦军的举动明确地告诉他们,秦军将延续对付东梁的办法,继续围困,迫使旧梁乃至整个少梁自溃。
有一说一,这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办法,让旧梁毫无办法。
在一片沉默之际,王铮咬牙说道:“实在不行,咱们主动出击,与这些秦人拼了!”
听到这话,韦诸当即说道:“我愿作为先锋!”
然而东梁君、瑕阳君、翟虎,包括李郃,却都一言不发。
“冷静点。”翟虎瞥了一眼二人,劝告道:“我少梁本就是势弱的一方,凭借城墙才能抵挡住秦军的攻势,如今你二人却要舍弃城墙,出城与秦军厮杀?”
王铮愤慨道:“可秦军已摆明了不会攻城,他们要困死我少梁!若不主动出击,难道坐以待毙么?”
众人沉默不语。
他们当然不愿坐以待毙,可问题是就算击败了公孙壮军又能如何呢?
此处的缪琳军、公孙壮军,只不过是近二十万秦军中的两支而已,就算加上驻扎在繁庞的计良军,这三支秦军也不到秦军总兵力的一半,纵使付出巨大的代价去重创此地的秦军,等到另一半秦军赶到,他们照样会被秦军逼入城内,根本不足以扭转战局。
良久,东梁君叹息道:“尽可能拖延秦军吧……”
言下之意,他默许了王铮、韦诸二人的建议。
此后三日,王铮、韦诸时常率军出城骚扰公孙壮军修建营寨,等到夜里,李郃所率的奇兵更是不断偷袭,但公孙壮却毫不理会,只顾修建营寨,旧梁昼夜不断的骚扰,终究还是无法延缓公孙壮军修建营寨的速度。
甚至于,秦军还对守备薄弱的繁庞城发起了进攻,让旧梁又惊又忧。
十月二十五的夜里,翟虎与李郃、韦诸、伍康、章贲几人在南城门楼上煮酒小饮。
在连饮了三碗酒后,翟虎一脸嗟叹道:“这次恐怕是熬不过去了……”
“翟虎大人。”韦诸面色微变,不安地看向楼外,担心翟虎的言论影响到城内的士气。
可翟虎只是稍稍有点醉意,哪会不知韦诸所担心的,摇摇头说道:“你怕损害士气?怕什么?……连秦军都承认了我少梁的顽强,你还怕损害将士们的士气?”
听到这话,众将纷纷叹息。
事实上,自他东梁守军撤入旧梁后,旧梁城内的士气十分高昂,可问题就在于秦军不攻城,这让原本憋着劲的众将士们空有力气却无处使劲——总不能真像王铮说的那样主动出击吧?
期间,李郃默默喝酒,一言不发。
注意到李郃的举动,伍康好奇问道:“李郃,你在想什么?”
李郃闻言放下酒碗,若有所思地说道:“秦军围而不攻,意图困死我少梁,再这样下去,我少梁必定会被其拖至粮尽的那一刻……我心中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这话引起了在座众人的兴趣,就连翟虎也带着几分惊讶看向李郃:“什么想法?”
只见李郃环视众人,压低声音说道:“突袭栎阳,生擒秦王,迫使秦国退兵。”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惊骇地看着李郃。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人心中竟然有如此疯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