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5 从背光之地探出冷刃

    七月二十五日，正午。

    “原来如此……族长把这些都告诉你了啊。”

    听小夜叙述了昨晚与业的谈话后，阳羽反倒露出了一个稍微有些放松的神情——他显然不擅长向朋友保守秘密，此刻正因为不需要在小夜面前继续遮遮掩掩而感到高兴。

    “嗯，业先生也同意我留下了。”小夜收起伤药瓶，拍了拍喷火龙的脖颈，回头问道，“再来一局？还是去吃午饭？”

    红发的少年望了望上空的烈日，又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搭档，头顶嫩叶般翘起的发丝在风中摇晃。力壮鸡轻巧地跃下石桩，啾啾地叫了两声。

    “先吃饭吧？宝可梦们看起来也饿了。”阳羽提议道。

    喷火龙：“嗷嗷嗷呜！”

    在切磋练习的间隙，小夜向阳羽转述了昨日与火焰之民族长的谈话内容——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五百年前与冰见家族可能为敌”的部分，据她所知，只有由卫兵队长火原靖睦一手选出的精英战士们才被允许知道这个秘密。

    阳羽知道这意味着族长彻底认可小夜为火焰之民一族的友人，为此由衷地感到开心，连上午收到通知的压抑心情都缓解了不少。

    ——而另一位同龄人，终于不再咳嗽可以摘下口罩的勇真显然还在耿耿于怀，连午饭都是一脸不爽地吃下肚的。

    在清晨的作战会议中，火原业向所有族人宣布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考虑到敌方实力强大，且抓住了火焰之民的弱点，所有人都不得离开烈焰谷，暂时在大本营待命。由火原靖睦带领的精英队伍则担负起深山探索的任务，继续寻找乌佩鼓的下落。

    火焰之民少有胆小之辈，即使刚遭遇一场“刺激”的空隙也并不畏惧，听到业的发言顿时炸了锅。好在族长面容虽年轻，认真起来时也不缺乏威严，族人们也只好一边委屈地碎碎念着，一边听话地窝在烈焰谷中不再出门。

    为了打发时间，不少人都拉着亲朋好友互相切磋，河边的擂台被对战者和观战者挤得水泄不通，硬是在被忧虑与不甘充斥的空气中添加了几丝火焰之民式的快意。

    阳羽没有和勇真一起去凑热闹，而是向小夜提出了一个有些特别的对战邀请。

    他希望喷火龙和他的力壮鸡进行对战，并再次用出那招声势惊人的大爆炸。

    小夜起初有些意外——阳羽在昨天刚刚坦白了自己对火焰存在畏惧心理，想要离喷火龙和它的爆炸越远越好都不奇怪。随后，少年解释了他的想法。

    “我想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红发的少年说着，态度平缓而笃定，仿佛根本没有考虑过“就此放弃”的选项，“作为火属性专精的训练家，连火焰都抗拒的话，对我的宝可梦伙伴就太不负责任了，不是吗？”

    “而且，力壮鸡也需要练习如何找回使用火焰的能力。”说到这里时，少年的脸上才染上了一丝苦恼之色。

    羽毛鲜艳的幼鸡宝可梦懵懵懂懂地睁大眼睛望着训练家，似乎并不明白对方为何烦恼，凑上前软软地“啾”了一声以作安慰。

    据阳羽所说，他曾经带力壮鸡做过详细的身体检查。它身体健康，并无疾病，照理说应该能够正常使用火焰。为它做检查的医生说，既然身体上没有问题，那么令它只能吐出黑烟的或许是心理上的原因。

    “多与火属性的对手交战”便是医生提出的建议之一。

    小夜向来不吝啬于为朋友提供帮助，欣然同意了阳羽的请求。两人来到只有碎石沙土的偏僻山坡，开始了对战练习。

    她知道阳羽选择与她对战是因为喷火龙的火焰足够“猛烈”，可谓脱敏疗法中的一剂猛药，便指示着喷火龙放出了大招。只是大家伙可能在近几天补充了太过充足的营养，火之誓约加过热的大爆炸火力直翻两倍，眼见着烈焰如同海啸般扩散得铺天盖地，差点被撩没了刘海的阳羽和一时好奇前来观战的两个少年人一起吓呆成了石柱。

    久久的沉默过后，观战者吞了吞口水。

    路人少年：“那个，阳羽啊，我觉得……我也得‘火焰PTSD’了。”（颤抖）

    阳羽：“……”（吓到说不出话）

    小夜：“……”（愁到叹不出气）

    好一通人仰马翻的调整过后，喷火龙这才委委屈屈地收敛了力道，令对练没有彻底变成烧烤人类。

    体力充沛向来是大多数火系宝可梦的共有特征——短暂的午间休憩后，对战练习再开，直到日轮接近地平线才停下稍作喘息。

    “幸好这里地方够大。”小夜望着山坡上满眼焦黑的痕迹，笑道，“要是在宝可梦中心的训练场地的话，多半要因为恶意毁坏场地而被罚款了。”

    阳羽正梳理着力壮鸡的羽毛，闻言好奇地抬眼，“原来宝可梦中心也会有训练场地？是什么样的？”

    小夜向友人细细描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训练场地的模样。见少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神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小夜突然想起阳羽曾经提过，他自出生以来从未离开过香橘岛。

    “我们族中有规定，无论何时必须有一半以上的族人留在烈焰谷中。”听到观光客的疑问，阳羽解释道，“虽然我确实很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但不能只是因为好奇就占用宝贵的外出名额啦。”

    “是为了从风贼手中保护矿脉？”小夜猜测到。

    红发的少年摇了摇头，围绕着脖颈的围巾也随着动作摇摆。

    “不，是为了丹羽大人。”他轻声说，“族长没办法每时每刻都感知到丹羽大人的心情，说不定什么时候，丹羽大人就会突然结束这场长眠——如果大人醒来后看到族人都不在身边，一定会很伤心的，不是吗？”

    观光客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其实……我很高兴。”

    火焰色的少年一边说，一边眯着眼笑了起来。

    “虽然和愤怒的丹羽大人对峙可能是件很危险的事，但一想到很快就能亲眼见到丹羽大人，就觉得再危险都是值得的。”

    “我们等待了五百年，才终于等到我们的神明醒来——”

    “一定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下午的练习结束，两人迎着西沉的日色归家，准备先去冲个凉。

    他们边走边闲聊，影子在背后拖得长长的，少年头顶的“嫩苗”也被投影成了杂草，引来力壮鸡好奇的轻啄。

    阳羽正兴致勃勃地向友人介绍烈焰谷的有趣之处，以说明自己安居于烈焰谷的童年完全不无聊，“在搬家前我们有自己的游乐园和电子游戏厅的，只是现在还没恢复营业。”

    小夜脸上立刻露出了真心实意的敬佩与羡慕——阳羽满以为异乡人来自关都的大城市，见惯了灯红酒绿，万万没想到对方出身的真新镇比烈焰谷还要“乡下”，别说游戏厅，连奶茶店都只有一家。

    “而且，玩腻了游戏还可以去藏书室打发时间。”

    “藏书室？”

    “嗯，里面放着我们一族几百年前留下的文献。”阳羽见小夜对此似乎有些好奇，便提议道，“要不要去看看？正好离这里不远。”

    火焰之民的藏书室位于烈焰谷东南角，靠近瞭望塔的方向，几乎是聚居区的最边缘。门口的卫兵没有阻拦早已眼熟的观光客，热情地将两人引入室内。

    或许是因为光线会损伤古旧的纸张，藏书室内的灯光很暗淡，数不清的书架向远方排列，在地上堆叠出晦暗的影子。

    小夜沿着走廊向前望了望，竟一时看不到尽头。

    阳羽随手抽出一个厚得过分的“本子”给小夜看——书页的材质并非纸张，而是结实的竹板，上面清晰地刻着图案与字符。

    “我小时候经常看这本书。据说它是五百年前火焰之民的族长所写，上面记录了光辉纪元以来的历史大事——当然，对那时的我而言就只是本连环画啦。”

    小夜略带好奇地翻了翻这“竹板书”。正如阳羽所说，其中插图众多，每幅图画后都附了用乌柏象形文字写成的注解。

    竹板书的封面描绘了一道“扫把星”从天而降的模样。翻开第一页，陨石已经落地，身穿古代服饰的人们围绕着石头，手拉手地站成一圈，仿佛在闭目祈祷。

    图画随着页数的增加而不断变化，画中的人与宝可梦时而友好相处，时而相互争斗。很快，小夜便翻到了最后一页。

    画面中央刻着两个互相嵌套的三角形。构成小三角形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而较大的三角形端点描绘着鸟类的形状，似乎和三神鸟的模样十分相似。

    在图案的正中心，拥有金冠长尾的鸟儿优雅地伸展着双翼，其背部似乎隐约刻着一道人影。

    画面中的元素与已知信息快速互相对照，小夜在心中暗暗对这幅画面的内容下了定义。

    毫无疑问，这正是食日之乱的情景。

    “感兴趣的话带回家看也可以哦。”

    清脆的少女声线几乎贴着耳朵响起，将正专心看书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晴、晴奈姐？”

    “下午好。”这位年轻的族长候选人笑眯眯地道，“你们在看什么？”

    小夜将手中的竹板举起来给晴奈看，“下午好——晴奈姐，您知道这上面写了什么吗？”她指了指图画旁密密麻麻的字符。

    晴奈摇摇头，露出几分遗憾的神色。

    事实上，在火焰之民中，晴奈与族长业已经是最擅长解读乌柏象形文字的两人。而他们能够读懂的句子也仅限于简单的日常用语，记载历史的文字完全是能力范围之外。

    “你们应该都知道，乌柏象形文字——我们更习惯将它叫做神眷语——难以解读的原因是它是一种表意文字，而非联盟语这样的表音文字。”

    晴奈大概是难得在藏书室见到好动的小孩，一时兴起地讲述了起来，“在遥远的过去，这是一种祭祀语言，被信徒用作记录与神明相关的信息，并与神明沟通。它是神的眷属所发明并使用的语言，因此被叫做「神眷语」。”

    “这种语言的表意很朦胧，如果只按照单个字符的含义去死板地解读的话，每句话甚至能解读出十多种含义，这也是我们无法读懂它的原因。比如——”晴奈随手一指其中的一句话，“金色心灵崇高湖泊神明声音恐惧圣火净化魔鬼太阳。”

    “……”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对眼问号。

    “呃，晴奈姐您在说什么……？”

    “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晴奈耸耸肩，随手拨弄了一下垂在胸前的长发丝。

    “不过说起这段话，目前学术界有五种相对可靠的解释……”

    眼看着晴奈被语言学者之魂附体开始滔滔不绝，小夜和阳羽对视一眼，在蚊香对转的过程中一同感受到了小学生误入高数课堂般的茫然。

    好不容易逃出藏书室后，太阳已经有一半没入地平线下，光芒晕染着西边的天际线，将烈火般的色彩泼洒在云层和大地上。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问的……”小夜捂着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和鬼斯通一样大。连肩膀上的皮丘都被念到物理昏迷，此刻已经在小夜的兜帽里睡成一团毛球。

    “不，怪我没有提醒你……”阳羽面露菜色，满眼都是金星在打转，“天色不早了，回去吃饭吧……唔？”

    阳羽发出的疑惑声令小夜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望去。

    不远处的巷口有人匆匆走过。借着暗淡的天光可以勉强认出，那正是白天带队出门的靖睦。

    他的神情严肃得有些过分，步伐也比往日更加急促，短短几秒便消失在视野中。

    “靖睦先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小夜疑惑道。

    “可能是今天的搜索也没……”

    阳羽的话语在中途突兀地断开。他皱着眉头放轻了呼吸，像是在努力捕捉什么声音——或许是乌佩鼓击鼓者所必备的素质，阳羽的听觉比常人更加灵敏，在林中执行搜索任务时也总是先于小夜听到细微的动静。

    片刻后，少年神色忧虑地轻声说，“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倒地的声音。”

    “我们去看看。”小夜果断地道。

    藏书室所在的位置很偏僻，附近并无其他人的影子。两人只以为靖睦或许在白天的搜索中受了伤，一边呼喊着对方的名字，一边跑向其所进入的小巷。

    波导之力缓缓蔓延开来，反馈回的画面令小夜一怔。同时，他们跑过转角，阴暗的小巷中的景色一览无余。

    中年人歪歪斜斜地倒在路中央，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阳羽顿时一懵，焦急地跑上前，下意识地想要查看自己的家人是否有受伤。而就在这一刻，小夜蓦地感觉到一股尖锐而阴冷的恶意从远方建筑物之间的缝隙袭来。

    无形的波纹立刻向外延伸，却晚了一步。

    猛烈的精神力如同尖刀般刺入小夜的脑海。那刺击来得迅猛而精准，就像是为了暗算而特意打磨出的武器一样。

    少女的眼前骤然一黑，意识在顷刻间溃散。

    夜晚的风拂过小巷，掩盖了两具躯体倒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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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真新镇后山的超音蝠与镇门口森林的大针蜂与降雷山的三合一磁怪与红莲市冒牌火箭队的大嘴蝠与地下基地的火箭队队员与石英联盟选手村电梯里的阿柏蛇与风贼的天蝎和黑暗鸦：热烈庆祝紫发暴力狂遭遇翻车惨剧！！！（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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