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 罗马-起床气与圣诞帽

    “dddddddddaddy——！！”

    当晚,苏舟傻fufu地回到卧室后的第一件事，是给远在德国的奥古斯特打电话。

    不是他的第一分享对象不是铮哥，就,铮哥和安吉洛不熟，但奥古斯特和安吉洛很熟,大家懂吧。

    ——所以粥当然是不过大脑手指自己动地给他的好daddy打跨国电话啦！

    好在两人现在都在欧洲，意大利和德国处在同一时区，没有什么时差。

    现在是晚上的八点半,铃声响了没几下,就被对面接了起来。

    不等对面开口。

    苏舟这边就一声河东貂吼：“da——ddy——！！”

    苏舟尖叫：“大天使先生啊不比安奇先生我是说鸡翅膀烤鸡翅奥尔良肯德基安吉洛·比安奇就是那个世界第二你的好友之一！！！你你你你是知道我现在住在他家的！我是说！他夸我了夸我了夸我了！！啊啊啊啊啊他夸我了！！！！！那个安吉洛·比安奇真的是不带嘲讽非常平和就那种非常生活化烟火气息很浓的下凡了降临了的那种夸我夸夸夸我他他他夸我了啊啊啊啊啊啊！！！！”

    及时把手机拿离了耳边的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此时的表情,实不相瞒,有些懵。

    因为苏舟在说到一半时就开始说中文了,且那“啊啊啊”“嗷嗷嗷”“#@&%#”的语速快到了一定程度。

    几年下来，奥古斯特的中文不说大有进步,也是小有所成，如果苏舟的语速再慢一点、吐字再清楚点,奥古斯特并不认为自己会听不懂苏舟说了什么，但是现在……

    奥古斯特耐心地等着这只貂貂哭嚎完。

    是的，吼到最后,苏舟的嗓子里竟然都有了哭腔。

    这，这就很让人好奇（x）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机那头，苏舟开始咳嗽。

    奥古斯特这才轻缓开口：“苏舟,平静点，别忘了你的嗓子还在痊愈后期，最近一周还是多注意一点。”

    不用奥古斯特提醒,身在罗马比安奇家的某只哭嚎貂已经拿起放在客房书桌上的水瓶开始狂喝水了。

    苏舟捶着胸口,疯狂咳嗽,脸蛋本来就因为兴奋而泛红，这会更是连耳朵根也染上了红色。

    苏舟咳里偷闲说：“咳，我、我没事……咕噜咕噜（喝水），不是那种咳……嗓子被撕裂的咳，就是正常的，咳，我、我是岔气了，不是嗓子，咳咳咳咳……”

    苏舟咳了好一会，喝了半瓶水，平息了。

    咳。

    苏舟稍微平静了点。

    然后他看看被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通话时间已经来到了五分十二秒……

    苏舟：“…………”

    粥后知后觉。

    艹！安吉洛·比安奇这个男人果然有毒！他被pua的太厉害了！！

    苏舟果断翻脸。

    “咳，daddy没事了，打扰你了咳咳咳咳，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明天上午的飞机飞悉尼。我在比安奇家的这几天过的很开心，蒂尼卡夫人很好，里奥超厉害，妮格拉竟然已经断断续续上传自己所编曲的曲子到网上了！我其实有些没想到比安奇家的家庭气氛这么好……呃，不是不能说，就是，意外，有些意外……”

    “……总之，”苏舟总结，“虽然那天觉得有些突兀……但是这三天的异国生活我过得极为愉快——daddy，谢谢你在那天直接联系比安奇先生啦。”

    奥古斯特耐心地听完，坦然地接收了苏舟的道谢。

    然后他问：“那你刚才在尖叫什么呢？那么激动高兴的样子。”

    本以为已经成功转移话题的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个话题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自觉丢了面子（？），苏舟开始考虑是否要拉出伟大的蒂尼卡夫人。

    结果，这个念头动了还没有一秒，就听到对中文确实有些研究的世界第一先生说：“我听到你最开始是在用各种词汇称呼着‘安吉洛’这一个个体，然后你还说了‘他夸我了’……这之后我就听不明白了，son，请体谅一下你只是中文入门的异国老父亲，他的中文并不如你好。”

    苏舟又：“…………”

    得了，手机这端的粥叹了一声，认识这么久，他也算是大体了解了些奥古斯特的性子，如果一点都没听到就算了，但一旦被奥古斯特听去了这么一个开头，就算今天不把这事说明白，将来迟早有一天——哪怕是几年后的一天——鬼知道在什么时候哪个契机，说不定就又被奥古斯特突然旧事重提，冷不丁地就被套了话。

    长痛不如痛短，苏舟在心里痛了一痛，很干脆地说：“是啦你没听错，就是比安奇先生夸我了——啊，不过不是乒乓球方面的……我今晚做了一桌大餐，大概十有七八都是我做的，比安奇先生——不，比安奇全家都很喜欢！！安吉洛在最后说‘是对得起卖相的一餐，味道不错’……而且他还拍了拍我的头。”

    苏舟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手心一个不听话，就也拍了两下。

    自己拍自己的粥：“…………”

    回过神来的粥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即使客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苏舟还是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一声。

    “咳。”

    苏舟清了清嗓子：“就是这样，嗯，就是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吧，还有daddy你知道大天使先生喜欢机车改装吗？——拜托这也太酷了吧！还有我从蒂尼卡夫人那里学了一些织毛线的小技巧，织了一个小圣诞帽，打算等会或者明早去送给他…………嗯，你觉得如果我非常恭敬且谨慎地询问他、是否能去看看他的改装室、只是轻轻地摸摸他的摩托和跑车……比安奇先生会同意吗？”

    虽然多少也有过一些设想、但其实也并没有真的想到苏舟的比安奇家之旅竟然会如此超额顺利的世界第一先生：“…………”

    奥古斯特不由回想了一下他去比安奇家做客的时候。

    ……哦，那肯定不是“安吉洛邀请他去”或者“安吉洛自发开车接他去”，应该说是他主动“跟”上了他的意大利朋友，而他的意大利朋友没有拒绝而已。

    没有拒绝就是同意嘛。

    于是奥古斯特就冒昧地探访了一下他的意大利友人的家。

    蒂尼卡夫人的确是一位友善又和蔼的妇人，不过在奥古斯特的印象里，蒂尼卡·比安奇对他并没有这么的……亲昵？大概是因为他的年龄毕竟比较大，而苏舟却还是个未成年的大男孩？

    而安吉洛的那一对龙凤胎弟妹……

    ……妮格拉·比安奇多次正大光明地观察过他，应该是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不过考虑到那个小女孩主动来问他“你对雷耶斯怎么看”，奥古斯特有理由相信，安吉洛的妹妹第二喜欢的球员应该就是那个西班牙小子。

    至于德里安·比安奇……老实说，奥古斯特也只是去过安吉洛家两次而已，其中一次只是下午做客，另外一次则是只住了一晚。

    而在那两次的做客经历里，奥古斯特对德里安·比安奇其实没有太多的印象，和在神态与话语里都和安吉洛多少有几分相似的妹妹比起来，德里安·比安奇这个弟弟虽然有着和安吉洛像了六七成的脸，但是他的性格却和他那自我中心到极致的哥哥截然不同。

    是个很有礼貌也有些安静的男孩。

    这是奥古斯特对德里安·比安奇的最大印象。

    ……但总之和苏舟正在描述的这个男孩截然不同。

    总感觉又get到了很多新信息的奥古斯特：“…………”

    安吉洛喜欢机车改装他知道，但其他的三位比安奇怎么都和他了解中的不太一样…？

    奥古斯特陷入了沉思，最后得出的结论除了苏舟和他的性格差异较大外——特指易于融入另一群体的程度or亲昵方向的受欢迎程度——“年龄”大概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吧。

    ……嗯，可能还要加上安吉洛对苏舟的“特殊对待”，比如那句“别哭”…？或许安吉洛确实为苏舟“屡次破例”这一点，在“安吉洛的家人”看来，也是预先积攒了一定的亲近与好感度…？

    而奥古斯特为什么能了解的这么细致呢？

    ——当然是苏舟一个忍不住，又开开心心地把他在安吉洛家的几天经历都极为细致地分享给奥古斯特听啦。

    于是奥古斯特详细地了解了一下苏舟在安吉洛·比安奇家的这三天。

    而苏舟在最后是这么说的：“总之再次感谢你daddy！！等我的手工再熟练点，我也给你织点什么吧——好啦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就先到这里吧，明天上午的飞机我今天要早睡啦！daddy晚安！”

    奥古斯特的确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鉴于苏舟明早要赶飞机，那些他的确还想要再多说两句的事，也可以被延后为完全不重要的事。

    在那句尾音轻扬的、特地使用了德语的“晚安”之后，这通电话便被正身居罗马的某中国球员主动挂断了。

    而德国这头——

    奥古斯特的手机页面回到了被各种APP软件占据的桌面。

    盯着在不久后锁屏暗下的手机，奥古斯特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呢？

    ……大概是被差别待遇的心情吧。

    自己家的客厅里，奥古斯特看了看不远处的木纸箱——那里面放着各国各刊的报纸。

    ……奥古斯特想，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拍到苏舟在圣诞夜当天飞回罗马、安吉洛亲自接机的一幕。

    不，大概是没有吧，毕竟圣诞节已经是前天的事情了。

    如果确实被记者拍到了的话，应该早就登报了。

    毕竟，圣诞节前后没有比赛，整个欧洲的体育界可是很无聊的。

    -

    次日，苏舟起了个大清早，他在昨天睡觉前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最后还没被塞到箱子里的东西，只剩下他的睡衣和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了。

    而在睁眼、下床、洗漱、整理洗漱包、回床边、脱睡衣、把洗漱包和睡衣都放到箱子里——

    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后，苏舟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

    砰砰砰！开门呐！开门开门开门呐！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醒啦！嘿！

    ……好吧，苏舟当然是不敢跑到安吉洛的卧室门前这么做的，他的飞机是上午的九点五十分，而他的打算是八点左右到达机场，这就要求他在七点左右出门，而现在的时间其实才是早晨的六点零三分。

    嗯，完全是睡懒觉的时候。

    ……不过整个比安奇家却都已经不在梦里。

    ——德里安很好理解，他已经和粥是朋友了嘛！将心比心，如果德里安要离开，即使是凌晨三点，这碗粥也肯定是要早起送行的！

    ——妮格拉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就，苏舟发现了，自从昨天的那顿晚餐后，大概是因为那个提拉米苏，总之给苏舟的感觉略有高冷的十四岁女孩，昨晚睡觉前甚至主动来和他说晚安、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

    ——蒂尼卡夫人当然最好理解啦！苏舟有信心！这位伟大又善良的夫人肯定可喜欢粥啦！昨晚睡觉前，这位好心的夫人还出声“抱怨”，说为什么不能多留几天，邀请这碗粥下次再来玩呢！

    至于比安奇先生……

    ……这就更更好理解了。

    妮格拉和德里安才十四岁，没驾照。

    蒂尼卡夫人有驾照，但安吉洛显然认为，让自己的母亲在大早上开车送某个中国小鬼去机场？

    啧，这可真是白日做梦了。

    于是虽然好像也不是那么情愿的样子，而且苏舟也不是不能打出租车直奔机场的样子——大概还是因为伟大又无所不能的蒂尼卡夫人吧，总之，苏舟来时的圣诞夜当天，是由安吉洛·比安奇亲自开车去机场接的苏舟，圣诞夜过后第三天，也依旧是由安吉洛·比安奇亲自开车去机车送苏舟。

    所以，当苏舟在做好了简易的早餐——有西式的汉堡/三明治，也有中式的[西红柿鸡蛋]面！——的时候，比安奇家也已经全员来到了餐厅。

    哦，当然了，蒂尼卡夫人起的比所有人都早，在苏舟偷偷摸摸下到厨房，打算再当最后一次家养小精灵，为比安奇家做一顿感谢的早餐时——

    ？这才六点零五吧？蒂尼卡夫人已经在厨房叮叮当当了？

    苏舟：“…………”

    苏舟当然是选择撸起袖子和蒂尼卡夫人一起准备早餐啦。

    而之后首先下来的竟然是安吉洛。

    大天使先生看起来还是有些困乏，他眼神游移地直奔厨房，拿杯子，倒水，吨吨吨，又打开冰箱，拿出一盒脱脂牛奶，倒满一杯，吨吨吨。

    然后他顶着一头一看就是未曾梳理的灰色杂毛，走出厨房，走到餐厅，奔向餐桌，拉开椅子，坐下，侧着脸，脸贴着桌子，整个人倒在餐桌上。

    他闭着眼，嘴里竟是在嘟嘟囔囔：“mamma——”

    他以厨房里的粥都完全能听到的音量含含糊糊地说：“我不要去送这个臭小鬼啦，我要睡觉……该死，就没有下午或者晚上的机票吗？中午也……也……为什么圣诞假期还要六点起床……”

    虽然并听不懂这些含糊不清的意大利语是什么，但这样完全能把鬼都吓死（？）的语气无疑让苏舟险些一个手滑，把手中的盘子摔个粉身碎骨。

    苏舟目瞪口呆。

    蒂尼卡夫人则习以为常。

    她没有转身走去餐厅，而是在厨房里抬高了音量：“那么正好，就让我送苏去机场了——”

    “——不行！”

    安吉洛·比安奇一下子直起身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使劲地甩了甩头，却还是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擦去从眼角处挤出来的生理性泪水，语气终于“正常”了一些。

    “不用你去做这种麻烦的事……啧，烦死了，真的烦死了，你这小鬼到底有没有你在给人添麻烦的自觉啊！买机票的时候考虑一下时间不是基本常识吗？！”

    这，这个，虽然考虑时间是基本常识，不过这个基本常识的考虑时间似乎是考虑飞机起飞的时间，而不是接机送机人的时间啊……

    只有人跟着飞机走的份，哪里有飞机跟着人走的道理啊？

    苏舟心中挠头，倒是没想着在嘴上实事求是，毕竟，说是这么说，等会还是要比安奇先生去送他的_(:з」∠)_

    ……这样有起床气的比安奇先生似乎有点可爱（？

    最重要的是蒂尼卡夫人好爱他→指粥.jpg

    只听蒂尼卡夫人又说：“所以苏在昨晚做了大餐，今天早上还做了西红柿鸡蛋面——听说这是中国那里很常见的早餐？——大概十分钟后就可以开餐了，安吉，清醒一点，去楼上把里奥和妮拉叫起来，那两个孩子昨天特地说要来送送苏，如果你不叫他们，小心等你送机回来后，被他们扒着不放，到时候我可不会替你说话。”

    是是是，还有妮拉和里奥……安吉洛抓着头发，困倦又不耐地推开椅子，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离开餐厅，走向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已经看不到大天使先生的身影了。

    苏舟这才终于敢小心翼翼地呼吸了。

    呼…

    呼……

    呼——

    ……可恶！为什么没有录音笔或录像机把刚才的一幕录下来qwq！

    苏舟攥了攥拳，遗憾极了。

    倒是蒂尼卡夫人又说：“你的小圣诞帽送出去了吗？”

    “还没有，”苏舟立马把他的遗憾压入了心底，“我打算一会吃完饭再送给他……嗯，我已经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了。”

    苏舟颇有沉痛地想，他已经如此习惯了吗。

    蒂尼卡夫人被苏舟郑重其事的表情逗到。

    “倒也不用这么紧张，”安吉洛·比安奇的母亲以温和的声音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又或是安吉有没有对你提到过，他是个‘喜欢坦诚而多过虚伪、喜欢直白而多过迂回※’的人，他的确不喜欢……蠢货们，但是蠢笨却诚挚的心意，对他来说要远好于愚蠢。”

    蒂尼卡夫放轻了声音，对苏舟眨了眨眼睛：“苏，懂了吗？”

    苏舟愣愣的，不太确定地说：“……也就是说对比安奇先生要打直球吗？”

    蒂尼卡夫人笑了：“也不只是‘打直球’，最重要的是‘真实’，比如他其实很嫌弃奥古斯特，对那个罗德里格斯·雷耶斯则有着不错的评价，他其实觉得英国的那个哈维·约恩也有些意思，但是卢卡斯·约恩就很人厌烦。”

    苏舟想了想，问：“比安奇先生好像对古董先生有些特殊……他对那个类型的人有好感吗？”

    蒂尼卡夫人的笑容顿了一瞬。

    这一瞬的时间真的很短，短到苏舟甚至没有察觉。

    他只是听到蒂尼卡夫人说：“雷蒙·博耶尔是个值得尊敬的球员、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是一个有实力又有心志的人，而且确实比安吉要大上不少，类似于安吉对裁判的态度一向不错，他对雷蒙·博耶尔的感官也是多种方面的不错。”

    然后蒂尼卡夫人又说：“刚才安吉在说梦话的时候，你似乎很惊讶？”

    正在思考他的好教父的粥慢了一拍才接口：“梦话？……啊，是比安奇先生刚才趴在餐桌上嘟囔意大利语的时候…？”

    这个这个这个……

    苏舟克制着自己把滤镜摘下（x

    “……是有些惊讶，”苏舟轻咳了一声，“虽然我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但是那种语气……嗯，很让人意外，非常意外。”

    于是蒂尼卡夫人说了一句让苏舟不知作何感想的话。

    这位养育了三个孩子的母亲被逗乐般地笑了一声：“——没什么好惊讶的，安吉也只是个普通人嘛。”

    …

    ……

    早餐时间是很愉快的，虽然最初因为大家都没睡醒——特指除了苏舟与蒂尼卡夫人之外的大比安奇+两只小比安奇——而导致气氛略有沉闷，但是在稍微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点东西后，大家便也逐渐从早起的困乏中清醒了过来。

    就，早晨六点多，这个点是真的太早了，要知道德里安和妮格拉的初中都是早晨九点上课（个别时候还是十点），他们一般的起床时间都是早上八点左右。而安吉洛呢？虽然他并不是没有在早晨六点甚至更早起来的时候，可是在假·期·时却早晨六点起床，这难道是一个没有犯过罪的人类应该经受的事情吗？

    ……安吉洛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

    汤汁鲜红，鸡蛋黄嫩，被炒至泥状又融到汤里的番茄软烂鲜美，面条——中国的面条——的火候也恰到好处，既劲道又入味，还隐约有一些葱花的香味。

    好吧，看在西红柿鸡蛋面的味道也不错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稍微早起那么一点点。

    ……就当是为了定点限量供应的早餐早起吧。

    吸溜。

    大天使先生端起碗，慢慢地又把汤喝了一口，如果中国小鬼将来找不到工作流落街头了，来他家当厨子也不是不可以…？

    ……大概还是起的太早没睡醒吧，安吉洛的脑子里净是清醒时的他只会不屑一顾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饭后，饭时刚刚升起几分的精神劲儿又很快睡去了。

    德里安和妮格拉很努力，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由于，昨晚，就，还是，那什么灵感爆棚，所以这两个孩子其实都是在凌晨一两点时才睡的。

    哦，妮格拉甚至是在凌晨的三点二十六分才熄灯的。

    所以，虽然由于美味可口的早餐而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但是饭后不到十分钟，两人就又犯困了起来。

    蒂尼卡夫人很无奈。

    苏舟则说：“里奥，妮格拉，谢谢你们，不过你们还是回去睡吧——要来个临别也是早睡的拥抱吗？”

    而安吉洛竟然也在同时说：“里奥，妮拉，回房继续睡。”

    几乎是和安吉洛的声音重叠的粥：“…………”

    不，并没有发生什么，看看妮格拉和德里安哈欠连天的样子，是个还有点良心的人就看不下去吧，更何况安吉洛真的是一个好哥哥。

    倒不如说，这两个人竟然还能艰难地爬起来只为了和他一起再吃一顿临别的早餐，这就已经让苏舟很感动了。

    睡不醒的滋味真的好难受qwq

    十几秒后，妮格拉是首先宣布投降的那一个，她对苏舟半闭着眼挥了挥手，又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提拉米苏很好吃……”。

    然后她就摇摇晃晃地晃去卧室了。

    而德里安还勉强能支撑一会。

    他和苏舟来了一个有气无力地临别+早睡抱抱。

    “苏……”看起来终于像是符合自己的实际年龄的十四岁男孩迷迷糊糊地说，“唔，很高兴……礼物……哥哥……呼……”

    这都是在说什么啊，苏舟哭笑不得，只好轻轻地拍着德里安的背，放轻声音说：“晚安，里奥，早安，里奥，真的很开心认识你，好了，快去睡吧，等我到了悉尼会给你发messenger的。”

    ……然后德里安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因为安吉洛·比安奇直接抱起了——当然是让人比较舒服的公主抱——抱起了自己的弟弟，给了苏舟一个“给我闭嘴安静”的眼神，就脚步不出声地抱着昏昏欲睡的弟弟上了楼。

    苏舟望着安吉洛迅速消失的背影出神。

    ——安吉也只是个普通人嘛。

    ……是呢，比安奇先生也只是个普通人呢。

    而安吉洛这一去，去的时间稍微有点长，至少绝对不是送一个德里安回房间就再回来的时间。

    这个过程大概耗费了十分钟。

    因此，当安吉洛又回来时，蒂尼卡夫人不免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她不是在催促安吉洛快点，只是在关心自己的孩子是否突然出了什么事。

    一楼的声音传不到二楼，已经彻底清醒的大天使先生身体一轻陷在了半柔软的沙发背上，两只长长的胳膊也反扣住了沙发。

    安吉洛仰着头，闭着眼，仰躺在沙发上打了个慢慢的哈欠，出口的音色略有含糊，却音量如常：“妮拉趴在楼梯口的毯子上就地睡着了……毕竟那里的地毯比较厚，啧，她就是仗着我肯定会回来抱她——我先送里奥回房，让他躺在床上睡下，然后又去抱了妮拉回房，她睡迷糊了，扒着我让我给她讲故事……我随口说了两个，她没动静后我就下来了。”

    几天下来，苏舟好像终于稍微适应了一点这么具有烟火气的大天使先生。

    他心中的安吉洛似乎分成了两个形象。

    对外，他是无人可以触及的那个安吉洛·比安奇。

    但是在面对自己的家人时，他也只是一个名为安吉洛·比安奇的普通人。

    ……真好啊。

    苏舟想。

    真厉害啊。

    苏舟发自内心地想。

    就在这时。

    “苏，”蒂尼卡夫人说，“快到离开的时间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

    ！

    对哦！

    苏舟急忙从沙发上“嗖——”地站直，把在裤口袋里装了老半天的袖珍朴素圣诞帽拿了出来。

    所谓一鼓作气，二而竭，三而衰。

    苏舟一个箭步走到了安吉洛的身侧——毕竟安吉洛的正前方就是茶几——苏舟站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过道里，闭眼，低头，“倏”地伸直胳膊，将手心中的朴素袖珍圣诞帽紧张奉上。

    “比安奇先生！”

    粥闭着眼大声说。

    “这是我经蒂尼卡夫人的细心教导、以简陋生疏的手艺织出的……呃，圣诞帽小挂件！……因为时间关系只能做出这么小且粗糙的制品，上面的A·B是您名字的缩写……是很……很普通的小玩意，只是想再次表达一下我对您的感谢，还有您在几天前于百忙之中特地开车来接我、允许我来您家暂住、还即将开车送我去机场的谢意！”

    苏舟一鼓作气大声说完，心中梗了梗，又小声补充说：“……因为太过简陋，其实也没奢想过您会喜欢，当然心中也还是有着希望您不要太过嫌弃地收下的想法……”

    ……啊，这文绉绉的英语，好像也只有在面对安吉洛·比安奇的时候才会用到。

    苏舟在心中暗暗地掐了下自己的虚拟大腿，以让自己的勇气再度膨胀起来：“——之后丢掉也好，放在某个角落里堆尘也好！总之，这是我想送给您的东西！从场上到场外，从普通的小事到性命攸关的大事，从第一次与您正式交手以来的种种，真的都非常非常感谢您！！”

    苏舟紧张地不敢抬头，只是执着地伸出手。

    小圣诞帽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直到手心处的重量一轻——小圣诞帽被人拿起了——一直压在苏舟心口的那股气才顿时散了出去。

    苏舟松了口气。

    他悄咪咪地抬抬头……

    ……果不其然，看到的是正捏着小圣诞帽皱着眉打量且一脸嫌弃的大天使先生（

    苏舟：“…………”

    粥安慰自己，这也正常，毕竟这么平平无奇的小圣诞帽，确实是值得嫌弃啊，等他的手艺再好一点，一定会给比安奇先生再织一顶可以真的被他戴在头上的七彩闪耀圣诞帽！

    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A·B缩写，而是安吉洛·比安奇的全名了。

    并且！每一个字母！都是不同的颜色！

    务必要让比安奇先生成为全地球最闪耀的崽！

    ……等等，比安奇先生好像已经足够地球瞩目（？）了。

    那么，就是成为更更闪耀的崽！

    苏舟在心中半是自我安慰半是立下志向。

    而安吉洛果然也挑剔地指出了诸多细节上的不足。

    “——这个针头的转弯处没拉紧，转弯这里的线虽然不至于散开，但是太松了。”

    “——花边纹的也太松了，这是什么意大利面一样的扭曲程度。”

    “——白色的绒球太廉价了。”

    “——‘A’的线都是歪歪扭扭的，把一条直线重复织几次也做不好吗？”

    “——既然你说是‘挂件’，最起码的‘挂钩’又在哪里？这只是一个‘摆件’，根本称不上是‘挂件’！你连物品的基本定义都搞不清吗？”

    安吉洛抬起眼皮看了苏舟一眼，浅灰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露骨的“你脑子呢？”。

    苏舟……粥……苏舟……

    ……苏舟苦哈哈地想，虽然言辞刻薄了点，但好歹也是事实吧，指出的的确是他的不足吧，所以能不生气，那就，那咱就不生气…？

    ……但苏舟忽然又想起了蒂尼卡夫人在厨房里对他说的话。

    【——他是个‘喜欢坦诚而多过虚伪、喜欢直白而多过迂回’的人，他的确不喜欢蠢货们，但是蠢笨却诚挚的心意，对他来说要远好于愚蠢。】

    苏舟：“…………”

    苏舟没有走神，他依旧在虚心（x）又愤懑（√）地听着安吉洛·比安奇的指指点点。

    但是他同时也开始一心二用大脑风暴。

    这个那个这个那个这个那个……

    ……大脑风暴宕机，脑细胞燃烧无用。

    苏舟下意识地看向了就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喝咖啡的蒂尼卡夫人。

    ……蒂尼卡夫人放下正抿着的咖啡，对他鼓励般地笑了笑。

    苏舟：“…………”

    啊，不要思考了，还是从心吧。

    苏舟宣布他要诚实地摆烂了，就，起码蒂尼卡夫人还在这里，就算再怎么样，这碗粥起码也不会成为一碗凉透了的死粥叭。

    苏舟做好了心理建设。

    苏舟深吸一口气。

    苏舟鼓起勇气插口——

    “——比安奇先生！”苏舟打断了对方。

    安吉洛不耐抬眼：“啊？”

    苏舟说：“——我觉得您有点过分。”

    “——啊哈？”

    “因为，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初学者，手艺很烂很生疏，您所说的不足和缺点都确实存在，我真的很感谢您的一一指出，这可以让我在下次织圣诞帽时注意到很多细节，可是您的用词真的非常刻薄，轻慢到让我非常难受。”

    苏舟指着自己的胸口，用强大的意志力告诉自己不要移开眼神，要直视着对方。

    “或许有人并不会觉得难受，但是您这样的话会让我觉得难受。”

    “当然，我觉得难受是我自己的事情，您可以继续用您的风格来指出您觉得有所欠缺的地方。”

    “但是我想让您知道，您这样的说话风格会让我的心脏闷闷的，像是被机箱压住了一样。”

    “——还有，您说的这些我下次都会注意的。”

    “这只是一个很生疏简单的第一次试做品，因为时间紧促，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但是在明年的圣诞节，我会给您一顶让您在技术上也挑不出毛病的圣诞帽的。”

    “——对，我在跟您下‘明年圣诞帽的战书’。”

    “到时候，要不要接收那顶帽子是您的事情，但是我想给您织圣诞帽是我的事情。”

    “最初想给您亲手织点东西，的确是因为我想感谢您，觉得手工的东西会更有心意，但是现在就是……怒火中烧又愤懑不爽了——比安奇先生，您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超容易、非常容易让人感到不爽的人，这也是您的个人特色了。”

    “‘——我很努力了诶，请夸夸我吧’。”

    “我觉得我总体来说应该是一个得到夸奖教育会好于受到批评教育的人。”

    “我想听您夸夸我，简单的‘还不算太差’或者‘虽然很差劲但也不至于那么的不可救药’也可以……毕竟这真的是我从零到有第一次试做的东西，在前天之前，我从来都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还会用手拿起针线。”

    “当然，我完全理解，‘有心意’和‘这份心意的成品真的不算好’之间并不冲突。”

    “但是，嗯，我喜欢被人夸奖以及肯定。”

    “比安奇先生，不说喜不喜欢了，您会保存……起码不扔掉这个缺点一堆不堪入眼的圣诞帽挂件……不，圣诞帽摆件吗？”

    不等安吉洛开口。

    苏舟又眨眨眼说：“不要扔掉它啦，您看它那么小又那么丑，这么丑萌丑萌的袖珍小摆件，哪怕是只给它一个抽屉角落的生存空间呢？或者是随手找本书夹着也完全没问题！毕竟是毛线呢。”

    “而且，留着它是很有历史意义的，说不定，以它为开始，今后您会拥有一个毛绒绒王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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