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王都血雨 第143章 兴趣使然

    伊凡看着瓦尔兹愈加晦暗的眼神，心中多少猜到了他的一些想法，但伊凡却是有意说出一部分实情的。

    伊凡三指捏起一只咖啡杯，细细观摩着杯面上的花纹，出神得似乎忘记自己正在与瓦尔兹攀谈。杯面花纹是蓝色的一抹弯弯，像飘过白天的一朵蓝云，又像一条游过湖面的青色小蛇。

    瓦尔兹的视线也被杯子吸引过去，发现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白瓷杯，材质既不是金也不是银，自己家中可是有一整套的水晶杯呢，还是花大价钱从拍卖场上得来的。瓦尔兹不由得再次感叹伊凡府中的朴实，别说像贵族了，简直就是一穷二白的平民，不过至少咖啡的味道还算不错。

    “伊凡大人？”见到伊凡许久不说话，瓦尔兹忍不住出声问道。

    伊凡似乎回过神来，眼睛却还是望着杯面，只是口中喃喃道：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瓦尔兹一愣，知道伊凡不会突然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个未讲的故事必有所指，便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微微低头道：“愿闻其详。”

    伊凡微微一笑：“贵族大小姐伊莎豢养了两个男仆，一个男仆叫大黄，另一个男仆叫小黄，两个男仆都是同样的俊美。不过有趣的是，伊莎对大黄亲切和蔼、极尽温柔，但对小黄恶言相向、非打即骂，因此小黄十分憎恨大黄，认为主人对他的爱远远胜过自己。”

    “马克先生的《同等的爱》？”

    故事才开始一句，瓦尔兹便得出了题目，这位大商人同样是马克的忠实书迷。只能说马克笔下的文章实在是雅俗共赏，若是让瓦尔兹学习知识去参加官员选拔考核，那他一定会叫苦不迭、不得寸进，但若是让他去看马克写的讽刺小说，那他一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事实上，瓦尔兹家中就有一套金装版的《马克小说集》，注意是金装不是精装，那本书的封面是涂了金漆的。

    伊凡望向瓦尔兹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杯子继续说道：

    “有一天伊莎被死神传召至冥府，死神说伊莎做的伤天害理之事太多，要提早结束她的生命。伊莎大哭，鼻涕眼泪流了一地，说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回自己的生命。死神笑了，说如果是你最爱的两个人的话，那这份交易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伊莎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大黄和小黄的名字。”

    伊凡和瓦尔兹的嘴角同时露出一抹嘲弄，他们都是知道故事结局的。

    “大黄和小黄被拘束到了冥府，大黄听说这件事后，十分忠心地表示愿意为伊莎付出生命，因为主人这些年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但是小黄却不愿意，他愤怒地指责伊莎在说谎，自己根本就不是伊莎最爱的两个人之一，如果伊莎真爱自己的话，为什么会每天把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呢？”

    “伊莎在争辩，小黄说什么也不相信。死神见状嘿嘿一笑，干脆拿出了称心天平，死神取出伊莎心中关于两人的部分，放在天平的左右两边，结果天平保持了绝对的平衡，没有偏向任意一边。这便证明伊莎没有说谎，她心中对小黄的爱的确同等于对大黄的。”

    “小黄直到这时还不愿意相信，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再问责了，因为他和大黄的灵魂都被死神吃进了腹中……”

    故事讲完了，伊凡和瓦尔兹许久未说话，似乎在享受结局的余韵。《同等的爱》在马克先生的所有小说中，也是讽刺意味最浓的几篇之一，因为大黄和小黄这种名字，根本不会出现在人的身上，那是帝国人给狗取的名字。

    仍然是瓦尔兹率先打破了沉默：“大人你跟我讲的这个故事，究竟有什么寓意呢？”

    “你莫非还不明白？”伊凡颇为意外地回望一眼，搞得瓦尔兹以为自己很蠢，不禁思索着故事中的漏洞。

    伊凡没有接着为难瓦尔兹，而是自得地一笑：“瓦尔兹啊瓦尔兹……你觉得贵族应该任意驱使奴隶，无论打死骂死都无所谓，我觉得应该让奴隶生活得轻松一些、快乐一些。”

    伊凡直直盯着瓦尔兹的眼睛道：“站在贵族的角度来看，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瓦尔兹闻言悚然一惊，竟觉得少年温和的目光极为刺眼，不禁迅速低下头去避开视线，同时心中思索着伊凡的话语，很快便有了几分明悟。

    伊凡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从始至终我都是在以贵族的身份，掌控着他们的生活，让他们按照我定下的方向走下去。这就好像我们龙族……让你们人族过上富足生活一样！”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我只能说兴趣使然！我觉得看到他们欢笑，比看到他们哀嚎更有趣，懂吗？”

    伊凡说这些话时，左眼辉映着耀眼的金光，让瓦尔兹根本不敢抬头，那隐隐散发出的龙威更是让他如坐针毡，大冷天的汗如雨下，也不知是不是房间里暖气开太大了。

    “懂了懂了！”瓦尔兹忙不迭直点头。

    此时的他心中对伊凡，更添加了几分敬畏，依靠“兴趣”来决定他人生死的人实在太可怕了！或许那些奴隶在他看来都是蚂蚁吧？原来龙族都是这么看待人族的么？建立帝国对他们来说或许只是一场游戏？希望这不会影响自己的爱国心……

    瓦尔兹想起那些喜欢折磨奴隶的贵族，觉得他们与伊凡相比真是“低端玩家”啊，给予一个人幸福往往比给予一个痛苦难上许多，伊凡此举显然就是给自己上难度嘛，没想到还有这么新奇刺激的玩法。

    用地球话来说，伊凡就是全成就通关游戏，还喜欢拿初始武器单刷最终BOSS的天尊大佬，而瓦尔斯就是那只喊六六六的萌新。

    瓦尔斯对伊凡肃然起敬，觉得跟着这样的“高端玩家”才有成就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从伊凡身上终于找到了对贵族的熟悉感，而且还是远超普通贵族的淡漠，那种视低阶级人如蝼蚁的感觉。

    这一瞬间，瓦尔兹觉得自己放弃合作的想法真是失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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