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136:心分两半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君朝西字数:7045更新时间:24/09/05 01:34:57
因顶着“小叔子”身份, 又是大晚上的,萧琰不方便久留,只说了一刻钟的话就要道辞。临行前又说道:“明天,姊姊来景苑吧?你过两天就要走了, 我还没带姊姊看完景苑呢。”
萧琰还记得自己以前的承诺。
沈清猗没作肯定答复,“明日先给母亲请安,之后再说。”
“那好吧。”萧琰点头,行礼离去。
萧琮仍在熟睡, 沈清猗洗漱后也早早睡下。
在国公府内她不便与萧琮分房,那会引起梁国公和安平公主的关注, 但她回承和院后, 就让贴身侍女在寝卧内另置了一张小榻,她仍和萧琮分榻而睡。
小榻也垂了锦帐,沈清猗笼在锦帐内的黑夜中, 双眼闭着,却毫无睡意。
她在想萧琰。
才分开一个时辰, 她就极想她。
她长高了, 也成熟了。
就像经历秋霜的枫叶,因为霜染更加红艳夺目。
军中的磨砺, 洗去了她的青涩, 挺拔青春的气质下,又有了岁月的沉实。胸膛还有些单薄, 在她的怀抱中, 却让人感到坚稳, 柔韧弹性的肌体中蕴藏着充沛的力量,勇敢坚毅,和沈清猗是,只要和她相拥,就无惧一切艰难险阻。
可是,她的人不是她的。
她的怀抱也不是她的。
原以为,时间可以埋葬感情,可以一点点磨去。但是,她错了。在道门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刻意让自己沉入到药研中,也的确沉迷在药道中,让自己忙碌得没有时间东想西想,但夜深人静时,就无法克制自己的心去想那个人。
每想一次,这人就美好一分……待见了真人,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更美好,成长得更令人心折,只一眼,就无法拔出。
沈清猗见到萧琰后,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将这人从心底磨去。感情无法该去,磨去的是岁月,是她的血肉。每一次相思,都是利刀见血。
她对她的情,就像埋藏下去的深瓮里的酒,因为不见天日的发酵酝酿,反而更加醇厚;又像埋在地底的岩浆,涌动着,奔腾着,却压在厚厚的岩层之下。
她必须克制,不敢和她太近。怕自己隐藏不住,感情就要冲破封禁。
她只能默默的在心里刻画萧琰的眉目。
一寸相思一寸刀,一寸隐忍一寸血。
这样的刻画,她已经做了千百次。这一次,增添了成熟,减去了青涩,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像……果子,成熟了,还丰美了,甜美多汁,让人渴望、想要。
她想要她。
相见没有解得相思,反让她更受折磨。
只因相见让她情念更清晰,因为清晰,情就更浓烈。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的决断,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晰,带着杀伐的果决,一往无前,没有退路。决定了,她就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沈清猗抬手按着心口。
她爱她,情意无法毁却,就不能让她成为指间的沙,一一漏去。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沈清猗的心念炽烈,又无比冷静。
她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炽烈如岩浆的感情,一半是冷静克制,如两支利刃,一刀刻相思,一刀刻隐忍:相思刻骨,隐忍见血。
她的手按着心口,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急,要一步步来。
她在刻刀成血中清晰自己的念想,于是有了那些布置……
她一步步筹谋着,就像当年为了保护母亲让自己成长一样。她必须更加强大,为了母亲,也为了萧琰。现在,她的心念更清晰,回头省视自己的筹划,必须做一些调整:有一种说不清的紧迫,让她感到焦虑。
心想魏子静那边应该加快了。
时间,只有三年。
萧琰十七了,再过三年,就是二十,一般及冠礼后就会论婚;她一心求进武道,或许还会晚几年,但沈清猗不能按这个算:她一日未脱离萧琮妻子这个身份,就无法向萧琰坦白情意,万一……她爱上了别人怎么办?
她已经长大了,更加吸引周围的人,有太多的变数……她不敢赌,也赌不起这个结果。
一想到萧琰有可能爱上别人,她就心如刀绞。
若真有这个人……沈清猗手指攥紧,蓦地睁开眼睛,幽黑的眼中有利刃般的锐气。
她心想,至少现在,阿琰还没有爱上什么人。
她的眼睛剔透澄静,沈清猗能感觉到她的心也很澄静,这不是沾染了情爱的人。
……但她心虚什么劲?
沈清猗回想当时情景,眉梢就压下了。
她是心虚了,不然不会自己先出寝卧:她跟自己一起时,何时走在自己前面过?
沈清猗眸中有冷光。
她因什么心虚?
她心虚之前说一起沐浴,然后眼神就顿住了,扯开了话题,走到了她前面……是因为一起沐浴心虚?还是担心她看见什么?
她身体上有什么让她心虚的?
沈清猗一瞬间想到吻痕,目光顿然凌厉,但转瞬又消去,不会,有吻痕也不会留在身体上,内气运转,瘀痕就消掉了,不可能留这么久。
何况她没这么随便,风流到和人滚床上去了。
虽然知道没这个可能,但想到“吻痕”,也让沈清猗很不舒服,心口似被扎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想起萧琰那张动人的脸庞,那种成熟的味道,那种果子丰美多汁的感觉,似乎不全然是军中磨砺出来的……
难道,她……真的和谁有了首尾?
猜疑顿时啃啮沈清猗的心。
她辗转、焦虑,至三更时分也未睡去,不得不从枕边匣中摸出一粒安睡丸,服下后,才在浓沉的坠意中睡去,却又似困于噩梦中,凌晨卯时醒来,只觉胸闷,去净房冷水洗漱时,便照见容色不甚明亮,便用了脂膏蜜粉,加以修饰。
萧琮昨日酒醉,虽喝了醒酒汤,也起得比沈清猗晚,洗漱后出到讌息室,见到沈清猗便觉眼前一亮,细看几眼惊讶笑道:“清猗今日有兴致呀。”平日都只是薄施脂粉甚至素面,今日竟细作了妆容。
沈清猗平静说道:“昨夜想事睡得有点晚。”
萧琮恍然,继而又关心道:“还是要少思虑,多思伤神。”
沈清猗只笑了一笑,“用早点吧。”显然不想多说。
话题就此打住,萧琮暗里叹息,只觉妻子和他越来越疏远。是因为魏子静吗?萧琮觉得不是。他有种感觉,沈清猗在避着他,避着和他亲近,甚至避着和他相处,但又不是憎恶或者讨厌,而是疏远。
萧琮想跟沈清猗谈一谈,又不知该如何谈,或从何谈起,只得沉下心思,微笑平静如常。夫妻俩用了清淡的早点,便如往日般分开,一去睿思堂请安,一去盛华院请安。
萧琮到睿思堂时,萧琰已经到了,正与父亲说话。
“……十四哥、十九弟都醉倒了。以后肯定再不敢跟我拼酒了。”说着两根眉毛飞起来,极是得意。
梁国公哈哈大笑。
萧琮也加入进来,说着昨日酒宴上的趣话。不一会,萧琤萧玳一起过来了,两兄弟住的院子相邻,过来请安多半是一起。不过今日在路上时就你一肘我一拐的,萧琤在跟萧十九清算昨晚酒醉时压自己身上的事,直到进屋后才规矩了。
兄弟俩进屋见到四哥萧琮没吃惊,往常四哥总是先到的,但一转眼看见萧琰,萧玳就睁大了眼,“十……七哥?”
但见萧琰肤色白如玉,容颜美俊无双,极具震撼力,哪是宗庙里那张大红疙瘩脸?
这可真是、真是……天翻地覆!
萧玳眼睛都抽搐了。
萧琤重重哼一声,“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宗庙祭祀时那张大红疙瘩肯定是做出来的,反正不是真的!
萧琤也没嚷出来,心想找机会了再问母亲,他这亲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什么“生三劫”?还有,跟遮容有关系?
萧琤哼一声,心想萧十七果然是母亲说的更俊了,气呼呼瞪了两眼,又一想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又得意了,再俊也是母亲生的,是亲弟,亲弟!
萧琰笑嘻嘻的,“看呆了啊。”
萧琤:“呸!”
瞪她一眼,上前给父亲叩头请安。
萧玳眼睛也不抽搐了,跟着上前叩首请安。
起身后,又向四哥行礼。
萧琰行礼叫了声“十四哥”,萧琤下巴一抬,“你戴面具就对了,省得招蜂引蝶。”萧琰噗哧一笑。梁国公瞪儿子一眼,“说什么浑话。”
萧琮忍笑,心想阿琤要是知道阿琰是妹妹,不知什么表情,估计恨不得时光倒流,或者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
萧玳给萧琰行礼,叫了声“十七哥”,一脸同情的道:“十七哥出去还是戴面具吧,不然顶着这张脸,要被扔果子。”
“果子还好,就怕扔手帕……”萧琤一脸心有余悸,“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各种香味,往你脸上飘。”这种经历,有一次就够了……他以后再也不去长柳堤。
梁国公危险的眼神看过来,萧琤“啊哈哈”一笑,“我想起昨天还没跟阿母好好说话我这会去请安。”一长串话说完扭身便跑了。
梁国公冷笑一声,严峻目光扫视萧琮萧玳,“十四去过长柳堤?”
萧琮温声说道:“阿父莫着恼,不是什么大事。十四先时性子有些毛躁却是知道利害的,不会乱来。约摸是少年心性,有些好奇,和几个玩伴一起去看看,”说着就笑,“约摸是被那些娘子的热情给吓跑了。”
梁国公想起萧琤方才脸色,哈哈一笑,转怒为霁,心想儿子年纪大了,可以物色媳妇了,回头要和安平商量商量。
萧琰好奇,低声问十九弟:“长柳堤是什么?”
萧玳答得利落:“花街柳巷。”
萧琮想掩萧玳的嘴,这种地方,让十七听了,简直污耳朵。
萧琰噗一声笑,说:“那有什么好玩的。十四哥是去看人啊,还是被人看啊?”这不是自傲,他们萧氏子弟,男的俊女的俏,去花楼真不知谁占谁的便宜了。
萧玳一咧嘴,做了个“同感”的表情,“有这时间还不如摸刀。”就算在家里,他也总是穿窄袖的圆领缺胯袍佩刀,除非必须穿礼服的场合。胳膊肘一拐萧琰,“打一架?”说的是朝食后。
萧琰摇头,“一会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萧玳失望,“那我们再约。”
梁国公和萧琮听见这对伪兄弟真姊弟的对话都很无语:什么是“去看人啊,还是被人看啊”,他们萧氏子弟难道是被花楼娘子调戏?
仔细一想,也是这个理,只是萧琰说得够直白。
用完朝食,梁国公和萧琮去大都督府上衙。萧琤萧玳都有三日休假。萧琰已经解除军职,梁国公让她在家休息几天,“过几日,再去拜见见你四叔祖。”萧琰应下。
她和萧玳出了睿思堂就分道。
萧琰要去盛华院。
萧玳没有去,安平公主不待见庶子庶女,一概免去请安。萧玳觉得省事,对公主嫡母也没什么怨言:不待见的人就不见,多正常的事。换了他,也这么干。见了面说些“母慈子孝”的虚伪话,简直浪费时间。他向挥了下手,便带了侍卫往外走,准备出府找几个堂兄弟切磋切磋。
萧琰带了萧季思往盛华院去。
盛华院也在国公府的中轴线上,但国公府纵深十几重,即使同处中轴线,盛华院与睿思堂也相距甚远,按寻常步子要走两刻钟。
萧琰想起军中听的闲话段子,据说夫妻住的远近能反映他们的感情,想到父亲和公主母亲的感情,她就叹息,这就是相亲相敬,却不恩爱。
便又想到四哥和姊姊,心里又叹气:这也是相敬如宾的。
心想若是自己,定然不愿过这样的日子。
不是和自己爱的人过一生,还要插入别的女人,还有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呃不对,她是娶,不存在这种情况。但她也不会娶几个男人,一个就够了。忽又皱了眉,有些不确定:她是娶男人还是娶女人?
原本她对自己的性向很确定,可经过李毓祯这事,她又不确定了,似乎……她对女人也不排斥?
萧琰呆了下,心道:若我娶了女人,那怎么生孩子?
不对,父亲会让她娶个女人?
大唐婚律上可没写同性能婚。
当然这是律法不究的事,只要双方父母睁眼闭眼,旁的人就管不着,反正没子嗣是你两家的事,谁管你。只有一些儒生会跳脚说“不合伦常”,那也是空话,当成耳边风就是了。
但是,无论皇族世家,还是士民、平民,都不提倡同性相婚,毕竟男女相婚才能繁衍子嗣啊,这是大流。
萧琰凝眸想了会忽地又失笑,她怎么就想到娶女人这上面了?挑眉心道,都怪李毓祯!
她以后还是会娶郎君的……
李毓祯那事儿是意外,不代表她不喜欢男人了。
也不对,她好像是没喜欢什么男人。
她又一笑,心道,现在才多大啊,不过刚十七而已,考虑婚姻还早了些,怎么也得二十二三吧?到时候了再说:有喜欢的就娶,没喜欢的就不娶,也没规定一定要娶了。
阿母不就是一个人么?心有大道,就有方向。身边真要多一人,没准还不习惯。
萧琰释然一笑,抛开这事不再想。
进了盛华院,门阍好久都没回过神来,这是十七郎君!啊?!
萧琰没戴面具,父亲说,今后在家里不用戴面具了,出去才戴。她一路进去,一路皆静。有的侍人忘了行礼,有的端着东西撞在柱子上……
萧琰笑着入了内院,侍女通报后,脱靴入了讌息室,绕过紫檀屏风登上内阶,在插屏榻前跪下,“孩儿给母亲请安。”
安平公主体热,只穿了牡丹抹胸和十二幅孔雀蓝长裙,罩了件对襟宽袖衫,露出雪白一片胸也不觉得冷,倚在紫檀凭几上笑话她,“你看看你,一路进来,迷倒了多少人。”
沈清猗拿着茶盏,抿了下唇,觉得还是戴面具好,若这般出去,要招惹多少人……
萧琰仰眸一笑,干净明亮,“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安平公主咯咯笑,“那是高僧的境界,咱们好颜色的俗人。”笑着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萧琰一笑,起身近前去,跪坐在公主榻前。
安平公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眯眯的,“叫阿母。”
萧琰听话的叫了一声,“阿母。”
安平公主不满意,“没感情。”
萧琰嘴角微抽,一下想起了李毓祯,说她叫“昭华”时没感情,心里一时好笑又无语:大唐公主都是这做派?
好在她对安平公主很有感情,叫阿母也是心甘情愿的,眉眼带笑的叫了声,“阿母。”
萧琰的音色很有特质,并不是那种听了就让人酥麻的音线,但非常的干净,清澈,就像毫无杂质的山泉水,这般笑着叫人又带着甘甜,就好像泉眼清澈,桂子飘香的感觉。
沈清猗眸子一凝,就有些嫉妒。
萧琰有时叫她“姊姊”也是这般声音。
这般叫别人,即使是她的母亲,沈清猗也觉得不太舒服。
她敛下眉头,不想去看萧琰,那双漂亮的眼睛必是笑如弯月,剔透干净的眼中必是荡漾温柔——不是对着她,不想看。
安平公主一拍膝,“李神佑要是知道你亲热叫我‘阿母’,必定气死了,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胸前雪白乱颤,直让萧琰怀疑,如果不是她和姊姊在这里,这位母亲没准要在榻上滚几下。
萧琰心里噗哧。
她给沈清猗行了礼,叫了声阿嫂,待得公主母亲笑声歇下时,便问道:“阿母,十四哥呢?”
安平公主懒懒摆了下手,“别提他,就是个猴子。在我这是坐不住的,用了朝食就出府了。估计又找人打架去了。一早从睿思堂过来,是吃了排揎不成?”
萧琰咳一声笑,将长柳堤的事说了。
安平公主道:“好呀,萧慎之还有这种糗事,哈哈,乐死我了。你可别去,真是太亏了。被人看了,还看不回来。”
萧琰大是赞同,连连点头,“阿母说的是。”她才不去哩,想起霍倚楼,嘻嘻笑道,“要去也去七艺居这种高雅之地,有一等一的美人,又有诗酒茶香。”
一等一的美人……沈清猗抬眉看她一眼,这是说虞璇玑?竟然还记挂着?她眉毛抬起又落下,垂眸喝了一口茶,只觉心里不定:若是现在遇上虞璇玑这样的绝色又有学识风采的,阿琰会不会动心?一时心中烦乱。
安平公主喟叹一声,“长安七艺居呀……”
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眼神有些怅然,突然间就意兴索然了,懒洋洋吩咐侍女,“叫上三青,咱们去菊苑里赏菊花。”又转脸对沈清猗和萧琰道,“你们顾自去玩年轻人的。阿琰,陪你阿嫂好好聊聊。过两天就去道门了。”
“是,阿母。”
萧琰和沈清猗同时起身,给安平公主行了礼,便出了讌息室。
“姊姊,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萧琰笑容璨然。
沈清猗微笑,“去樨香池榭吧,那里清静。”
“好。”
樨香池榭在盛华院东北角,种了许多桂树,八月半刚过,桂香正浓。桂树之中围着一座朱榭,是安平公主秋日赏桂的地方;因为府内流溪经过,又在榭内砌了一个小浴池子,夏日凉浴,冬日温浴,倚在池中闻桂香,饮桂酒,极具情调。沈清猗选这里不只是赏桂,还有其他思量。
两人一路漫步轻语,到了樨香池榭,茶果点心都备好了,盛华院的婢女都退了出去,里面自有少夫人的侍女贴身服侍。
沈清猗只带了白苏、赤芍、采薇三婢,进了池榭,吩咐赤芍、采薇候在屏风外,只留了白苏在坐榻边服侍。
池榭三面窗牖都闭着,只开了东面的窗子,赏花的长榻就对着东面长窗,这一面的桂花景致是最好的。长榻的插屏后就是浴池子,隔着三丈距离。池子只一丈见方,比长乐宫寝殿的浴池小多了。萧琰看见浴池就想起长乐宫,眼神就有些漂移……
沈清猗一直注意她,心中一个咯噔,手指便僵了起来。
浴池……果然是沐浴的事!
她和谁……和谁一起?
霎时间,她只觉浑身透凉。
浴池是凉水,榭内便有些寒湿凉意,萧琰足步一挪,挨近了些,伸手握住沈清猗的手,只觉凉沁沁的,不由蹙眉,道:“姊姊,这里太凉了。要不置个火盆?”一边说着,内气漫过去。
沈清猗心里正恼她,冷声道:“榻上铺了厚褥,身上穿了大氅,哪里会冷了?置了火盆烟熏火燎的,把木樨花香都熏走了。”
萧琰心想置个炭鼎就不会烟熏火燎了,但听沈清猗这冷声,似极不喜桂香夹了烟火气,立即应道:“姊姊说的是。”心想一会紧挨着姊姊坐就是了,右手也一直握着沈清猗的手没放。
到了榻前,沈清猗去了软趿,盘腿坐榻上。萧琰不怕冷,解了氅衣递给白苏,又解了秋水刀搁在榻边,上榻后将软被展开盖沈清猗身上,又取了隐囊垫她腰后,便挨着沈清猗坐了。
两人外侧都搁了榻几,置放茶、点心、果子。
沈清猗喝了一盏煎茶,平复自己的情绪。放下茶盏,她转脸看向萧琰,抬手轻按在她胸口,说道:“还戴着护胸?”
“嗯。”萧琰应道,“父亲说,先做着儿郎,等到冠礼前,再公布女郎身份。”
白苏在旁边听着,眉头都没动一下,前两天少夫人就告诉过她们三位大侍女——十七郎君是女郎。想必青葙早就知道,想想当初在药房,少夫人给十七郎君治伤,都是青葙守在屋内,所以少夫人才遣青葙去服侍十七郎君。难怪,她们三人恍然大悟,以前一些猜疑豁然开朗。
难怪十七郎君和少夫人这般亲昵。
若是弟弟,过了十五还这般亲昵,那就太不避嫌了。但若是妹妹,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十七郎君是女郎,盛华院应该也只有几人知道。若被下人看见少夫人和十七郎君紧挨坐在榻上,没准就有风言风语。就算公主御下甚严,不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但按不住下面人心里怎么想。
白苏心里想着,立即移步到窗边,张望了一下。
这边的榭窗开得高,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只有攀到树上才能看见。
她心里松口气,心想也是:公主在浴池中时,应该都是开窗赏桂花的,若被外面人看见那还浴什么樨香?
而且之前进来时,她就注意到,东窗下面是不站人的,外面的仆婢都是在南面榭廊中听候传唤。
白苏放下心来便移步回原位,垂眉站着,只专心添茶,不去听两位主子的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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