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117:担负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君朝西字数:7593更新时间:24/09/05 01:34:57
午膳后, 父女俩在帐外散了会步。天空蓝得静谧幽雅, 却又神秘高远。梁国公望空的眼神幽深邃远,这一刻让萧琰觉得父亲心里一定有着幽远的秘密。这些秘密让父亲沉厚,也让他岿巍峻峭如雪山,才能以岿然又锐利的姿态承负。
第一次从感官上而不是从认识上, 萧琰体味到身为兰陵萧氏家主的崔嵬和沉负。“父亲。”她叫了一声。
天空旷远, 雪山高峻,萧氏的剑兰……梁国公幽远的思绪被女儿叫回,回头看到女儿关切的目光,他抬手按了下女儿的肩。掌下是女子的肩,不宽厚, 如坚韧有力, 像一削雪壁,平静却蕴着丰沛的力量。他心中欣慰, 女儿已经成长到可以担负, 他无须为她踌躇。“进去吧。”
父女俩回到帐中, 上了茶, 梁国公从书案上取了份卷宗递给女儿, 声音平和沉定, “疾风馆对安叶禧的调查,有些疑点。”
“安叶禧的疑点?”
萧琰睁圆眼惊讶,无论从直觉还是推断, 她都相信:安叶禧没有欺骗她。现在, 仍然相信。
梁国公道:“她说的倒是实情。”
安叶禧对萧琰说的, 她的出身、为何要冒名顶替参军,都是实情,没有谎话。
疾风馆调查出,安叶禧本人,出身清白,除了冒名顶替这桩事外,没有其他问题。修习的武道是道门五行心法,白蜡杆枪法是安家护卫统领传授,这也没有问题。虽然这位护卫统领恋慕她母亲,才传了她赵氏家传枪法,但这跟安叶禧无关。
她的父亲是安史思,是安氏商团静州分会的总执事,出身西域安国王族安氏嫡支,是嫡三子,不算受家族重视,但也没忽视,只能说中庸之才,安史思本人也没有问题。
“安叶禧母亲的身世有些问题。”
……
萧琰打开疾风馆的卷宗,取出一份楷书工整的折页,一折一折的仔细看过去。
看完,她思索了会,抬眼说道:“父亲,安叶禧母亲的身世有疑点,牵涉到什么,疾风馆尚未查清楚。这疑点可能确实有问题。不过,那是安叶禧的母亲上上一辈的事情。和安叶禧本人无关。
“只要她对我无害,她的祖母是谁,曾祖母是谁,这都不重要。
“现在她只是静南军的军士,训练认真,作战勇敢,令旗官做得出色,是一位优秀的士官下属,作为她的上官,给予爱护和帮助,就是我的职责。”
调查是出于谨慎,但不能因为身世中的不明,就否定这个人。
“父亲您放心。她是个聪明,又简单的人。”
聪明是说她的头脑,简单是说她的心思。
萧琰觉得安叶禧鲜活又纯粹,生动又直白,她不愿意毁掉这样一个生命。
梁国公抬手按了一下女儿的肩,“你的事情,你做主。”
他不认同女儿的心软,但不会以父亲的意志去凌驾女儿的意志。
身为父亲,只需要保持警惕,而不是代女儿做出决定。
“你的人,你负责。”
你已经可以担负。
但出了问题,你也要负责。
这是萧氏成员的担负。
“是,父亲!”萧琰觉得肩上一沉多了分量,但被信重和担负的感觉她很喜欢,眼眸灿灿的笑起来,“谢谢父亲。”
……
想起上午萧琤来寻她的事,萧琰便笑问:“父亲告诉十四哥的?”
梁国公眼色幽深,“涉及你们兄妹的事,他当然应该知道。他是你阿兄,也要学会担负了。不能再这么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萧琰想笑,又忍住,觉得父亲对十四哥的形容真是贴切。
梁国公又从书案上取出一封空白信函递给她,“这是你四哥的信。”
按大唐军律,前线军队作战期间是不能与外界通传的,当然包括信件,四哥给她的信是夹在给父亲的军函中,父亲取出来装在了空白信函里。萧琰面露喜色接过去,说道:“我回去再看。祖母和母亲都还好吧?”
“她们都很好。你四哥信里应该有提。”
“我给祖母母亲写了很多信,都不能寄出唉。”
“待战争结束,就可以回家了。”纵然是女儿,梁国公也不会在这方面为她破例:除了军函,营中不得有片纸出去。
萧琰只是心中怅然而感叹,并无让父亲徇私的意思,进了军中她就是军人,就要严守大唐军律。
梁国公说起萧璋,“你二哥回贺州了。”
萧琰惊诧,“什么时候?”
青唐之战还没结束,二哥就回去了?
萧昡神情沉肃却隐着冷淡,“前日就离了军营。吕县君染了时疫,病况不太好。顾念人子之心,让他回去服侍汤药,不然身在军营也不安宁。”
前天就走了,那岂不是没份参与灭青唐的那曲之战?想到萧璋的功业之心,萧琰忽地有些同情了。
她“哦”了一声,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表达对二哥萧璋的关心?——她还真没有这种深切的感情。又不愿意装作兄妹情深。憋了一会,干巴巴道:“父亲保重身体。”
梁国公神情一顿,沉肃容色缓了下来,抬手按了下她军帽,深邃眼里有笑意,“为父身体很好。”
萧琰:……我就是想转移下话题。
……
父女俩说着家事,萧琰想起昨日的宗师之战,心中有困惑,便问父亲:“道门和佛门的云端怎么出现在战争中?”云端不涉人间战争,这是天下各国的规则,大唐不会破例吧?
梁国公说道:“他们为吐蕃僧门而来。”
这是云端和云端的战争。
“争夺道统,信徒?”
“道统之争,比人间利益的战争更残酷。这是精神信仰的争夺。大唐帝国眼望吐蕃的辽阔,道佛二宗对这片净土的信民也眼望了很久。”
梁国公说道:“钵教和僧门在雪域高原上几百年争战,就是争道统、信徒。雪域高原气息纯净,是修行的净土,也是信仰的净土。人的心思纯净,没有高原下红尘世间的污染,一旦信仰神佛,就是全身心奉献忠诚。这样的信徒,谁都想要。”
萧琰有些明悟,“所以道佛二宗的两位先天显声于云间,就是显给青唐部族看的。先打垮他们信念积聚的大昭寺,才能击倒他们心中的佛,然后竖立新的信仰,新的佛或神仙。”
梁国公说道:“青唐部民因为信仰无所畏惧,梵音战歌能激发他们最大的英勇,但一旦让他们知道信仰的‘佛’不是无可战胜,这个信念就会动摇;再让他们知道被‘佛’在高原的使者大昭寺抛弃,这个信念就会如雪崩。
“没有信仰之前,高原部族与雪山恶劣气候搏斗,有天性的蛮勇和生存意志,但有了信仰后意志就寄托于信仰上,信仰如雪崩,意志就堕入茫然,不知何从。
“当道门佛门再次出现,对于这些脑海空白又急需精神填入的雪域部族来说,就是高渺的神灵又倾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于是派出了新的使者,对他们来说不是重立信仰,而是重新聆听到神灵的声音。”
萧琰恍然大悟,所以吐蕃民众改信大唐的道佛,不是改变信仰,而是他们的神灵换了件外衫,他们信仰的核心不会变:神秘,强大。
强大又神秘,因不可知,而敬畏。他们信仰的是对天地自然的畏惧,谁能让他们信仰得到心灵的平静,那就是“神”。
……
从父亲帐中出来,已经过了下午二时。她必须在三时整点前归营,一路策马驰行,遇巡逻队才停下出示军官牌,报口令。
雪域高原的天空有种近乎透明的湛蓝,看起来很真实,却跟玻璃一样,只能看清却触不到。
萧琰脑中萦绕着二哥萧璋回贺州这件事,回顾父亲的神情,说到二哥的语气,说到吕县君染了时疫病情有些忧虑,父亲却是冷淡漠然的口气,这让她觉得古怪:
按说吕县君染了时疫,父亲就算没有十分忧虑,也不应该漠然吧?毕竟嫁入国公府二十多年,还生了个儿子,即使只是联姻父亲对她没有情意,但相处这么多年总该有些情分吧?
父亲并不是一个冷酷没有感情的人。
她的直觉却告诉自己,父亲心底对吕县君是憎恶的,所以那种冷淡是发自内心的冰冷,而不是没有感情的那种漠然。
萧琰心想父亲憎恶她干嘛又娶了她?或许当初娶的时候不憎恶,后来才憎恶了?那是因为什么憎恶了?
萧琰觉得自己思量父亲和媵的感情也有些古怪——但脑子还是萦绕着这些思绪:因为很重要?
跟自己有关的重要?
她望着天空,觉得真相就隔着这湛蓝的玻璃,目光透视过去,就能看见。
……
她想起萧焟。
萧焟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当然不是萧琤。
萧焟留下遗物嫁祸萧琤,那就是幕后指使者的意图了:嫁祸萧琤,挑起国公府的内乱?
萧焟是萧氏十一支的嫡出子弟,按道理不应该谋害家主嫡子还挑动国公府内乱——这不利于萧氏。萧氏若坏了,对萧焟和他的亲人有什么好处?
除非指使萧焟的人就是萧氏的重要人物,让萧焟宁愿自尽也不敢招出来。
若是萧氏的人,为什么要杀她?
不会是私怨。她能跟谁结仇?连国公府的门都没出过几次。
那就是她表现太出色,让人忌惮她成长起来威胁到他?
萧琰脑中电光石火,似有一道灵光,让她从这近乎透明的天空透视过去……
二哥,萧璋?
……
如果真是她这二哥干的,父亲的态度就说得通了:萧璋是被发配回去了,吕县君的病很可能是父亲出手。
但她和萧璋没有仇。
就算没什么手足感情,也不至于凶狠得想要她命吧?
那就只能是涉及到利益,足以要人命的利益。
她若在军中成长,对她这位二哥有很大的威胁?——但河西军有五军之多,她就算成为其中一军之主,难道就堵住了萧璋的路?
除非那个位置是唯一的。
河西军只有一个位置是唯一。
……
萧琰沉着脸回到了静南军,进了第十一营的营地,神色才和缓下来,回到自己营帐时,已经平静如常了。
高原风大,上午晾的衣服已经干了,整齐叠放在她的行军榻上;衣服上置着镂银盒,里面是沉水香,素朴悠远的香连绵渗出,萦绕在衣物间,也飘流在帐内的空气中,显见已搁置了几小时。萧琰不由溢出笑意,拉了下铃绳,从副帐中叫进安叶禧。
安叶禧见了她还是“哼”一声,眼睛望着帐穹顶。萧琰好笑:还在生气呀。提起带回来的精致小食篮递过去,“带给你的点心。”
安叶禧又“哼”一声,提着点心仰着脸走了。萧琰在她身后哈哈笑。安叶禧“哼”一声,心道:我不理副营,又不是不理点心。中军帅帐的点心哦。嗖地回了副帐,心想看在点心份上,不理副营的天数就减一……两天吧。
萧琰从军挎包里取出四哥的信函,里面有三封信。
萧琰先看清宁院的信。
母亲是不会给她写信的。清宁院的信都是商七和绮娘写的。
方正的四方函,函封上画着一个符纹。
萧琰取出一方小印,印底是商七刻的解封符纹。对印在函封上的封纹上,才能解开信函。否则,信函会瞬间化为飞灰。
萧琰打开信,这封信仍是商七写的。
信很短,只有几句偈语,指点武道修行。
萧琰叹口气,想念绮娘。绮娘写的信絮絮叨叨的,会说清宁院的琐事,母亲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萧琰最关心的也就是这些小事。商七的信就是简洁,除了武道之外再无其他。
唉!绮娘何时回来啊?
萧琰觉得很想念她了。
就在静南军开拔前,她收到绮娘的信,说:有事外出,快则三月,迟则不定。——这都三月了,绮娘还没回吗?
母亲在清宁院谁照顾啊?
商七能照顾得好?
萧琰愁眉又叹口气,连商七写的武道偈语都没心思去想了。
……
愁了一阵,看四哥的信。
信中说的是国公府的家长里短,说祖母身体很好,母亲身体也好,云云,诸般琐事写了几大页,这种絮叨安慰了萧琰。
商七就该向四哥学学!
萧琰哼哼一声。
第三封是沈清猗的信。
也是道平安。没有多提道门的事,想来是有避忌的。
之后便是关心叮嘱的话,亲切,温和,却不赘述。
萧琰看一遍,又回看四哥的信,禁不住笑。四哥的信是絮叨,姊姊的信是简洁。对她的关心却都真切。萧琰心里的愁绪又减几分。
复看一遍沈清猗的信。
心里想道,姊姊的信都可作范文了,真个字句精炼,每一句都似千锤百炼、蕴味深远,抵得许多切切之语了。萧琰觉得这一点自己得学,想了想又噗哧:她跟四哥在这方面真是亲的,同样的细语絮叨,不嫌烦多。
想了想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吧,姊姊这种真学不来。
萧琰提笔絮叨写信,想到哪写到哪,杂七杂八,然后分拣搁入函封中,等待它们能够递出的时日。
她起身到帐外透气,围着营帐慢慢转着,神情宁静而又深远,侍立帐外的萧季明都不敢打扰她。时而看看湛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时而看看远处高峻的雪山;时而驻立不动。商七信中的偈语印入她识海中,此时浮显出来,随着识海清池的涟漪,一泛又一泛。
她忽然转身,回帐。
“我在帐内冥想,勿让人扰。”
“喏!”
萧琰入帐,阖目入定。
在素朴悠远、宁静安神的沉水香中,很快进入物我两忘。
她的神识与以前相比增强了很多,五里方圆内的景物动静,都在她的神识中清晰具现。
……
进入羌塘后,她在战场上第一次用“棋观”入阵。战斗结束后,当晚就寝前她照例冥想,就惊愕的发现神识明显增长了——这让她惊喜非常!
商七说过,神识比内力难修炼,很难增长。
吸纳天地元气是凝炼为内元,却不能增长神识。
神识如推磨,只能一点一点磨出来。
但神识在晋入洞真境之前无法外放,就没法拿出来“磨”,当然增长不了。所以,在洞真境之前增长神识,只能以心境增进。
但心境提升,靠心性通明、觉慧、顿悟,这自是比修炼内力难得多,不是靠积累就能增进。
她能在登极境初期就达到洞真境初期的神识境界,做到神识外放,就和她的心境提升有关,进入到“观光”,这是其一;
其二,她琢磨与自己的淬体功法有关。
体是神的器,器强了,就能容纳更强的神。
她总觉得自己打淬体拳时的喊山诀应该叫撼神诀,淬体、淬神,是在同步进行。
所以她的神识比其他修行者强,能在登极境就达到洞真境,而她的识海和肉.体的强度也能容纳强大到宗师境的神识,否则她已经爆体了。
她神识能够外放后,就可以推磨了,让神识增长。
但这种增长犹如单手推巨磨,用尽力气推才可能推动一点点,不知何时磨出粉来,所以神识的增长很细微。
而战斗后的神识增长,让萧琰领悟到了一个修炼神识的诀窍:战场棋观!
即将战场作棋枰,映于自己的灵台之中,捕捉敌方棋路的缝隙,犹如人体的骨隙,执刀切进。
这就是她在战场上的庖丁解牛。
所以每次大战后,她精神上都格外疲惫。但收获是巨大的,神识得到了明显增长:不再是单手推磨,而是有风力一般往前推。这也是野火先烧尽,春风吹更生。
……
昨日,攻下那曲的大战下来,她晚上冥想时,就惊喜发现:灵台光照的水滴变成了一朵莲花——银色琉璃莲,光亮、剔透。
商七说,“观光”入大圆满,则“观如莲花,光如琉璃”,此谓之观光照莲。这个境界有四转:第一转为琉璃银莲;第二转为琉璃金莲;第三转为琉璃玉莲;第四转为无色水晶莲。
而她晋入了银色琉璃莲第一转,就相当于洞真境中期的神识境界了。
她现在的神识应该是强过晋阳公主了吧?
萧琰心中很是振奋。
……
晋阳公主是她的目标。
母亲说,要超越自己,就要不断树立目标。
幼年时,她的目标是揍趴萧琤;十二岁时,她的目标是打败萧承忠;十五岁时,她的目标是打败萧怀中。
现在,萧怀中已经不是她的目标。
因为她给自己找了一个更强的目标。
晋阳公主晋入洞真境时,十九岁。
萧琰的目标不仅仅是二十岁前晋入洞真境。
境界是静止的,但人是前进的,她的目标是赶上、超越晋阳公主。
……
萧琰睁开眼睛时,帐内光线已暗。
目光扫过座钟,差一刻六时半,已经是傍晚了。但她并不觉得饥饿。内气在体内充盈,识海无比清澈,只觉精神饱满,能一口气登上雪峰之巅。
她穿靴出了营帐,侍岗的亲兵已经换了萧季思,“告诉安叶禧,晚食不用预备我的。我去操练场练刀。”
萧琰没有练横刀战技,她练的是五行刀。
修为越精进,她越觉得五行刀蕴意无穷。就如基础刀招,练到极致,就是精粹。而五行练到精粹,五行相生,阴阳互济,万物负阴而抱阳……她离这个境界还很远。
操练场上陆续有军士离去,又陆续有军士到来。
萧琰的身周三十米内都无人,刀气逼得他们远远绕开。
安叶禧过来两次,萧季思过来三次。黑夜渐沉,星光灿亮。安叶禧又过来四次,最后不来了,回帐歇息。
已经过了三更。
偌大有操练场上寂静一片,最勤奋的军士也早就回营,明日还要出早操。
只有萧季思在一边默默练刀。
“季思,你先回去歇息。我再打两趟拳。”
“喏。”萧季思收刀回帐。
……
月华高悬天边。
商七说,进入“观光照莲”,就要在月上中天和朝日初出时打淬体拳,以太阴太阳之气交替淬体,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萧琰运转吐纳心法,一呼一吸皆有节奏,闭目打淬体拳。
静州大营时,商七答疑的信中说:神识外放后,要打盲拳。
因为闭上眼睛无法视物,就要依靠神识,淬体的同时锻神。人的眼睛又与身体平衡相关,闭眼后容易的动作也会变得困难,这就是加强对身体的掌控力。
商七说,更重要的,天地的本质是人眼看不见的,要用心去看,才能悟出道来。
……
在她的神识中,空气中肉眼难见的尘埃放大无数倍变成了沙粒,这些沙粒上附着五色斑斓的元气,天地五行,尽现于她神识中。
随着每一拳的击出,这些五行元气以超过从前三倍的速度,涌向身体打开的每一处窍穴……
这样的吸收速度,既是得益于她的淬体之功,更是与她的神识蜕变有关:增强了三倍。
神识增强的一大好处,就是吸纳天地元气的速度加快了。
如果身体是装水的容器,天地元气是水,则窍穴是进水口,经脉是管道,淬体能将进水口和管道扩大,并且淬出进水口和管道中的积垢,让水流入更多、更通畅;神识就是“吸力”,内里有吸力,当然水入得更快。神识越强,吸力越强,天地元气涌入的速度当然就加快了。
萧琰感觉要突破到登极境后期了!
……
她从晋入登极境初期到现在,这才一年的时间,就要突破到后期,这是十分骇然的速度。
但萧琰压制着不让自己突破。
因为当初进阶登极境中期是被清川郡主的真气灌注推动了一把,不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
若按她正常的突破,应该是在经脉拓宽到充分程度后再进阶,让内气容量更广阔;但被清川郡主一拉拔,就提前进阶了,坏处是本应拓宽三十倍的经脉只拓宽了十几倍,减少了一半。
商七多次告诫她,要忍住快速进阶的诱惑,潜心夯实内元。
内元才是实力的根本,如果每一小境界都将经脉拓宽到淬体后能拓宽的最大,让内元填满最大容量才进阶,那么不论哪个境界,她的内元都会是同境界普通修行者的几十倍。以后晋阶洞真境,内元转化为真气,也将比同阶的普通宗师高出几十倍的容量。
商七说:凡是能够越阶挑战的修行者,无不是内元容量比同阶强出几何倍数,尤其是跨大境界的越阶挑战。否则,只能在同阶中为翘楚。
萧琰的目标绝不是在同阶中卓越。
她要做到在登极境后期就能越阶挑战洞真境;
她要做到在洞真境后期就能跨越天堑挑战云端!
这决定了她的几何倍数必须很高,更高!
……
月华下,她一遍遍的打拳,一遍遍的凝炼内元,让它们更加精粹。
同等容量的内元,精粹者为胜。
她不仅要让自己的内元容量成为同阶修行者的几何倍数,还要让内元精纯也为同阶修行者不能及。
越精纯的内元,意味着越凝练,密度越大。如同金比银重的道理。
直到天交四更,她才收功,眼目清明,通身无汗。
这表明她对精气控制越来越强,已经完全转化为淬体之用,不再外泄为汗。
修为越高,寿命越长,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精气滋养于身体,不会流失于外。
萧琰心想,这就是长生。
但长生不是永生。
萧琰对永生没什么渴望,甚至对长生也没那么强的渴望。她修行是因为可以变强。变强,是因为想守护。
萧琰心中忽地空落。
总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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