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魔角山脉 第105章 两名骑士

    只有放弃多余想法时，罗伯特才发现悬崖上的景致很静谧，安静到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接近沉眠季的风儿应该是寒冷的，但罗伯特却觉得很舒爽，尤其是他鸡窝似的头发因龙血而黏糊糊的，有风一吹便觉得清爽了许多。

    临时前是这样的感觉，他觉得很美妙。

    “哒哒哒——”

    上方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声，罗伯特的耳朵顺带精神瞬间支棱起来，但他想到什么后又很快颓然下去，无论来者是本该继续追杀的魔木，还是路过被吸引的魔兽，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不对，好像是个好消息。

    那声音愈发靠近了，罗伯特竭尽全力地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而后是伸出的一只手臂。

    “抓紧我啊！”

    听到这句话语，罗伯特的心神再度出现恍惚，把眼前的场景和当年的重叠在一起，这只手臂似乎和当年的一模一样，自己应不应该抓住呢？

    “是你吗……爱德华？”罗伯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你在发什么呆啊罗伯特！”

    上方的那人发出一道吼声，将罗伯特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这才看清那是老道尔的脸，老道尔脸上满是焦急和疑惑，大声地说道：“抓紧我啊罗伯特！”

    似乎意识到不能在部下面前表现出颓势，罗伯特抛却了先前的那些悲观想法，用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老道尔的手臂，力量得到了传递，两名骑士的手掌交握着，老道尔一点一点地将罗伯特拉回上方。

    这一过程进行得很顺利，风声没有作怪般突然变大。两名骑士肩并肩躺在大地上，望着洁白的天空大口喘气，此刻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想法：“原来当魔角山脉没有魔兽咆哮时，天空是那么的美丽纯净，只有软绵绵的云朵在蓝幕上。”

    “老道尔你……”罗伯特歪头望向老道尔道，“我不是让你保护好老族长他们吗？你怎么跑过来了？”

    “就是因为安顿好他们了，我才跑过来找你啊。”老道尔摆着个“大”字，不以为意道，“放心吧，他们躲在地道里很安全。”

    罗伯特了然点点头，坐了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仪态，随口说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那些魔木没有攻击你么？”

    “说到这事儿我也很奇怪啊，那些家伙似乎全部歇菜了，恢复到了原来的安静样子，所以我才能循着战斗痕迹，平安无事地找到你。”老道尔说完又转过头去，继续吐着舌头，“不过跑这么远累死我了，不行我要多趟一会儿。”

    罗伯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这点，便无奈地摇摇头道：“行了起来吧，我们回去后你再慢慢歇。”

    哪知老道尔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自说自话，眼神有些茫然地望着天空：

    “罗伯特我跟你说啊，我啊……其实是个很平庸的人。”

    “不过和很多平庸的人不一样的是，我很早就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平庸。我知道自己的剑术才能很一般，再过不久我就四十岁了，看来这辈子都修炼不出斗气了。我截至目前的人生没有任何亮眼的成就，军队对我的评级也是不上不下，最关键的是，我和女儿间的关系也处理得很一般，我还是个平庸的父亲……哦对了，我的相貌也很平庸。”

    罗伯特耐心地听到了最后，眉头微皱道：“如果老道尔你想感慨人生的话，回去后我再慢慢听你讲。”

    “你以为我在感慨自己吗？”老道尔的眼神逐渐尖锐，就这么躺着和罗伯特对视着，“我在质问你啊罗伯特。”

    触及到老道尔的眼神，罗伯特突然觉得心中一惊，好像自己封闭的心灵被看穿了一般，明明自己站着老道尔躺着，但老道尔的气势却压过了自己一头。

    只见老道尔嘴唇轻启道：“你为什么要……期待死亡呢？”

    “什么？”罗伯特闻言大惊失色，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慌乱了，便强装镇定扭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道尔嘴角露出一抹嘲弄，有些冷笑道：“别忘了我们曾服役同一个小队，上过同一个战场，还记得那些小国的士兵吗？他们明知道赢不了帝国，却还是被迫拿着剑上战场，他们知道自己赢不了，唯一能期待的便是死得痛快点。”

    “而你先前的眼神，就和那些士兵一模一样！”

    罗伯特闻言如遭雷击，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老道尔见状哀叹一声：“老班长说得果然没错，你是个很擅长伪装的人。”

    “老班长？”罗伯特疑惑万分地抬起头来。

    “你大概还以为，被调配到这里的二十一骑士中，只有你一个人是主动申请的吧？”老道尔不知为何语气轻松了许多，“是老班长放心不下你，才恳求我申请过来的。我当时还以为你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了呢，得知你的申请后就知道还没有，便想着反正我去哪儿待着都一样，于是干脆申请调配过来了。”

    “再说了……我当你是朋友啊罗伯特。”老道尔最后说道。

    罗伯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老道尔吁出一口气道：“或许真的就像伊凡大人说的那样吧，越强大的人往往越脆弱，保罗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是理解不了你们的苦楚啦，不过我是真的很羡慕你们，能够修炼出斗气，还能得到大人最深的信任，我要是能像你们一样的话，我老婆大概不会总说我没用，我女儿也会更加崇拜我吧。”

    “我的文化就这水平，也说不出更多漂亮话了。”老道尔叹息一声坐起，“我最后只想问你一句……”

    “伊凡大人这么信任你，你舍得让他失望吗？”

    罗伯特闻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年领主的模样，少年长得比自己矮，却总喜欢拍自己的肩膀，身高不够有时还会踮下脚，他的御下之道，在自己看来笨拙又可爱。罗伯特沉默许久，伸出手臂对老道尔道：

    “拜托你了老道尔……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些事情。”

    “可以，不过我希望不要再发生先前的事情。”

    “如你所愿。”

    老道尔借着罗伯特的手臂站起，似乎在报答先前的救命一臂，两名骑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天空还是很静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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