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7 托付给你的温暖火焰

    丛林深处，绿草如茵的空地上，两道身影正相对而立。

    “您为什么突然想要对战？”

    换上了旧警服的中年人看起来老神在在，还有心思出言调侃：“唔，因为我们的目光对上了吧。”

    “哎……？”

    见对面的女孩露出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退役刑警笑了起来。

    “你要拒绝吗？”

    “怎么会。”

    年轻的训练家也无奈一笑。缩小的红白球从掌心轻盈地滚到指尖，又被准确夹住，半透明的球壳后隐约显露出宝可梦虎视眈眈的眼神。

    “——正如您所说。”

    自由训练家之间的宝可梦对战从来都不需要什么理由，遇到挑战便积极回应几乎是本能一样的动作。初出茅庐在关都地区踏上旅程时如此，如今在遥远南国也同样如此。

    向摆好战斗架势的卡蒂狗点头致意后，小夜抛出了手中的精灵球。

    深蓝色小犬的身影浮现在光芒中。它兴奋地抖动着耳朵，一双红眼睛里满是燃烧的战意。

    自风雪山庄那场惊天动地的战役过后，利欧路日夜苦训，等待着有朝一日面对强敌时不再被轻易击倒，尽情发挥自己的力量——而今天正是它期盼已久的时刻。

    夏日的微风笼罩丛林，令枝叶摇摆的摩擦声渗入寂静之中。当第一片飘落的绿叶碰触到泥土时，训练家们同时行动了起来。

    “火焰轮！”

    “影子分身。”

    卡蒂狗身披火焰战甲，气势汹汹发起冲刺。利欧路化作数十道残影试图回避锋芒，但对手丝毫没有被扰乱步伐，毫不犹豫地无视了虚幻的残影，直冲本体而去。

    格斗系宝可梦反应极快地改变架势，双手交叠在前格挡住了卡蒂狗的猛攻。只是它的防御略显仓促，虽然稳住了身形，手臂却无可避免地被火焰烫得生疼。

    小夜的目光立刻落在卡蒂狗耸动的鼻尖上。

    她知道犬类宝可梦都拥有优秀的嗅觉，卡蒂狗更是其中佼佼者。面前的对手显然做过相应的特化训练，招式“气味侦测”几乎已经融入一举一动中，无需耗费时间仔细闻嗅也能轻易捕捉到利欧路的方位。

    一击得手的卡蒂狗再度发动攻击。面对逼近的熊熊火焰，利欧路反倒先回头看了训练家一眼——见神色镇定的少女并无开口意图，它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

    火焰轮裹挟着热浪和冲击力迅猛而来，利欧路左冲右突也无法甩开对手，最后只好徒手招架住卡蒂狗的攻击。沉甸甸的力道尽数落在目标身上，而格斗系特有的蛮力却稳稳承受住了冲击；在身后的训练家发令的同时，利欧路的手臂骤然收紧，狠狠扼住卡蒂狗的身躯。

    “双倍奉还！”

    橘红色的小狗宝可梦顺着冲撞的力道被狠狠摔砸在地上，一时间烟尘四起，显然摔得不轻。

    利欧路乘胜追击，没等卡蒂狗重新站稳，环绕着橙光的手刀已经凶猛劈下。而在劈瓦即将命中目标时，一声巨响骤然在它耳边炸裂开来。

    那仿佛是平地落下的雷霆一般，近在咫尺地在耳边轰鸣，震得利欧路一时间眼冒金星，几乎不知道身在何处。而始作俑者轻易挣脱对手的束缚，重新拉开距离，身姿依旧威风凛凛。

    在一切悲剧都尚未发生的从前，卡蒂狗本是为了保护某个脆弱的女孩而特意培育的宝可梦。松永章一精通警犬的训练方式，精心将它塑造成了最合格的护卫。如今，虽然起初的目标已经无法实现，警员也退役离开前线，但卡蒂狗和它的主人从未懈怠，日复一日的训练使它成为警犬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嗅觉索敌还是咆哮震慑，都是作为警察得力助手的卡蒂狗的拿手好戏。

    利欧路摇晃着脑袋后退两步，好不容易将神智从巨响中挣脱出来，便见面前的对手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

    “小心脚下。”

    背后传来的声音令利欧路心念一闪。它微微侧头，与训练家交换了眼神；水浪般的无形波纹蔓延开来，迅速捕捉到了潜入地底的卡蒂狗的身形。

    尽管稀薄的泥土层不足以干扰波导的判断，它却依旧表现得过度紧张，有些茫然地在原地转圈。察觉到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颤动后，利欧路不假思索地高高跃起，试图避开来自地下的危机。

    “就是现在——火焰牙！”

    卡蒂狗闻声而动，从泥土中一跃而出。起跳过早的利欧路已经来不及在空中改变方向，而小狗宝可梦冲势更猛一筹，烈焰缭绕的牙齿马上就要触及目标的身躯。

    “岩石封锁。”

    前一秒还状似慌不择路的利欧路呲着牙笑了起来。它双掌合十，早已埋伏好的锋锐石棱从土地中升起，仿佛尖刀一般狠狠刺向天空，径直命中了卡蒂狗柔软的腹部。

    见搭档哀叫着远远抛飞出去，松永猛然意识到利欧路看似破绽的高跳只是个陷阱，吸引卡蒂狗一同跃起才是真正的目的。

    那一招岩石封锁直击要害，若是弱小的火系宝可梦恐怕已经无力起身。好在久经训练的卡蒂狗体格强健，尚显游刃有余，很快便在空中调整好了姿态。

    利欧路驾着电光一闪的白芒飞速接近落点，而松永的指令也马上传来。

    “火焰旋涡！”

    空中的卡蒂狗喷吐出耀眼火光，与强烈气流一同回转盘旋，形成一座将利欧路困入其中的火之牢笼。

    松永知道利欧路掌控波导的能力远不如进化型稳健，高温足以打乱它的探测，而区区火焰却无法遮挡卡蒂狗的视线——毫无疑问，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机会。

    “喷射火焰！”

    “电光一闪。”

    随着卡蒂狗跑动着发起袭击，一道道火焰从旋涡另一侧刺入，将盛夏本就炎热的空气烤得滚烫。

    波导被搅得一团混乱，肉眼又很难提前判断攻击到来的方向，即使有电光一闪的速度加成，利欧路依旧躲避得很艰难。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隐约可见那道矮小的身影在漩涡中心奋力奔跑跳跃，竭尽全力才能勉强避开喷射火焰的锋芒，根本无暇反击。

    而灼人的高温加上不停歇的剧烈运动，体能再强的宝可梦也坚持不了多久。

    卡蒂狗如同草原中的猎手，围绕着火焰旋涡悠然跑动，时不时用喷射火焰给对手制造麻烦。而两分钟过去，它那双黝黑的眼睛却渐渐染上警惕的色彩。

    “汪！”

    卡蒂狗发出了高亢的吠叫。

    松永的神情顿时一肃。他不知道搭档察觉到了什么，只毫不犹豫地信任了卡蒂狗的判断，火速下达转换战局的指令。

    “热风！”

    卡蒂狗张口喷吐出滚滚热浪。火焰旋涡被气流裹挟着停止旋转，仿佛一道墙壁般朝前沉沉碾压过去。但这样强力的攻击也并没能伤到利欧路丝毫——雪亮的锐光仿佛剑气般击散火焰，露出了其中宝可梦的身形与灼灼红瞳。

    退役刑警的眉头渐渐蹙起。

    他并不认为以利欧路以区区幼年宝可梦的身躯，施展金属爪这样简单的招式就可以轻易化解卡蒂狗的火焰。那么，答案便显而易见——在看似束手无策地被困在火焰旋涡中的时间里，它始终在施展“剑舞”强化自己的攻击能力！

    松永无暇思考利欧路为何能够在闪避喷射火焰的同时来得及使用剑舞，他知道再不打断对方的动作，情势一定会更加危险。

    “高速移动！”

    卡蒂狗全力奔跑起来，仿佛一道红色闪电在草丛中跃动，不出几秒便接近了利欧路。训练家下达了猛撞的指令，小狗宝可梦作势要发力攻击，气势汹汹的步伐踏到最后才骤然一收。

    这是他们时常使用的佯攻打法，借强攻的态势近身，实则是要用咆哮干扰对手反应。松永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两只宝可梦的位置，在距离足够近时果断下令。

    “吼叫……”

    “刺耳声！”

    近乎重叠的两道声音在丛林回响。躁动的声波撞击到一起，又在空气中互相抵消融化。猝不及防的变化令松永顿时一怔，直到对面“劈瓦”的指令声传入耳中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喷射火焰——”

    卡蒂狗喷出高温火焰束迎击，而利欧路的拳脚毫不畏惧地选择了正面相碰。被橙光环绕的手刀仿佛利刃，裹挟着强烈气流自上劈下，将火焰轻描淡写地剖开。卡蒂狗忙不迭地后跳一步，勉强躲过袭击，劈瓦狠狠砸进泥土地，在丛林的空地刻下蜘蛛网般的裂痕。

    机会！

    松永眼前一亮。或许是剑舞带来的增幅，过大的冲击力令利欧路全身的重心都转移到发动攻击的手臂上，很难迅速调整姿态。趁现在进攻的话……

    “铁尾——”

    “发劲！”

    卡蒂狗轻巧转身，银光闪烁的尾巴狠狠朝利欧路抽击。

    正如松永的预料，刚发动全力一击的利欧路来不及抽身后退——也并不需要后退。深蓝小犬屹立在原地毫无挪步打算，原本已经劈入泥土的手掌一转，掌心向上骤然喷射出刚猛的冲击波。卡蒂狗的铁尾距离目标只剩区区半步距离，却依然被自下而上的烈风抢了先手，无力抛飞出去。

    而直到此时，松永才有时间深吸一口气，让凝固的震惊之色浮现在脸上。

    对面的训练家分明只是个十岁的新人，展现出的判断力却超乎想象，指令速度更是快得匪夷所思。退役刑警已经多年没有亲历对战，意识到决不能正面和她硬碰硬——正巧，那一招被剑舞强化过的发劲将卡蒂狗击飞得足够远，自然而然便拉开了距离。

    利欧路的训练家下达了岩石封锁的指示。尖锐的石棱破土而出，直指还未落地的对手，试图将其埋入石牢之中。不过卡蒂狗并不慌张，“火焰轮”的命令抵达，它的身体在空中轻巧回旋，包裹全身的烈焰形成了坚实防护罩，稳稳化去岩刺的冲击力；随后它踏着石棱顶端高高跃起，利欧路的目光下意识随之上移，却被盛夏的耀日晃了眼，视野顿时陷入一片惨白之中。

    “泰山压顶！”

    烈焰如同火箭的尾焰，推动卡蒂狗飞速降落，狠狠将露出破绽的利欧路扑倒。狰狞的獠牙对准脖颈咬下，利欧路只来得及仓促抬手，火光缭绕的牙齿扣住手臂，钻心疼痛使向来坚毅的格斗系宝可梦都忍不住痛呼出声。

    利欧路忍着痛想要将卡蒂狗甩开，对方却执着地不肯松口，滚烫的火焰在小犬身上留下一片片焦痕，愈发加重它的伤势。

    而此刻松永却瞥见了一缕怪异的黄光。他心中念头一闪，急促道：“卡蒂狗，后撤！”

    卡蒂狗闻令马上松口跳开，利欧路掌心氤氲的光雾明明白白映入眼帘，令松永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吸取拳，能够夺取接触到的敌人体力的招式——如此僵持下去根本占不到优势，只会徒劳地以伤换伤。而利欧路早已展现出惊人的顽强和韧性，与它比拼体力绝不是合算的战术。

    眼看对方只是随意甩甩胳膊便又要冲上前来，松永立刻下令：“烈焰溅射！”

    火球击打在地面上，炸出漫天翻飞火花，比细密的雨帘更加阻人视线。利欧路不得不暂缓脚步，而卡蒂狗已经借机欺身上前。

    “嬉闹！”

    “金属爪。”

    妖精系的强力攻击对于格斗系宝可梦而言无疑是致命的。卡蒂狗轻盈地踏着步蹦跳游走，时不时沐浴着莹粉光辉发动猛力一撞；利欧路依靠钢属性的金属爪才勉强将攻击招架下来，不至于被立刻击倒。

    性情固执的格斗系小犬自然不甘心被压制。它用金属爪不断化去嬉闹的力道，尽可能降低自身受到伤害的同时，脚下再次踏起激烈的步伐——在果实七岛的那场特训令它将剑舞掌握得更加纯熟，频繁的拳脚相斗与疼痛只会令招式的效力略有降低，丝毫无法影响它流畅的动作。

    察觉到变招的松永马上更改了指令。卡蒂狗周身的粉雾瞬间切换为烈火，一招势大力沉的火焰轮猛撞上去，强行打断利欧路的动作。

    望着对手伤痕累累却依旧挺拔的身躯，以及不断攀升、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剑气，卡蒂狗低声吠叫起来，星星点点的火光从绒毛中渗出，连南国夏日黏腻的水蒸汽都为之扭曲。

    两个训练家都知道，决一胜负的时间到了。

    退役刑警深吸一口气，许久未经历的激烈对战令他的心脏跳动得仿佛地震般声声作响。另一侧年轻的对手依旧不动如山，连声音都毫不颤抖，一如对战开始前那般镇定自若。

    “闪焰冲锋——”

    “劈瓦！”

    卡蒂狗驾驭的火焰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高温之下橘红的焰心几乎要泛起白光；它拖拽着绚丽的火尾飞速奔跑，所过之处草叶瞬间化为灰烬，几乎像是撕裂绿荫的流星。而环绕在利欧路周身的气流化为旋风，无情扯碎落叶与泥沙；气旋中心高举的右拳绽放出炫目金光，几乎比骄阳更加耀眼。

    在滚烫的空气中，金与红毫无保留地碰撞到一起。

    冲击波裹挟着火星和沙尘飞扬而起，一时间整座丛林都被烟雾缭绕，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直到远方赶来的妙喵急急忙忙发动超能力，将天空重新恢复晴朗，训练家们才终于看清场上的情况。

    使出最强一击的卡蒂狗已经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挣扎许久依然无力起身。而利欧路狠狠一甩拳头，将最后一丝火苗驱散，仰天发出畅快的咆哮。

    当夏日的阳光吞没清晨最后一丝凉意，训练家们对搭档的简单疗伤也暂告一段落。

    在伤药的效用下，拼尽全力的两只小家伙已经恢复一点精神，都乖乖坐在训练家身边的树荫下乘凉。松永微笑着抚了抚卡蒂狗的后背，随即抬起头。

    “小夜，我想把它托付给你。”

    年轻人闻言顿时面色一变，眼看又要摆出“那可是你朋友的女儿你再这么胡乱认错人对得起她吗”之类的死板论调，中年人赶紧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等等，先听我说完。”

    见紫发少女犹豫着保持沉默，从基因里怕极了念叨的南国人甚至小小松了口气。

    “不是因为我还固执地觉得你是那个‘小夜’。不如说，现在我已经确信了，你和我挚友的女儿是完全不同的人。”松永摇头，“早在你来这里之前，我就考虑过这件事了。”

    卡蒂狗端坐在轮椅旁，安静望着自己的主人，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惊讶。

    “你知道的，它作为警犬被培养成长，自然拥有着为他人而战的愿望。”松永垂下眼，望着自己残缺的右腿，无奈露出苦笑，“五年前那场事故过后，我再也没能见到过那孩子，只好先将卡蒂狗带在身边培育。而就像你看到的——它只能陪着我这个残疾的老警察在乐园演戏，根本帮不到任何人。”

    “那么，将它托付给一位心怀正义感的年轻训练家，让它踏上新的旅程，不是更好吗？”

    松永轻轻推了一把卡蒂狗，自己则操纵轮椅后退半步。

    “我们早以前就商量过这件事，昨晚也特意问了它的想法。”中年人道。

    “它认可了你。”

    突如其来的转折令小夜还有点发愣。而卡蒂狗已经上前一步，向年轻人精神奕奕地“汪”了一声。

    “这两天我见证了你们的冒险，知道你们都是善良的好孩子。所以……”

    “你愿意今后继续帮助他人、保护他人，并且——实现它的愿望吗？”

    小夜垂下头。

    橘红色的小狗端端正正地坐在面前，挺直身板摇晃着尾巴，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仿佛也在期待着什么。

    她蹲下身，试探着伸出手。卡蒂狗不躲不闪地坐在原地，眯着眼接受了少女的抚摸。

    早在刚刚诞生的幼年期，它便记住了自己的使命是“守护”。

    虽然旧日那个笑意温柔的紫发幼童只在记忆中闪烁了片刻便消失无踪，但五年来照顾行动不便的主人，保护自己的训练家已经成为它的本能。即使只是飞溅的污水或沙尘，它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把身躯变成训练家的盾牌。

    而现在，它第一次见到了挡在它前方的人类——当身披白袍的那道身影无畏无惧地迎向漆黑利刃，手握法杖劈开通路时，卡蒂狗便意识到他们拥有同样的愿望。

    那么，我们一定也可以成为伙伴吧？

    “……我明白了。”

    小夜轻轻抱起卡蒂狗。橘色绒毛温顺地贴在掌心，传递着暖洋洋的温度。小狗丝毫没有挣扎，只顾摇摆着尾巴，舔了舔少女的手指。

    听到她的回答后，轮椅上的刑警终于释然微笑起来。

    “我向您保证，松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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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小夜：松永先生，如果我打输了对战，您还会把卡蒂狗托付给我吗？（好奇）

    松永：当然。我会对你说“你在这两天里不止一次保护了卡蒂狗，为了回馈这份勇气和恩情，卡蒂狗愿意成为保护你的力量”——是的，这才是我原本想好的台词，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十岁新人。现在这话要我怎么讲，“卡蒂狗还想继续被你保护”吗？就算是它的主人，说这种话也会被咬的！（憔悴）

    小夜：……呃，对、对不起？（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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