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150:和离,有杏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君朝西字数:6420更新时间:24/09/05 01:34:57
萧琰回到国公府。
下午, 和已经抵贺州的大堂伯父萧晀等伯叔和赴京的堂兄族兄们一起上兰陵宗庙,祭祀祖宗。
每年十二月中上旬,在河西道任刺史的萧氏伯叔都是在这个时候聚集贺州,提前祭拜祖宗,参加除夕家宴, 然后入京参加正旦大朝贺,并赴吏部述职, 接受政事堂堂见或皇帝召见, 年后才能回来。
这个提前举行的除夕家宴也是践行家宴。
出席家宴的除了要赴京的萧氏子弟和他们的父母双亲外,还有各支各房的郎主和嫡长子(女),褒衣博带锦服华裳的坐了百人。
萧琰还是头回参加这种家宴,作为赴京子弟之一,和一众同赴京的堂兄族兄们坐一起, 宴席上觥筹交错也是联络感情。
宴后多数族人散去,留下的就分了两拨,伯叔们在东厢阁说话,一众赴京子弟则入西厢阁说话。
“西厢阁说话”, 就是在赴京前, 由已经进过京的、“经验丰富,行事老成”的堂兄提点进京注意事项。
今年负责提点上课的堂兄是二支郎主萧晀的嫡次子萧绱,和三支三房郎主萧諠的嫡次子萧驷, 年龄俱是在二十五六, 既比在座的弟弟们年长几岁沉稳练达让人信服, 又不至于年龄相差太大有距离感, 长辈们的安排很是周全。
两位堂兄各有分工,轮流说话,说长安权贵的各个圈子,如今的流行、忌讳,谁和谁有仇、有隙,遇到挑衅怎么应对,哪些“正经之外”的游戏娱乐可以参与,哪些绝对不能沾……
这些事项大家素日都有听说或了解,但都不及得这二位堂兄条条说得详尽,尤其是一些关窍,非得亲身经历,或在长安相关圈子里周旋,否则难以详知,所以一个个都认真倾听,还刷刷记着笔记。
每一年这个时候都有萧氏子弟进京:只要年过十五,长辈认为有了相当的智识,心性也不错,就会由述职的伯叔带着进京长见识、增阅历。不惹事、不怕事这是两个原则,更不能丢了萧氏的脸,损了萧氏的名声。
“不怕事”萧氏子弟都有这个心气儿,但闹到怎么个范围才算是“惹”事?这个得清楚。就算打架也得有路数心有分寸,文斗要讲雅,武斗要讲理,可不是无脑熊干笨架蛮架,萧氏是兰花与剑的家族,锋利也得是优雅高贵的风范。
头回进京的子弟都是又兴奋,又紧张,全神贯注的不敢漏一个字。
两位堂兄轮流着说完,都有些口干舌燥,用了一盏茶,让弟弟们先议论着。萧绱拿着盏目光就落在萧琰面上。
萧琰入宗庙祭祀就已除了面具,梁国公的解释是“十七面疾已愈”,惊艳了一干长辈和兄弟姊妹,这会坐在西厢阁中,身处珠玉琳琅的兄长之中,也如众星之中的明月,引人瞩目;而容色难尽之外,气息纯澈干净,一双眼眸乌黑明亮,通透若净琉璃,令人见之生喜想要亲近。
萧绱心赞一声,想到父亲的嘱咐,便觉得这绝非“无由的担心”,便轻搁了茶盏,抬了眉眼,说起京中喜爱同性的那些贵族郎君,让大家交往时注意,别做出太亲密的动作,譬如把臂同游共案而食之类的,让对方会错意就不好了;至于共泡汤泉浴罗马浴享受天竺按摩什么的,那就更不合适了。
“当然你们谁有同性性向的,也要注意亲密的适度,最好及冠之后心性成熟再考虑这种共浴之事。”萧绱端眉俊容稳重。
阁内响起一片笑声,几位活泼的子弟笑得东倒西歪。
“哎呀十七呀——”
嫡支六房的堂兄萧珖忽然直瞪瞪看萧琰。
“?”
萧琰一脸莫名。
其他堂兄族兄忽然都齐刷刷看她,哎呀一片:
“哎呀十七危险了!”“哎呀十七要遮好脸!”“哎呀十七你放心哥哥会坚决保护你贞操!”……听到后面就不像话了。
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哎呀:
“哎呀幸好有十七,咱们安全了!”“哎呀十七,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哥哥们的贞操就靠你解救了啊!”
萧琰一个个白眼过去,说好的兄长责任呢?
萧继和她坐一案,他今年也进京,前几天才从军中请假过来,手掌一拍她肩吭哧笑,“阿弟,你放心,危急时刻,哥哥会放火烧房子的!”
众兄扑哧,笑得啪啪拍膝。
萧琰翻白眼。
上席两位提点的堂兄也忍俊不禁,萧驷抬袖轻笑一声,萧绱抬盏咽茶,忍下笑,搁盏端容,微笑说道:“喜欢同性的郎君还是比较少的。若是宴席上遇见左手执杯右手执袖敬酒的,记得只以右手举杯,只喝半盏,便是委婉表达拒绝之意了。除了极个别人外,多数都会就此却步了。毕竟这事要两厢所好,强扭的瓜也不会弯,扭折了可就成仇了。”
噗!众子弟又哈哈大笑起来,萧珖笑得前仰后合,还促狭的对萧琰说:“十七你可记得别端错手了。”
萧琰哼一声,杏眼睁圆,“你们以为自个就没事了?没听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呀?没准人家眼里就看中你呢,各位兄长也是俊色郎君,神采英拔呀。”
众兄面面相觑,有两位随身带着小圆镜的堂兄竟然就拿出照面了,果然觉得自己美如冠玉、俊逸非凡,顿时一脸“生这么俊好忧心”。
萧琰哈哈哈笑倒。
众子弟笑闹了一阵,阁中静下来时,萧绱又对萧琰说道:“十七进京不要轻易摘了面具,尤其当心那些公主县主,呵呵……”
萧琰想到李毓祯脸一黑,哼一声,眉斜如刀,“她们还敢用强不成?”她被迷了一次,还会被迷第二次?谁敢动歪心思,可别怪她拔刀了!
萧绱微微一笑,“那倒不至于。不过,有几位驸马仪宾已经过世的,颇好鲜色,比较,率性。”他说得相对矜持,微笑眼神传达“你懂”。
萧继哈一声,“夙抱丘壑尚,率性恣游遨。这个率性,恣。”说着向萧琰挤眉弄眼。
萧珖噗的一声,拖长了声调,“夙——抱丘壑,率——性恣游。”
“噗!”“噗!”“噗!”阁内接二连三响起喷笑声,五支的堂兄萧杭一边笑仰身一边伸指对萧瑢点呀点“哎呀哎呀”。也有一脸不明白的,柳河东这诗有什么好笑的?
萧琰:“……”
她能说自己不懂么。
好歹和李毓祯经历那么一场,她又是个聪明举一反三的,“抱丘壑,性恣游”她还真的懂。
萧绱抬眉嗔视责备萧珖萧杭,“不要教坏了阿弟。”
萧珖一脸笑,“十七就是要坏一点才好,不然被人骗了怎好。”
萧杭赞同点头,十七一看就是清纯郎君的样子,那些成熟女郎娘子夫人就喜欢这种,不多经历些风花雪月,怎么经得住这些桃花阵仗?笑眯眯向萧琰挤了挤眼,忖着到了长安得带着十七郎多去章台北里走走。
萧驷持正公允说道:“十七弟也不必吓住了。多数公主县主还是有礼的,最多调笑你几句。再说,你是家主嫡子,又是三伯母之子,皇族中人不会对你失礼。”他说的三伯母就是安平公主。
萧琰一笑,举起茶盏向萧绱萧驷一敬,“多谢两位阿兄爱护提点。”
……
次日一大早,萧琰和四哥一起去了父亲院中请安,用完早食送父兄出门上衙后,去盛华院请安,陪公主母亲又用了一回朝食,闲歇时说自己在经道堂的学习,昨日堂兄们上课的趣事,被安平公平好生笑了一阵,近午又去松鹤院给祖母请安,晌午之后才出来,回清宁院又给萧琤和萧玳写信作别,向晚时分便去了承和院,先和四哥去看了小侄子,用了晚食就到书房说话。
说了四堂叔祖萧勰,又说二曾伯祖萧迟。
萧琮说:“……二曾伯祖年轻时很是恣性。二十五岁就入了洞真境,是萧氏少见的天才,高祖父很宠着她,由着她性子来。一生都没有正经娶个夫郎,各色英俊美貌的侍郎纳了十几个,生了二子一女,都跟二曾伯祖一性子,潇洒风流得紧,惹了不少桃花债。……谁知道,二曾伯祖入了先天后又转了性,不爱美郎了,养起了美姬。如今山上还有两位,据说是十多年前游天竺时带回来的。”
萧琰眼睛瞪得溜圆:“……”
原来夫子还男女通吃呀?!
萧琮抬袖咳咳一声,“阿琰你可别跟夫子学。”
萧琰无语扶额,“阿兄,这个我可学不来,好大难度的。”
萧琮瞪她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笑出。
兄妹俩又说经道堂的事,去长安的事,该说的似乎都说了,又似乎怎么都说不完,萧琰踌躇再三,终于忍不住问出盘桓心底已久的那句话:“阿兄,你喜欢魏娘子么?”
萧琮:“……”
兄妹俩你眼瞪我眼。
良久,萧琮败下阵来,叹气抚额道:“或许吧,有一点。”
魏子静温柔文静,又很有才华,谈诗论赋、作画对弈、说史论经都能对得上话,两人很多方面兴趣相投。更难得的是魏子静知分寸,并没有因为怀了他第一个孩子而失进退,也没有因为沈清猗不在府中就有沾权的意思。这让萧琮对她很有好感,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但要说到情爱这份上,又还差了些。
萧琰看了看兄长清俊的脸庞,“魏娘子应该喜欢你吧,阿兄?”
像四哥这样的,容貌俊美,气度清贵优雅,有才学,有品性,还有兰陵萧氏世子的出身,很难有娘子不爱上他吧?
萧琮转了下头,眼神有些漂移,“大概,也许。”
便想起魏子静凝视他时的柔和安谧眼神,不是那种缠绵入骨的爱恋,却像曾经暖他手的和阗暖玉般,一点一点温润入心。
他眼眸不由柔和起来。
萧琰心里一梗,默默的叹了口气,一时为沈清猗惆怅难过,一时又为萧琮欢喜,人生能得个喜欢自己恰好自己又喜欢的人相伴不容易,很多时候要靠缘分,而且还要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萧琰就觉得,或许姊姊和四哥的婚姻,就是没有相遇在合适的时机;不过,也可能是两人的性格。唉,感情的事真麻烦,她心里一叹,想不明白。就像她想不明白李毓祯为何会那么喜欢她。
萧琰心里又叹口气,舒展了眉,向四哥举杯,祝福。
“无论如何,我希望阿兄过得好。”
萧琮抬杯喝了一口,心绪有些复杂,说起魏子静,便想到沈清猗,心里顿觉涩然,今晚和妹妹话别多喝了几盏酒,这忽儿酒意上头,又因离情别绪,忍不住和妹妹道出隐在心底的话:“你阿嫂她……可能……心里有了人。”
这句话说出,萧琮怔了下,然后又吐了口气。秘密压在心里,也是很难受。这话他对母亲都不会吐露半个字,如今对妹妹说出来,却忽然觉得轻松了。
萧琰惊怔定在当地,良久扭了下头,只觉脖子僵硬,声音也有些艰涩,“阿兄,你说……什……”
姊姊有喜欢的人了?啊??
这怎么可能??
“……咳,只是我的猜测。”
萧琮看着萧琰难以置信的眼神,微微阖了下眼,回想沈清猗离开国公府去道门的那天晚上,他见她单薄身影伫立在月下桂树旁,闻声看过来的眼神寂寞萧索,他脑中倏地就浮出一句:为谁立,风露中宵?
那一霎,他脑中有白光闪过,顿时回想起沈清猗对他疏远的种种,心中便生了怀疑。
有些事,经不得推敲,一旦有怀疑,便越想越觉得是。
萧琮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妻子,却又忍不住要去想。
这种心绪折磨了他好一阵子,任哪个丈夫知道妻子喜欢了别人都不会舒服。
可他只是猜测,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测就断定了。
然而就在几天前,也就是十二月初十,沈清猗从道门给他寄了封信,信中是夫妻间寻常的问候,但随信附了一颗青莲子。
莲子……?
他握着那颗莲子怔忡良久,然后就苦笑了。
慢慢剥开青莲子的莲壳,露出里面洁白的莲实。
青莲外青内白代表清白,清猗是说迄今为止没有做对不起他有损清白之行的事。但她这也用这莲子表明了她心中有人,否则不会寄一颗青莲子,说未曾与任何人有情.事纠葛。
联系上下,只有一颗青莲子而无荷叶,这是表达了“荷离”的意思啊!
可是……
我与你,如何能够和离?
萧琮只觉得头痛。
沈清猗心里有了人,这让他惊愕又难以置信,很难想象那种寒冽冷清的性子会喜欢上什么人,这难免让清贵矜雅的兰陵世子生出些失败感;然后想到妻子喜欢了别人,心里又很难过。但是,心痛难过之后,此事的棘手就让他头痛发愁了。
沈清猗的性子他清楚,寄出这颗莲子就代表做出决断,一时做出决断,以她过往行事,聪明,隐忍,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必中。
萧琮有些寒栗。
不是怕沈清猗,而是不知道她用什么手段,然后会与父亲、萧氏,起什么冲突。
萧琮只觉头痛无比。
他还没有告诉父亲。
父亲也知道清猗的心性心智,知道后必然会采取雷霆手段,不会给清猗谋定而后动的机会。
其实,清猗若真个聪明,就应该在她布置好了一切,一击必中临发之前才给他寄这颗莲子,坦陈和离之意;即使父亲动手也来不及了。——但这样也就不是沈清猗了。萧琮叹息,心里难过,也欣慰。
萧琮能想到父亲知道后会怎么做,但他并不愿意以沈清猗的母亲为要挟。何况,以他对沈清猗的了解,和其生母在她心中的重要,这封信之前前,必定已对她母亲做了后路安排。再者,以沈清猗的母亲威胁她,夫妻也必反目成仇,这样的婚姻维持着又有什么意思呢?萧琮不愿走到这一步,阿琰首先就会伤心吧。想到已经出生的儿子,他又叹气,一点都不愿意孩子成长在父母成仇的环境里。
萧琮暗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萧琰的头发,说着遮掩的话:“这只是阿兄的猜测。”叮嘱她,“你可别对清猗说。”
“……哦。”萧琰恍惚应了声,怔忡了好一会,才从“姊姊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这种惊愕惊震恍惚的状态中拔离出来,先就唉声长叹了口气,愁着眉头说道:“这是阿兄和姊姊的事,我不掺和。”又忍不住睁圆眼,“姊姊真喜欢人了?”
萧琮:“……”
萧琰垂落了眼,唉一声,瞅了眼兄长,又唉一声,脸上表情和眼神都很是纠结复杂,约摸就是“阿兄你怎么就让姊姊喜欢了别人呢;唉姊姊怎么就喜欢别人了呢;唉阿兄也很好的;姊姊也很好;唉你们怎么就不互相喜欢呢?”……这类的。
萧琮忽然就有些想发笑,心里那些纠葛和头痛倒是减了些,忍不住又摸了她的头,弹指拨了她紧蹙的眉,笑着道:“行了,别愁了。天高海阔终有路。这事情,该解决了就会解决。你明天就要走了,赶紧愁你自个吧。”说着又笑她,“可别被人甜言蜜语的哄了去。还有,皇族和京中世家很有几个风流的有杏君,可别让她们识破你的身份缠上来。”
萧琰呆了下,然后噗哧一笑。
这个“有杏君”就是指悦女子的女郎,和昨日绱堂兄说的“执袖”一样,都是同性相悦的雅词隐语,据说“有杏”是出自昭宗皇帝,当年兴庆宫杏春苑遇初进京的慕容婞惊为天人,但觉世间除此之外无殊色,亲手摘下两颗熟杏,趣笑说:“杏林遇婞,三生有幸,当有杏(幸)共享”,后来《大唐新语》就隐晦又妙趣的说昭宗皇帝是“有杏(幸)不须梅(媒)”,这就是勾搭纯惠皇后的开始呀。大唐世家觉得这语甚雅,不是“磨镜”这类艳俗低贱货可比,于是“有杏”就成了两女相悦的雅词。“执袖”也是出自大唐,说高祖时期的名将陈茜,和同为名将的第一美男子韩子高相恋,韩子高因旧伤年五十即逝,陈茜裁爱人旧衣之袖缝于自己左袖,右手时执而抚,“未能执子之手偕老,当执袖共老。”《大唐新语》说:其忠贞雅烈,岂断袖之流可比乎?萧琰看到这就喷笑,一个“执”,一个“断”,的确没法比。大唐士族也觉得甚雅,果断将“断袖”这个低等货抛了,换了“执袖”这个高雅语,于是士族郎君左手执杯敬酒右手执左袖便是表达欲为君执袖的倾慕,若是以左手回杯就是表达吾与君同。所以萧绱提醒,一定要用右手回杯,便是说吾与君异,美意只能薄酒领尔,半杯之后,各行各路。
萧琰想起昨日兄长们才要她小心执袖君,今天四哥又要她小心有杏君了,敢情她就是唐僧肉,男的女的都要扑过来?
她哈哈笑了后又愁眉,“长得太美也好烦恼。”瞅眼阿兄,“我要多点像父亲就好了。”
萧琮:“……”
你这是说父亲远没有长乐嘉庆公主美色?还是说阿兄更像父亲美色与你相差太多?
萧琰眨下眼立即说道:“我是说父亲也很好看!只是,嗯,比……差了一点点。”她用手指比了一指甲盖,想了想,觉得做人要实诚,手指往上移下,又移,一直移了一,二,三个指节。
萧琮想笑,又忍住,抬手拍她一巴掌,“跟你说正经的,你东扯西歪。”
“唉我也很正经。”萧琰道,想到李毓祯,心里哼一声,抬眸对兄长道,“阿兄你放心,不管哪个有杏分杏过来,我都不吃。敢扔杏过来的,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有幸’。”她斜眼挑眉。
萧琮又被她这句逗乐。
兄妹俩叙话直到子时才散了。
……
萧琰出了承和院,眼神就沉下来。
她抬头望了望天上,十四的月很亮,也挺圆了,可是月圆人不圆。
四哥说,只是猜测。可以四哥的性子,这事若没个准,四哥无论如何也不会道出。
姊姊,是真的心里有人了!
萧琰心中烦乱又沉郁,宽袖在夜风中一甩一荡的。
心道,四哥眼看要喜欢上魏子静,姊姊心中又有了人,这夫妻日子还怎么过?
“唉——!”
她对着圆月长叹了口气。
……没法过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以前她心想若沈清猗不欢喜这样的日子,就离开国公府,去广阔自由的天地,高飞如鹰,自在如云;但真的要和阿兄分开不是她的阿嫂了,她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就像她知道自己不是母亲亲生时一样,感情不会改变,但没有了那种血缘或亲情身份的关系,总觉得是缺憾。
便想到五堂叔祖萧㔚喜欢演悲剧胜过喜剧,说最不喜欢演大团圆结局,有缺憾的美才能铭刻人心。
萧琰唉一声,觉得自己就喜欢大团圆的,一切圆满,多美好。
走回清宁院,她脱了宽服外袍在院中打了一趟淬体拳,心绪才平静下来。
凝望天上明月,心想,不管了,这事她真管不了,插手就真成掺和了。
母亲说,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插手就是水里掺沙子,越掺和越混杂不清。
萧琰心想,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应该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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