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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幽远，寂寥无边的星空深处。
明亮而灼热，体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恒星正在亘古不变地燃烧着。
以千万吨为单位来计数的氦元素，正在依靠着恒星内部那数值高到难以想象的压强与温度，不断地发生着聚变反应。
由氢元素转化为氦，由氦转化为碳，再也由碳到氧......
如此循环往复的过程之中，也同样将反应过程之中那消失的质量，转化为了最为纯粹的光与热。
以一己之力，照亮了整个恒星系中，那无限连绵，仿佛永无止境的冰冷而幽暗的黑暗空间。
而在距离那颗明亮而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恒星百分之一个天文单位之外——
宏伟的空天母舰，正在缓缓巡航于轨道之上。
作为两个文明最尖端的智慧与技术结晶，拥有着核聚变引擎的空天母舰——
甚至已经拥有了完全脱离母星的补给，凭借一己之力在星空中收集可控核聚变引擎所需要的元素与资源，并单独在恒星系内部进行远距离航行的能力。
然而，这个白银大陆与西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巨型魔导构装物——
在那颗恒星面前，却显得仿佛泰山之前的蝼蚁那般渺小。
漆黑如墨的液态金属从空天母舰那洞开的舱门之中逸散而出，围绕着恒星的巡航轨道缓缓流淌。
倘若用相片拍摄下恒星的全貌，那么那些在虚空中悬浮流淌的漆黑液体金属，连一个像素点的百分之一都无法占据。
充其量，仅仅只算得上是恒星之外，一些微不足道的宇宙尘埃而已。
......
西大陆。
极黑之塔的最高层，奥术殿堂之中。
一位位胸前绘制着金色书页纹理的巫师们,正端坐于自己的座位之上。
金色的书页图纹是高位巫师的象征，同样代表了这其中的每一人，最低也是准传奇位阶的巫师。
在自己所属的学派和奥术研究领域之中，每一位都是说一不二的权威人物。
如此的阵仗，一般唯有奥术领域产生了重大成果之后，才会举行对应规格的巫师研讨会。
然而此时此刻，奥术殿堂之中的高位巫师们，却完全没有闲聊的空闲。
每一位巫师，都只是沉默且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魔力投影之上，那星空深处的景象。
“话说回来，虽然我们在这里正襟危坐。”
“但是实际上传输到这里的影像，应当都已经过去了接近十分钟了。”
留着一头花白胡须的龙语术士基兰缓缓开口道，打破了奥术殿堂之中那沉闷的气氛。
“是啊，怎么说也有着接近十分钟的延迟，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在这里紧张也没用。”
“不过，不论已经多少次目睹那星空的景象。”
“但是，当真正看见的时候，内心还是震撼到难以复加啊。”
伴随着基兰的开口，其他巫师们那原本严肃的神情也不由放松了几分，开始了闲聊。
但是，下一刻。
“很遗憾，基兰同志，你又猜错了。”
“如今呈现在光幕之上的，并非是十分钟前的延时画面，而是那星空之中的实时影像，连一纳秒的延迟都没有。”
带着一丝调侃的声音在奥术殿堂中响起。
“而且，还不仅仅只是实时的无延迟通讯画面。”
“就连那些被用于当做建筑材料的液体金属，也同样都在以磁流体的方式被我实时地掌控着。”
伴随着吱呀的声响，奥术殿堂那扇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身穿漆黑巫师袍的夏尔从奥术殿堂的门扉之外走入。
他向同在奥术殿堂之中的艾丝维妲和阿克希娅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方才走到了前方，熟门熟路地从一排最为华贵的座椅之中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
而在夏尔的身后，蕾娜塔则乖巧地跟着他一同进入了奥术殿堂之中。
然后，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夏尔身旁的座位上。
......
看着那位刚一走入门扉便成为了全场焦点的黑发巫师。
艾丝维妲那精致的俏脸之上，闪过了一丝欢喜之意。
“欢迎回来，夏尔冕下。”
她拉起了那洁白的长裙，向夏尔行了一个颇有些古老，往往只在千年城的血族们间通行的贵族礼。
“夏尔，知道我们都以为你被白银女皇的美色所蛊惑，直接此间乐不思蜀了吗？”
“再不回来的话，我就要向薇默丝塔主报警说你被另一个位面的野女人拐跑了。”
“不论如何，出差辛苦了。”
“有没有帮我带点白银位面的土特产回来？”
与此同时，奥术殿堂的其他巫师们，也纷纷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夏尔的欢迎。
这些如今成为了黑塔中流砥柱的高阶巫师之中，有许多都是夏尔的同辈。
他们在年少时都曾经与夏尔一同学习，甚至于进行过切磋训练，乃至于交易过魔法材料，关系颇为熟络。
所以，相比于白银文明里大部分强者对于夏尔的敬畏与尊崇，黑塔的巫师们与夏尔相处之时便要自然了许多。
看着眼前的夏尔，基兰那苍老的眼眸之中也不由闪过了一丝喜意。
但是很快，他的注意力便重新被夏尔先前的答复所吸引。
基兰微微皱起了眉：“实时通讯？什么意思?”
不论是白银大陆与西大陆，距离最近的恒星之间，其距离都有一亿公里以上。
哪怕是以光在真空中最理想的传播速度，也要消耗上五百秒左右。
也正因如此，以空天母舰与行星的间距，哪怕是在理想的状态之下，信息的传播也需要花上接近十分钟。
换句话说，就是此时呈现在魔力投影之上的画面，至少也是十分钟之前恒星旁所发生的景象。
这本该是每一位高位巫师都了然于心的常识。
但是，夏尔对待奥术的态度却从来都是极为认真的态度。
按照道理来讲，绝不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才对。
“是我刚刚新搞出来的小玩意，量子领域的。”
夏尔调了调座椅的角度。
他从一旁的冰柜中取出了冰镇的几瓶快乐水，分别递给了身旁的蕾娜塔，阿克希娅等人。
直到全部分完后发现多出了一瓶，夏尔方才看了看眼前的基兰，手中的快乐水往前送了送。
“你要不？”
“不用，我只喝茶。”
基兰感觉自己的头顶挂满了黑线：“别打岔。”
“不懂得欣赏的家伙。”
夏尔略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饮料端起来喝了一口，满足地发出了一声长叹。
然后，方才开口解释道。
“从理论上来讲，倘若某对粒子处于量子纠缠态，那么只需要其中某一个粒子的自旋在被观察时波函数坍缩，因为量子纠缠的状态，另一个粒子波函数也将在同一个瞬间坍缩。"
“只要让两个粒子的间隔足够远，那么便可以拥有比光速更快的信息传播速度。”
......
“可是单纯的波函数坍缩为单纯的概率事件，所以观察者无法判断粒子的物理量究竟是原本便已经坍缩，还是在自己的观察下才发生的坍缩。”
“所以，通过量子纠缠通道所传递的信息，本质上为无效的垃圾信息。”
“真正有效的信息传递速率，应该仍然无法超越光速才对。”
清冷的声音在夏尔的耳畔响起。
有着冰蓝色长发的阿克希娅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另一侧。
她微微蹙起了精致的眉头，用那双冰蓝色的美眸看向夏尔。
“没错，这也是我很久之前便对「量子通信」有所想法，但是法术模型却始终无法彻底完善的原因。”
夏尔笑了笑。
“不过......我后来从伪神们身上得到了灵感。”
“在得知了成神之路的真相以后，你们难道就从来没有好奇过吗？”
“为什么伪神们能够在投影万界，分化万千次元的同时，还能保持着自我的统一吗？”
“按照常理来讲，如果这些相隔遥远距离的不同化身之间，思维必然存在着延迟。”
“真要如此，那么这些化身很容易便会产生自我意志和独立思维，那么伪神们也早该精神分裂，陷入疯狂才对。”
“这个问题之前困扰了我许久，直到后来......在我彻底解析了两具伪神的神核之后，我才找到了这其中的答案。”
“那就是星界。”
夏尔看向身旁的冰精灵，开口解释道。
“在星界之中，可以排除观测者对于量子纠缠态干涉，构建起量子隐形传态的通道。”
“而以星界为根底，并搭建起量子纠缠信息通道之后的最终成果——便是我如今所使用的能力。”
“我将其称之为——”
“「量子通信」”
“对了，差点忘了——”
一边说着，夏尔从自己的专属次级位面之中取出了十多本厚实而沉重，堆叠起来近乎有一人之高的书册。
然后，他用悬浮术将这些书册送到了基兰的面前。
“这就是「量子通信」的法术原典和奥术模型。”
“虽然只是通讯类的辅助法术，但是按照原典和奥术模型的复杂程度而言，却也足以配得上禁咒之名。”
“基兰同志......”
夏尔拍了拍那满脸懵逼的基兰。
“作为黑塔大图书馆的管理员——”
“将这份原典完全理解背诵后录入大图书馆备份的工作，就交给你。”
......
看着手中那厚重如山，信息量足有一般禁咒数十倍之多的禁咒原典。
基兰的面色逐渐由茫然，一点点地转向了猪肝色。
这种规模的禁咒原典与奥术模型，哪怕以基兰作为传奇法师的精神海洋而言，也至少需要花上大半年的光景。
然而，作为大图书馆管理员，为了安全和规范制度——对于每一个新录入大图书馆的禁咒，他都必须得在完全理解之后才能进行备份。
基兰的心中不由升起了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的冲动。
好不容易才趁着夏尔去白银位面出差的功夫清闲了几天。
早知道如此，那自己先前就不该多嘴那么几句的。
而在另一边，夏尔也未曾再去理会此刻心里悲愤交加的基兰同志。
他抬起了头，将目光落在了那光幕之中，那灼灼燃烧的宇宙图景之上。
“若是在茫茫的多元宇宙之中，对于生命体所构建的文明进行分级的话......”
“那么，被拘束于行星的表面，仅仅只能依靠行星表面的资源，以诸如树木、煤炭、矿物、石油等化石燃料来作为主要能源的，便可以被称呼为0级文明。”
夏尔那平静的声音，在奥术殿堂之中平静地回响。
“不论是破晓世界，亦或者是此前以魔晶矿石作为机械与魔导构装物主要功能方式的西大陆与白银大陆，便都同属于零级文明的范畴，区别仅仅只是在0级文明内部的进度不同而已。”
“而在如今彻底完善了可控核聚变技术，将其微缩为「拟似太阳炉」——并以可控核聚变引擎为动力源，建造出可以脱离行星的范畴，能够向着恒星系深处探索的航天器以后......”
“如今的我们，已经可以依靠「天象控制器」掌控天气......让飓风改道，亦或者是在海洋乃至于天空上建立城市。”
夏尔的话语很平静，却让在座的每一位高阶巫师们，心中都不由掀起了阵阵的波澜。
他们都是立足于奥术与魔导具技术最前沿的存在，几乎所有新式技术的发明与推广，都是经由这些巫师们之手。
因此，整个西大陆没有人比这群巫师们更清楚......在过去的这短短几十年间，西大陆的文明，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翻天覆地的进步。
而作为亲身经历者的他们，自然也知晓——这几十年间，那奥术发展宛若爆炸一般突飞猛进的根源，究竟是谁。
无数道灼热的目光，纷纷汇聚在了夏尔的身上。
而身处那万千目光的焦点，夏尔的面色却依旧平静。
他站起了身子，看向身旁，这些眼含激动之意的巫师同僚们。
“一级文明，可以说脱离了文明的初生阶段，有着一定对于星空的自主探索能力，而不用再完全依靠母星内部的资源赖以生存。”
“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着，这便是文明的终点。”
夏尔的话语微微一顿。
“如果说......一级文明的定义，是可以完全利用母体行星之上的全部能源。”
“那么，所谓二级文明的定义，便是能够彻底掌控一个恒星系中全部的能源。”
“考虑到一个恒星系的能量，绝大部分都来自于作为核心的恒星——”
“那么二级文明的象征，便是能够将一颗恒星的全部能量都尽数吸收，化为文明己用的「戴森球」。”
他的话语略微放缓。
“当然，从掌控整个行星能量的一级文明，到掌控整个恒星系能量的二级文明......”
“这中间，足足跨越了好几个数量级。”
“对于文明而言，这必然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那狭义定义之中，能够100%将整个恒星所有能量尽数吸收的完整体戴森球......倘若真要将其建造的话，那必将会需要消耗难以想象的资源。”
“对如今的西大陆与白银大陆而言，就算耗尽行星内部全部可以开采与发掘的资源，也绝不可能真的建造出......能够将整个恒星尽数笼罩的完整戴森球出来。”
“或者说，从严格意义上来讲——”
“能够制造完全体戴森球的文明，其势力范围必然已经超越了单一恒星系的范畴。”
“对于那种级别的文明而言，建造戴森球本身也许并没有什么实际收益，更多的，可能仅仅只是象征层面的意义。”
“但是......”
夏尔的目光，缓缓落在了那光幕之上的璀璨星海之中。
“倘若并非是狭义的「戴森球」，而是广义之上的「戴森球」......”
“并不强行追求吸收全部的恒星能量，而仅仅只是吸收其中相对较少的一部分能量。”
“如此的造物，却是有着其实际意义的。”
“对于任何一个恒星系而言，恒星本身都是整个恒星系中最大的能量来源。”
“因此，对于恒星的开采......这是每一个文明都必须迈出的那一步。”
“同样，也是西大陆所必须经历的阶段。”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位巫师。
“只要，我们还未曾失去——”
“那份年少仰望星空之时......”
“对于星空的渴望与追求。”
聆听着夏尔那平静的叙述。
艾丝维妲那双赤红色的美眸，在顷刻之间明亮了起来。
她仿佛又回到了数年之前的亚兰帝都，在帝国超凡学院的入学考核上，又一次邂逅夏尔的那个瞬间。
当时的夏尔，在利用幻境为参加考核的学生们展现种种幻想风景——
而那作为收尾的最终幻想，便是那能够将所有的恒星能量尽数吸收的「戴森球」。
那份瑰丽的幻想，震撼了在场的无数学生。
被旁人所拍摄而下的留影晶石，更是被无数的巫师们视若珍宝，各种疯狂地传阅。
就连当初的艾丝维妲，也同样是被这份瑰丽幻想所触动，为之心向神往的众人之一。
可以说，她最终会成为一名巫师，有很大程度的原因，便是因为当初在幻境考核之上的所见与所闻。
而也是从那一刻起......
艾丝维妲对夏尔的情感，方才真正由年幼共同逃亡之时，那份感激与同病相怜交织的懵懂憧憬，升华为了真正的仰慕与爱情。
血族真祖不由伸出了自己白皙的手。
然后，轻轻地抚在了自己的胸口。
艾丝维妲那双赤色的眼瞳中，那份心潮澎湃的情感再也难以压抑。
此时此刻——
当初那份仅仅只能通过幻境而呈现出来的模糊幻想。
居然——
便真的就要这样。
由幻想——具现为了切实可见的现实。
......
而另一边，在那万众瞩目的期待之中。
夏尔微微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之时......
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有万千宛若光点一般微小的「量子通信」符文，正在缓缓旋转着。
“建筑预设地点已到达。”
“开始展开——”
顷刻之间。
那无形无质的指令，借由星界的量子纠缠通道。
由夏尔的精神海洋，在瞬间传递到了白银大陆之外，那茫茫的星海深处。
燃烧的恒星之外的巡航轨道上。
那正缓缓流淌的漆黑液体金属，忽然在顷刻之间沸腾了起来。
原本厚重而浓稠的金属流体，在刹那之间，忽然变得细腻至极。
而在那漆黑的液体金属内部......
构筑成金属组成部分的分子结构，也同样在发生着激烈的变化。
由万千个原子所构筑而成的金属体在铺平，在展开。
然后，一点点地变得纤细，变得微薄。
由万至千，由千至百，由百至十。
最终。
原本浓郁的漆黑金属洪流。
化为了一层仅仅只有一个原子厚度的，那无限连绵的金属膜。
宛若一朵漆黑而虚幻的云朵，便这样悄无声息地悬浮于那明亮的恒星之旁。
奥术殿堂内部。
夏尔的双眸之中，那微微旋转，宛若光点一般的「量子通信」在逐渐消弭。
而他那原本波澜壮阔，怒涛汹涌的精神海洋。
此时此刻，也开始一点点地重归宁静。
夏尔看向身旁奥术殿堂之中，那无数翘首以盼的巫师们。
然后，道出了平静的宣告。
“那么——”
‘戴森球的第一阶段——”
“完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