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 钢铁之躯42

    几秒的熟悉“刺啦”声音后,电话被接通。

    百里辛熟练地回复完电话那头的女人，就听到旁边的话务员吐槽，“最近的电话怎么回事,信号干扰这么严重，没人解决这个问题吗？”

    带百里辛参观的工作人员应该是话务区的一个小领导，听到后不耐地皱了皱眉道：“已经报修了，后勤技术人员正在研究信号干扰的原因。只是几道刺啦声而已,又不会影响工作,你如果累了可以申请休假,反正假期有的是。后勤技术工作人员该干的都干了,又不是没工作,怎么就成了没人解决这个问题了。”

    那个话务员缩了缩脖子,咂了咂嘴道：“光看有什么用？技术人员怎么说的？”

    领导：“最近黑暗钢铁之城中出了些反叛军，据说信号干扰是反叛军弄出来的。”

    话务员：“真有毛病,反叛军是想用噪音吵死我们吗,笑死。这些反叛军也是不长眼，居然敢挑衅军团,以前也不是没有反叛军,不是都被压制了吗。所以这个问题到底什么时候解决？我们总不能每天都要听到这些刺耳的信号吧？老天，我可受不了这些信号干扰。”

    领导：“已经在解决了,会解决的,放心好了。”

    另外一个话务员笑了一声,打趣道：“当年一场大火烧了市中心的教堂,后勤修补人员花了十年才修好，后勤人员的效率可是全星球出了名的，这次的接线噪音风波该不会也是这个效率吧？”

    领导瘪嘴，但最后也没有说出一个四五六来。

    百里辛状似不经意地插话,“我刚才也听到了噪音，里面刺啦刺啦的，好像在说什么，你们听到了吗？”

    话务员：“没有啊，就只有刺耳的噪音，你听到什么了？”

    百里辛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咦，好像在说‘嗡嗡嗡’什么的。”

    “哈哈哈哈，”话务员哈哈大笑，“嗡嗡嗡的才不是电话里的语言文字，是你的耳朵耳鸣了，你太可爱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

    百里辛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将耳机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我不信，我听力很好的，肯定是听到了什么。”

    他们的说话声音引起了周围几个话务员的注意，恰好有一个黑发话务员的电话响了，那人举着耳机朝着百里辛招了招手，“你这孩子真犟，不信的话你就再来听听，看看到底是有声音还是你耳鸣了。”

    百里辛噘嘴，不服输地走到那个话务员位置坐下，夺过耳机戴在了耳朵上。

    耳机戴上的一刹那，本来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神倏然锐利，浓密的刘海阴翳下，细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全部目光。

    百里辛接通电话，静静等待着信号。

    “刺啦刺啦——代号‘d+’——内容绝密——存放——u9105年——a64邮箱——刺啦刺啦——”

    “喂，你好，我迷路了，想知道去xx商场的路线。”

    百里辛抬头看了围观的几人一眼，用手捂住耳机麦克风压低声音道，“这个人想要知道去xx商场的路线。”

    黑发话务员：“你起来，交给我吧。”

    百里辛从工作台挪开位置，旁边的人凑上来打趣道：“怎么样，是耳鸣啊还是真的有声音啊？”

    眼神重新变得清澈愚蠢的青年揉了揉耳朵，还是一脸的不甘心：“应该是有声音，嗡嗡嗡肯定是有人在打呼噜。”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来来来，我这里的第一通电话也响了，再让他听听。”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士话务员笑着举起了耳麦。

    百里辛顺着杆往上爬，也没有谦让，直接坐了下去。

    虽然同样是话务区，他发现爱区的话务区和秩序区的氛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秩序区的话务区严谨，周围的工作人员各司其职。

    爱区的话务区热情熟络，员工之间的气氛比较活跃。

    可能是因为两个区重视的品格不一样，这样熟络的爱区反而更方便自己获得信息。

    和五年后，也就是u9105年的话务区相比，这个时候的信号内容要更加清晰。

    五年后的信号里他只能隐约听到“d+”两个字，可现在的信号里他可以断断续续听到其他很多讯息。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在周围人的起哄中，他顺理成章地听了足够多的第一通电话。

    也终于东拼西凑出了一段文字。

    ——开启歼灭……计划，代号“d+”，级别绝密，计划内容存放于，u9105年2月15日，秩序区银行保险库第六区，a46邮箱。”

    这个上面的“d+”，百里辛无法确定到底是某几个字母缩小后的简称，还是“帝迦”。

    得到了明确的时间地点后，百里辛才终于垂头丧气地将耳机还给兴致勃勃的话务员，哭丧着脸捂着耳朵：“你们说得对，是我耳鸣了，嗡嗡嗡的原来是我的耳朵，不是有人说话。”

    周围又是一阵大笑。

    告别了经理，百里辛坐上了爱莎为他准备的车子。

    坐在后驾驶座上，他掀开右手袖子，露出了手腕上只有他能看到的标记。

    手腕上有一个刻在皮肤上的虚拟电子表盘，表盘正在按照虚拟世界的时间跳动着，但这个并不是普通的表盘，更是一个时间跳跃器。

    此时表盘旁边可以调整时间的按钮是暗掉的，在表盘的下面坠着一行小字。

    [时间跳跃器：可进行时间跳跃，最长时间跨越为180天。每次跳跃后将有10－100小时之间的冷却期。]

    [目前状态：冷却中]

    [冷却剩余时间：26小时]

    李灿灿交给他的时间跳跃器并不能无限制地连续跳跃，需要有一定的冷却时间。

    而且最长的跨越时间是半年。

    看到这个时间跳跃器的说明，他也明白了普利斯·星辰为什么总是神秘消失，又在几个月后神秘出现。

    在这26小时的冷却时间里，百里辛去唱片公司和爱莎签订了正式合同，并在录音棚中将新歌录制了一遍，最后将歌曲发布到了星网上。

    等这些事情都做完后，时间控制器的冷却基本也结束了。

    他将时间固定到了u9100年8月10日，开始了第一次时间跳跃。

    那之后便是不停的时间跳跃和冷却，每次跳跃结束都会有10－100个小时不等的停滞时间，这个时间里他要么发布新歌，要么开个演唱会，不知不觉间，他的轨迹和普利斯·星辰完全重合。

    公司因为他的歌曲避免了倒闭的风险，他也成为了星网上最受欢迎最红的歌星。

    鲜花、掌声、赞美、爱慕，普利斯·星辰这个名字和容貌被镌刻在各种物品上，成了无数人为之追捧的佳品。

    在这期间，他也悄悄来过自己曾经居住的秩序区公寓中，在他所住的楼层中，他看到了凯拉先生和他的夫人，两人牵着一个小孩子，有说有笑的很幸福。对他们而言，如果时间定格在此时，或许是最幸福的。

    至于他住的那个房间，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并没有住人。

    之后的时间跳跃里，他多次来到这里，这个房间都是空置状态。

    换言之，在他来到这个副本之前，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叫“辛先生”，关于“辛先生”的剧情，都是在他进入这个副本后强加在他身上的。

    这是惊悚游戏的能力。

    如果是这样，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沧山的地点，也是逃生系统故意安置的？

    想到这里，百里辛忽然有一个危险的猜想。

    惊悚游戏并不喜欢自己，这个他是知道的。

    可即便惊悚游戏不喜欢自己，也没有非要置自己于死地，最多是将自己放在一个异常危险的地方。

    要么是惊悚游戏对自己手下留情了，要么是它根本不会手下留情，只是想要得到自己的大脑。换句话说，自己虽然在副本里这么作，可自己的一些行为和自己身上获得利益相比较的话，还是利益更重一些，所以惊悚游戏原谅了自己，只是用一次次的危险处境来惩罚警告自己。

    可李沧山在这个副本中的遭遇，比自己这个让惊悚游戏讨厌的人更加绝望。

    也可以理解为，惊悚游戏对李沧山的讨厌程度甚至在自己之上。

    从副本表现上来看，李沧山是很出色，但他的出色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而且也没有到破坏副本的程度，按理说这种人会受到惊悚游戏的喜欢才对。

    可惊悚游戏居然讨厌他。

    李沧山身上唯一能够激起惊悚游戏讨厌的点，恐怕就是他进入游戏的目的。

    他利用自己的进入游戏，但他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填满，而是为了拯救被困在游戏中的人，破坏这个游戏。

    如果惊悚游戏发现了他的这个目的，的确是会很讨厌李沧山。

    可纵观游戏玩家，恨惊悚游戏、心里想要破坏惊悚游戏的不是只有他。

    惊悚游戏这么对待李沧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个游戏觉得，李沧山非死不可。

    为什么非死不可？

    因为他身上可能带着威胁惊悚游戏的东西，为了自保，惊悚游戏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李沧山。

    如果是按照这样的思路，那串“刺啦刺啦”的信号中并不完整的信息，他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了。

    ——歼灭惊悚游戏计划，代号“d+”！

    李沧山对自己隐瞒了他最重要的武器，他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这么进入惊悚游戏的！

    他带着秘密武器进入了这个惊悚游戏世界！

    因为内容是绝密的，所以他没有将这个信息告诉自己。

    但系统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百里辛思忖数秒，倏然顿悟过来。

    因为上一次的更新！

    恐怕是在惊悚游戏的一次次脉冲中，它们从李沧山身上获得了点什么信息，这个信息让游戏主脑感到了威胁，所以在这个副本中，主脑动用了特权，把李沧山安置在了一个必死的设定中。

    这就是李沧山死亡的真正原因，死于游戏主脑的忌惮和恐惧之下！

    但主脑没想到，李沧山就算死了，钢铁般的意志和灵魂犹在。

    他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李沧山将那串绝密的信号串伪装后藏匿在了虚拟世界中，期待有玩家可以发现那串致命信号。

    这就是李沧山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声音。

    是祝福，是希望，是一柄杀伐果决刺破黑暗和恐惧的利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经过了十次的时间跳跃后，百里辛终于来到了u9105年2月10日，出现在了爱莎为他安置的住处中……

    也就是“百里辛”一开始进入副本的时间节点。

    为了确定这个虚拟世界到底是不是和李灿灿说的这么玄乎，百里辛找了辆车坐进去，凭着记忆悄悄出现在了“百里辛”经过的地方。

    早晨八点钟，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后，他终于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结伴走出了建筑大楼，并肩说着什么，快步朝着公交站牌走去。

    s419：【啊啊！宿主大人，是您，是一起的您！真的有！】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路上行走的“百里辛”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百里辛下意识将身体藏在了玻璃后边，避开了“百里辛”探究的眼神。

    直到“百里辛”和大腹便便的凯拉先生消失在视野里，百里辛才重新端坐好，眼神幽深。

    手臂上的马赛克咬尾蛇还尚在，如今的情况充满了戏剧性。

    时间就像一个他手臂上的咬尾蛇，串联成了一个环。

    今天是u9100年2月10日，距离那串信息中提到了u9105年2月15日，只有五天的时间。

    “叮铃铃……”

    已经很熟悉的通讯器铃声响起，百里辛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又是爱莎女士。

    他接起电话：“你好，爱莎女士。”

    爱莎在那边的声音十分喜悦：“亲爱的星辰先生，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出现的。”

    百里辛启动磁悬浮汽车，“难不成我又违章了？”

    爱莎：“什么？！你又违章了吗？！”

    百里辛耸肩：“谁知道呢，如果不是我的违章引起了你的注意，那是为什么呢？”

    爱莎：“嗨，还能为什么，因为你每隔六个月出现一次，我都摸到规律了。最近这几天就是你的出现时间，我寻思着你也该出现了，所以每天都给你打一通电话。”

    “哈哈哈，”百里辛快速驾驶磁悬浮汽车从秩序区驶离，“原来不是精准射击，而是试错法，你真是太聪明了，爱莎女士，找我有什么事情？”

    爱莎：“你已经有六个月没出现了，观众们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模样了，有没有兴趣举行一次演唱会。”

    百里辛：“什么时候？”

    爱莎：“2月14日是个好日子，地点你挑。”

    百里辛想起了自己当初和“普利斯·星辰”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这场演唱会。

    如果没有这场演唱会，自己也不会注意到“普利斯·星辰”这个人，更不会知道那三首天空三部曲。

    他最开始以为是巧合。

    后来以为普利斯·星辰是玩家，暗中给他们留下线索。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一直是自己在帮助自己。

    将思绪拉回现实，百里辛对着电话道：“那地点就选在秩序区商业街上空的天空之城，时间是2月14日，在那之前还是按照以前的老规矩，用热气艇随即撒放名片，抽到幸运数字的人可以参加演唱会。”

    爱莎：“这次的幸运数字串是……？”

    百里辛笑了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438。”

    ……

    之后的几天里，百里辛耐心地准备着演唱会。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在虚拟世界中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了。

    等2月15日从秩序区第六区a46保险柜中取出他要的东西后，他在这个虚拟世界的任务就结束并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几天里他也没有再去找“百里辛”。

    最了解自己的人还是自己，那天他悄悄躲在暗处观察“百里辛”都险些被发现，如果他三番两次出现在“百里辛”面前，一定会被自己发现问题的。

    虽然有点自夸的意味，但不得不说，自己真聪明！

    被镁光灯聚焦的舞台上，鲜花、掌声的人潮之中，他站在上方一眼就看到了舞台下面的自己。

    只是一瞥，百里辛很快移开了视线。

    说实话，这种感觉是有些奇怪的。

    自己明明就站在这里，可又有一个自己坐在看台上。

    两个自己，一个在舞台上享受着众人的掌声，一个在舞台下方以观众的视角仰望。

    就好像自己同时经历了两种人生。

    一种备受关注却拘束的人生，一种平凡却自由的人生。

    几首歌唱完，中场准备中场休息的时候被观众撞了一下，演出服上和身上沾了些饮料。工作人员见状赶忙让百里辛进卫生间洗一洗手上的脏东西，他们抓紧时间去找备用礼服。

    结果工作人员刚走没多久，门“吱呀”响了一声。

    百里辛以为是工作人员来了，头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便看到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百里辛：“……”

    想起来了，演唱会那天他是和“普利斯·星辰”在厕所偶遇了一次。

    s419：【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个空间里一共有几个意识体？】

    逃生系统：【嗷嗷，这个我会！一共有六个！我们这边加上我们两个有三个，对面也有三个！看似是两个人，实则是六个意识体。】

    s419：【统妹真聪明，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屋子里一共有几个人。】

    逃生系统：【这个我也会！答案是1个！虽然看起来是有两个人，但其实都是百里辛大人！】

    “百里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普利斯·星辰”，笑吟吟率先开口：“你在看什么？”

    百里辛看着自己都挑不出毛病的脸，非常不要脸地赞美道：“你长得真好看。”

    “百里辛”又笑了。

    百里辛还是第一次用第三视角看自己的脸，那种新奇的感觉又一次萦绕上心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称呼自己是颜神了，因为这脸是真好看啊。

    即便是在厕所这样光线晦暗的地方，也掩盖不住自己那张昳丽的五官。

    百里辛不禁在心中叹息一声。

    真是便宜帝迦这个狗东西了。

    如果他有条件，真想把自己从帝迦手里抢过来。

    哼。

    直播间中的帝迦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心口堵得发慌。

    帝迦捂着胸口，眸光晦暗：“……”

    什么情况，怎么忽然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是哪个不要命的要跟他抢老婆？

    百里辛看向“百里辛”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且宠溺。

    “百里辛”在这样的目光中后退了一步，再次开口：“你才好看，星辰先生。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感觉很亲切，就像见到亲人一样，特别好奇你的祖先来自哪里，或许我们的祖先来自同一个体系？”

    百里辛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微妙。

    他现在就好像在看一部电影，一部自己出演的电影。

    他也终于明白当初“普利斯·星辰”那个微妙又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打个比方，你是个站在未来角度、什么都知道的先知。

    当你有一天看到过去的自己以一种很荒谬的关系定义你们的关系时，表情都不会很冷静。

    s419：【嗷嗷，这里，我记得是我提醒宿主大人你们有可能是祖宗和后代的关系！现在再看才发现，真是名场面啊。】

    逃生系统：【我也记得这里！】

    百里辛声音阴恻恻地：【为我贡献了这么多名场面，s419，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s419：【啊，这，呵呵……喂，信号好像不太好，喂喂喂，宿主大人，我信号好像中断了，喂喂喂。】

    逃生系统：【嗯？我的信号很好啊，哥哥，你没事吧？中毒了吗？】

    s419：【……】

    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百里辛的思绪，“星辰，你好了没，演唱时间快开始了！”

    百里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百里辛”，留下了以后离开虚拟世界的提示语：“你也是来听歌的吧，我的天空三部曲听过吗？感觉怎么样？”

    “百里辛”：“很好听，天籁之音。”

    百里辛笑了笑：“好听就多听听，星网上有很多，你一定会发现惊喜的。祝你好运，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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