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122:红山云端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君朝西字数:5284更新时间:24/09/05 01:34:57
    东城和北城下, 唐军巢车停在吐蕃弓箭射程外,重骑兵开始冲锋向城头射箭。

    很多吐蕃兵举着盾牌缩着脑袋,他们的箭穿不透重甲,射了也没用;此外, 他们也没多少射箭的念头,信念遭受冲击,脑子都是混沌的, 拉弓射箭都没劲头,加上唐军音道和法师战歌的缠搅相斗,更让脑子扑腾,精神折磨得疲惫。

    那些有武道修为的吐蕃军官意志相对坚定, 手臂灌注内力向重骑兵射箭, 有的唐骑重甲被贯穿,但跟着这些吐蕃军官就被唐军重骑兵攒射,修为低的军官被射死, 修为高的也被逼得缩了头, 其他士兵举着盾牌幸灾乐祸:骂我们,你不也缩了头?

    当唐军重骑兵进攻时,唐军巢车又开始推动, 这回不再是缓慢推动进行威慑,行进速度很快, 推车的不再是普通步兵, 而是武骑营的武骑尉和武骑将军。

    巢车被这些融合境和登极境高手迅速推到距离城墙只有十几米的地方, 武骑尉和武骑将军几个纵身就上了巢车顶, 凌空跨出落到城楼。

    东面北面城楼的万夫长洞察到唐军的目的,大声吼道:“突骑营!”“阻止唐军武者登城!”“法师!法师!”……

    修行者只能修行者去对付。

    城头上各处都响起短促的惊啊声。

    吐蕃兵端着盾遮着头脸,完全没有围上去的意思,反而是武骑营修者落到哪,那里的吐蕃兵就趔趄退开了,分明是将战场留给突骑营的武者和钵教法师。

    这也从侧面表明守城的吐蕃兵没有多少勇战的意志,换作以往,即使不敌,也会狂吼着冲上去;现在冲上去的却没有多少人。城头上五百夫长以上的将官心头都如寒冰,这形势,要完。有的将官大声喝斥,命令士兵射箭,上前阻击;有的将官则生出逃跑的念头。

    两面城上很快爆发了修行者的战斗,融合境战融合境,登极境战登极境。也有吐蕃军官缩在后面射冷箭,还有些虔信的吐蕃兵受战歌影响围攻上去。城楼上内气激荡,不时有吐蕃兵痛呼。

    城下的唐军宣教队伍已经在吼:“武者战斗,散开!散开!”“天罚钵僧爆体!散开!散开!”……

    听到钵僧会爆体,吓得许多踯躅的吐蕃兵都往后退了。军官在后面大声喝斥:“不许退!”“退者杀!”……

    似乎是验证唐军的说法,没多久,便听轰一声,一位登极境钵僧自爆了。

    唐军武骑将军一直提防着,见那僧人神情激昂决绝,立刻纵身掠开,咳一声吐出口血,受了些波及。爆炸波震及周围几十米,没退的吐蕃兵都口吐鲜血,包括射箭的千夫长,正是这位军官压制,这群吐蕃兵才围着,然后遭了池鱼之殃。

    啊!真的天罚爆体了!

    目睹爆炸或听见爆炸的吐蕃兵这回不再踌躇了,都转身跑得飞快,军官喝斥也不顶用了,只能跟着士兵一起跑,难道留他一人在险地?

    听得懂唐语的钵教法师都怒了,他们是辛本佛的忠诚弟子,爆体是以身护明觉,怎么成了天罚了?愤怒之下更加决绝,纷纷扑向唐军修行者自爆。武骑营修行者一直提高警惕,见势不妙立即纵往吐蕃军中,钵僧浑身不顾,扑身而爆,吐蕃军官兵都被嚇得混乱奔窜。

    这时唐军步兵开始攻城,举着盾牌跑步前进,城头上吐蕃兵自顾不暇,顾得上的也是一脑子混沌跟着人跑,只有稀稀落落的箭枝射下来。

    唐军步兵很快推着巢车架上城头,很多吐蕃兵眼神都是迷茫的,不知打还是不打,只有少部分吐蕃兵趴下去射箭,但很快被巢车上的弓.弩手射中,唐军涌涌而上。

    城下的唐军宣教队伍这时又改变吼声了:“遵从天意,放下兵器,不要抵抗!”“唐军只杀天罚者!”“放下兵器!降者不杀!”“杀钵僧!”“杀天罚者!”……当唐军步兵从巢车跳到城上时,就真有很多吐蕃兵放下了兵器。

    人的思想和行为很多时候是从众的,尤其这些吐蕃兵信仰摇摇欲坠又被钵僧爆体冲击,脑子都迷茫没主见,见很多吐蕃兵搁下兵器,就有更多的人跟随。

    两面城门被打开,唐军以很小的代价攻进了逻些城。

    攻城时萧琰就将一团、五团的指挥权交给了许营主,她自己随着静南军武骑营第一批攻上了北城头。

    她虽是登极境中期,实力却可挑战洞真境初期。而宗师战场不在东城北城,吐蕃守军中最高的修为是登极境大圆满。萧琰势如破竹,攻破突骑武者的阻截,杀了两名阻击的钵教法师,在另一名法师自爆时,凌身扑入吐蕃军中杀了北城万夫长,再回身与登极境法师交战,成为武骑营北城作战的主力。

    当北城门打开大军攻入,萧琰没有再入北城,而是遵照公主侍卫尉迟亭昨日过来传达的吩咐,从北城出来,前往西城外,与晋阳公主会合。

    ……

    王都逻些的西城和南城没有城墙,是依山而建。

    这座山的泥土和岩石都是红色的,被称为红山。山势从西北走向东南,建城时动用了几十万奴隶,将二百米高的外山削直了作为外城墙——有什么城墙能比山体更高更厚呢?

    王宫就建在西面内山,山上的树木都被砍掉了,一千多间宫殿依山垒砌,迤逦至半山,气势雄伟。王宫内却是一片狼藉,有地动滚落的泥土岩石,有大量被杀死的牛马羊尸体,很多地方都是血,地上、墙上,大多是牲畜的血。

    城内地动大乱时,就有一些权贵感觉“天要亡城”,打算逃跑的事了。新赞普丹巴也生出绝望,二王子俄松弃城走后他在大臣拥戴下终于成了赞普,但没高兴多久,就遭受“天降灾罚”的打击,不由感到大势已去,立即提笔书信,命令赞普亲卫送去钵教圣寺——南山赛康寺,请桑加法王商议要事,说事态危急,不敢擅自离宫亲迎法王,请法王见谅。

    丹巴带着妻儿躲在石头砌成的十分坚固的议事殿内不敢离开,一边令王宫军队平息宫内的牲畜之乱;一边令宫人收拾财物,准备突围;又令赞普亲卫队聚集在大殿内,一是保护他的安全,二是突围时立即护着他走。

    他在殿内焦躁的来回走动,等待桑加法王过来。

    没有一个大臣进宫,估计这时候都打着逃跑的主意,顾不上他这个赞普了:唐军攻入城首先就会攻打王宫,谁会这个时候进宫?

    丹巴冷笑:平时说忠,没一个忠的!

    那些大臣不来他也不想管了,逃跑时还多个累赘,只忧心桑加法王带着钵教的人抛下他跑了。

    让他欣慰感动的是,桑加法王率领钵教宗师来了,虽然来得有些晚。

    唐军已经攻进城了!

    桑加法王在赛康寺听见唐军吼出的“钵教亵神”“天罚钵教”时,神色就幽深了:唐军未必要亡吐蕃,但必定要亡钵教!

    唐军主帅就是他们曾经刺杀的“清川郡主”,想必已经确定在青加雪山刺杀她的“吐蕃佛僧”就是他们钵教的僧侣,怎会放过钵教?

    法王这时面临着僧门领袖德贡大上师曾经面对的同样处境,但他做出了和德贡大上师相反的选择。

    他择了一位伏藏大上师和四位上师带领教中有潜力的僧侣带着钵教密藏从南山秘道出城,作为钵教的火种;他自己则率领钵教多数高手和所有僧兵前往王宫,对赞普丹巴誓言,“钵教誓与赞普、王朝共存亡!”

    法王当然不是对丹巴和吐蕃王朝尽忠,而是生了为钵教殉道之心。

    他确定大唐佛门道门和天策书院的云端必会过来,目的就是驱逐僧门、灭他们钵教,他率领钵教高手护卫丹巴突围只是其次,能突围当然更好,有丹巴这个赞普为旗帜,以后聚拢吐蕃权贵和信徒也更容易;但主要还是利用丹巴吸引唐人视线,同时借助王宫赞普亲卫队的实力,和他们钵教一起牵制大唐云端,让钵教火种顺利潜走。

    丹巴听从法王的建议,选出两个身材相似的侍卫,穿上赞普服装扮成他,由王宫军队护卫着分成两路,一路出宫往北城逃,一路出宫往南城逃,扰乱唐人追击的视线;他自己则在赞普亲卫队和王宫侍卫营的护卫下,和钵教一起从红山的西山走。

    西山和南山有矮山处,矮的地方距地面不到百米,上面修了箭楼城墙,有吐蕃兵日夜守卫。丹巴和法王一行出了王宫,沿着内山的巡逻道往西南边最近的箭楼走,准备从那里缒山而下。

    但是,他们走出王宫不久,就听见一声清远的佛号,“无量寿佛。”跟着是一声缥缈的道号,“福生无量天尊。”

    声音就从箭楼方向传来。

    丹巴脸色煞白,扭头看向桑加法王,“法王……”

    “闯过去!”法王斩钉截铁,率领钵教僧侣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丹巴犹豫了一下,带着人跟了上去:不跟着法王,万一分开走被另一队唐人高手截住呢?

    走了没多久,便见箭楼之下的山坡上,高高低低立了七八十人。

    赞普亲卫队大统领江央普赞神色凝重,他是吐蕃王廷唯一的先天宗师,一眼看出山上有七位先天,不多不少,恰恰和他们这方的先天人数相等,其下是三十名洞真境宗师,另外四十五人都是登极境。

    丹巴瞅瞅自己这方,人数上多出三倍,但主要是王宫侍卫和僧兵多,不知道实力占不占优?

    正忧心忡忡着,便听江央普赞神识传音:【天策书院、梵音寺、三清宫的人都来了,还有唐军中的洞真境宗师,如果情势不妙,由仁布达瓦率亲卫队和侍卫护着赞普先走。】

    仁布达瓦是赞普亲卫队的副统领,他神识应了声是。

    丹巴紧张的握着刀柄,掌心沁出了冷汗,他只修习了外功,没有内力传音,便点了下头。

    桑加法王白色的僧袍猎猎作响,锐利的眼睛如鹰隼般盯着那位穿着半旧僧袍的僧人,心道:果然来了!

    他拔身而上,口中如雷喝声,“可是梵音寺度因?与吾桑加一战!”

    钵教僧侣和江央普赞等亲卫的脸色都变了。

    梵音寺住持法号都有一个“因”,这一代住持是度字辈,法号:度因!

    梵音寺住持都出现在这里,道门至少是一位道字辈。

    桑加法王之下第一伏藏大上师乃龙树,他的目光盯着那位女道士,心里有着危险的直觉。

    她站在一众青衣道士的前面,乌发戴檀冠,立在山上却若在云端,如云一般缥缈,又如风一般清淡,给人飘忽不定,却又高深莫测的感觉。

    龙树瞋目喝声,“钵教龙树,不知三清道字哪位在此?”

    那女道声音也如云缥缈,“玉清宫门下道真有礼。”

    道真子!

    龙树等四位伏藏大上师都暗吸口气。

    这位虽是女道,却是声名显赫的道门第二高手!

    据说修为与梵音寺住持度因不相上下。

    龙树知道遇上劲敌,或许此处红山就是他埋骨地。他心中却没有生命将逝去的悲伤,只有泊泊流动的鲜血,还有殉道的壮烈情怀,哈哈大笑说道:“龙树今日有幸,领教道君高招!”

    度因看着桑加法王,目光清淡寂无,仿若身在深山古寺,声音也清寂,“红山太小,不要毁了这王宫。人力兴建不易。”

    道真子微笑接道:“雪山之巅,临近天空。吾等愿与诸位大上师雪峰一会,不知意下如何?”

    桑加法王与龙树几位大上师神识商议,瞬间便决定了,将大唐先天引走更好,方便南山地道僧侣的潜走。

    法王大声一笑,说道:“请!”

    六位钵教云端瞬间消失在红山上。

    几乎同时,度因、道真子和另外四位梵音寺三清宫的云端也消失在山上。

    转眼,山上的云端只余天策书院那位宽袖大袍的“中年书生”,看向江央普赞呵呵笑道:“大唐天策上将申王李,请江央普赞大宗师指教。”

    天策左祭酒!申王李侁!

    江央普赞心里咯噔一声,陡然大喝,“战!”

    两人凌空出现在南山高处。

    ……

    钵教上师、法师和赞普亲卫也各自选了对手迎战,有的是黄衣佛僧,有的是青衣道士,有的是天策书院的师士、卿士,有的是神策军龙武军的武骑上将军;融合境的僧兵和王宫侍卫则以五至十人为群,围攻一名天策卿士。

    仁布达瓦率领八名赞普亲卫和五十名王宫侍卫护着赞普丹巴和四个小王子,以及赞普最宠爱的三名妻妾,趁两方交战时,往西南第二箭楼逃去。

    ……

    萧琰驰马到西山外。

    刚跳下马等待,就见晋阳公主一行从南面驰马而来,身后烟尘滚滚,估摸不下五十骑。

    萧琰纵身上马,迎上前去。

    晋阳公主左边是她见过的晋王,右边那位也是洞真境宗师;跟随在公主后面的都是登极境,一色的淡黄箭袖,内着朱袍,腕戴护臂,头上戴无翅硬幞头,这是武骑将军的穿戴;箭袖的肩上又绣着蛟龙纹,这是“北衙禁军”的将服纹饰,显然是神策军和龙武军的武骑将军。

    在这些武骑将军后面,还有公主的侍卫队。

    “都帅!”萧琰上前行了军礼。

    “今日不是军战。”

    “是。”萧琰立即改了,行武者礼道,“公主。”又向晋王行礼,道,“萧琰见过晋王。”

    “哟哟!”晋王挤眉弄眼笑起来,“对昭华行礼只叫一声‘公主’,对我行礼是‘萧琰见过晋王’,小十七,你这是亲疏有别哟!”

    萧琰愕然,只是觉得和晋阳公主更熟悉一些,加上两人私下相处随意,她心中也将公主当半个朋友,行礼虽然端谨,称呼上确实有些“亲疏有别”——当然她自己没意识到,被晋王指出来就有些愣住了。

    李毓祯给她解了围,斜眼看晋王道:“的确是亲疏有别,不是么,晋王叔祖?”

    晋王李载易揪着胡须哼哼两声,论血缘的确是你与她亲。眼珠一转,抢在晋阳公主之前,对竟陵郡王李行周说道:“这是安平家的老三,名琰,字悦之。”说到“安平家”,语调略重,还向李行周挤了下眼,回头对萧琰说,“这是竟陵郡王。”

    萧琰行礼道:“萧氏十七萧琰见过郡王。”

    竟陵郡王心疑:安平只有两个儿子,何时有了第三子?他心中诧异,但严峻方正的脸上并没现出异色,只是颔首回礼。

    李毓祯向萧琰招了下手,“你随在我身后。”勒马向东,喝声,“走。”

    众人向红山驰去,驰出一两里,到了西山脚下。

    山壁峭直,如城墙一般,只有往上略斜的角度,这个山墙却是比城墙高多了。但高也有缺点,箭楼上的箭射不到山脚。当然吐蕃人的防御本来就是在空中——当敌人攀绳而上时射杀之。

    众人在山脚停了马,留下几名融合境侍卫看守马匹,其他人都提气踏壁登山。晋王和竟陵郡王在前,晋阳公主在后,其后是萧琰,再后是武骑将军、公主府侍卫。

    箭楼上仍有吐蕃兵守卫,纷纷趴在护墙上搭弓,准备射箭。

    这些守兵多是明劲武者,少部分是引气境、化元境、周天境,但踏壁登山的人最低也是融合境后期,这些箭射下来构不成威胁,不是被兵器磕飞,就是被掌力拳风震飞,还有的接箭反掷而上,守兵便中箭而死。

    不过几个呼吸,众人就上了箭楼护墙,将俘虏都点了穴扔箭楼上,跟随晋阳公主立在箭楼下的山坡上。

    萧琰疑惑:这是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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