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八二章 少年慕艾

    岑长倩未见慌乱，沉声道：“勿要惊慌，详细说说情况。”

    “喏。”

    内侍稳了稳心神，小声道：“方才咱家按计划去宫门处安排，调开值守禁卫，以便于汝等稍候撤离，却陡然发觉宫内几乎所有禁卫都在当值，各处宫门守得密不透风，想要悄无声息的出宫难如登天！”

    其余人都停下交谈，眼神看过来。

    “莫非咱们的行踪被人察觉了？”

    “若是出不去，那咱们是否要继续潜藏于此？可大帅军令已下，今夜务必撤出啊！”

    岑长倩目光湛然，缓缓道：“禁卫加强值守之目的，未必是防止咱们出去，而是要确保任何人都进不来！”

    都是学院出类拔萃的学生，智商在线、思维敏捷，马上有人反应过来：“他们要动手了？”

    “肯定是这样！”

    岑长倩豁然起身，沉声道：“稍安勿躁！马上撤下酒席，各就各位，随时准备战斗！”

    他环视一周，迎着一双双殷切、兴奋的眼眸，一字字道：“此次任务固然是吾等无与伦比之履历，可莫要忘了，一切都是在确保太子安全之基础上！如若因为吾等之疏忽、怯战导致太子出现意外，莫说诸位之前程尽毁，便是家族亦要遭受牵累！”

    “郎君放心，吾等自然不惧生死！”

    “能在护卫太子殿下的战斗之中战死，实乃吾等之荣耀！”

    “咱们准备了那么多火器，又占据地利，纵然一旅铁骑来了，也给他打残！”

    十余人呼啦一下全部站起，战意高昂。

    现如今火器之威力受到各种天气、后勤等等条件之制约，战力属实有限，可现在据守丽正殿、又没有雨水，事先准备之弹药充足，却是能将火器之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故而各个信心十足，只等着逆贼来犯，立下护佑储君的不世之功。

    岑长倩也信心十足，只要不是野战部队成建制的冲锋，他们这支百余人的“神机营”足以使得丽正殿固若金汤、稳若磐石。

    “马上去准备吧，我去见皇后，然后将消息送出东宫。”

    “喏！”

    众人轰然应诺，然后快步走出偏殿，将其余殿内的同伴召集起来，百余人按照提前设定的战术各就各位，分发枪支弹药，做好战斗准备。

    岑长倩则在内侍引领之下来到正殿，觐见皇后、太子。

    ……

    “贼子会在最近动手？”

    尽管早已有所预料，乍闻岑长倩之言，皇后依旧震惊失神，略显慌乱。

    连续经历两次兵变，那种濒临失败、命悬一线的恐惧仍未从心底抹平，那两次都是在最终时刻反败为胜，这一次是否还会有好运气？

    岑长倩很是冷静，沉声道：“微臣只是有所怀疑而已，但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请皇后与太子、以及长乐、晋阳两位殿下避往后殿，微臣会带领袍泽在此构筑阵地，以抵御贼人有可能的进攻，确保此间之安全。”

    必须将皇后以及太子请往后殿，一旦发生战事便派人监管，一则保护他们的安全，再则也防止局势不利之时这几位贵人慌乱之下胡乱发号施令。

    太子李象本已睡下，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此刻一头雾水、两眼迷茫，尚未明白即将面临的危险。

    皇后搂着太子，面色犹豫：“这……贼人一旦发动，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万一这丽正殿守不住怎么办？要不，现在爱卿便护送太子去往太极宫？”

    之前两次兵变，叛军潮水一般杀入太极宫，那种惊天动地的攻势时至今日依旧令皇后心有余悸，故而此刻事到临头，她有些担忧岑长倩领衔的这支“神机营”能否击溃叛军、守住丽正殿。

    毕竟这些学子年纪轻轻不像是曾经上过战场的样子，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岂能是禁军之中那些老兵可比？

    而且人数只有百余人……

    岑长倩蹙眉，他最担心的指挥不能统一之问题，在尚未开战的时候便发生了。

    如何说服皇后稳住阵脚、坚守丽正殿呢？

    他心中组织语言、斟酌词句……

    一旁的晋阳公主却已经脆声道：“嫂子怎地犯糊涂了？此前陛下早有交待，只需带着太子坚守丽正殿即可，无论贼人在外间如何兴风作浪，他自会剪除奸佞、平息叛乱。”

    皇后依旧犹豫：“可是咱们人数太少，又都是些年轻学子，万一……”

    晋阳公主打断她的话，微微仰起头，问道：“嫂子自认军事韬略更甚于姐夫一筹么？”

    皇后一愣：“太尉固然年轻，却是百战名将，功勋赫赫、战无不胜，我一介妇道人家如何可堪比拟？”

    “那就是了！”

    晋阳公主目光湛然，气度沉稳：“既然姐夫认为这样一支部队能够护佑太子之安全，那必然十拿九稳。可若是现在护着太子出去，势必惊动贼人，假若贼人当真已经准备妥当准备作乱，岂不是逼着他们提前动手？届时太子暴露于外、毫无遮掩，那才坏了大事。”

    皇后：“……”

    你就对房俊如此有信心？

    一旁的长乐公主也抱着孩子，目光炯炯的盯着晋阳，心里连连叹息，这丫头不仅情根深种，且对房俊近乎于痴迷。已然不可自拔了。

    晋阳公主见皇后不语，但面色依旧犹豫，遂看向岑长倩，清声问道：“岑长史，若是有敌来犯，能否予以击溃？”

    岑长倩挺直胸膛，面色肃然：“正如殿下方才所言，大帅战无不胜、算无遗策，既然安排吾等坚守此间护佑太子，必然是因为吾等肯定能够完成任务。只需准备妥当，再无掣肘，纵然来犯之敌是吾等之十倍、百倍，亦当固守丽正殿、万无一失！”

    若是在野战之中面对成千上万骑兵之突袭，他自然不敢说这话，而是早早护着太子逃走。

    可现在固守丽正殿占据地利，又早有准备、弹药充足，甚至就连急救的药物都备齐，在宫内狭窄之地域最是有利于火器发挥威力，在弹药打光之前，数十倍之敌也休想攻占丽正殿！

    贼人会有那么多部队吗？

    自然绝无可能，这一次与以往那两回兵变完全不同，玄武门、东宫、乃至于这个长安城都在陛下嫡系军队掌控之中，整座城池固若金汤。

    纵然有人叛乱，也不过是策反一部分宫内禁卫，或者有一些家兵、奴仆之类从外配合攻击太极宫，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两三千，只要事先有所防备，使其不能骤然发动之下一击得手，这场叛乱必败无疑。

    晋阳公主颔首，转向皇后，道：“既然如此，咱们便去往后殿吧，将此间交给岑长史全权指挥。岑长史固然年少，却深受姐夫之器重，更自幼经受江陵县子之教诲，系出名门、天资不凡，定然能够临危不乱、指挥若定。”

    岑文本心中感叹，这位殿下无论是爱屋及乌还是心志坚定，能够在这个时候表达出绝对的支持，的确是非同凡响。

    马上接口道：“请皇后、太子、两位殿下移步后殿！”

    皇后无奈，也不敢这个出去承担叛军提前发动进而陷身重围之风险，叹气道：“那一切就拜托岑长史了。”

    岑长倩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职责所在，万死不辞！”

    皇后起身，带着太子去往后殿。

    长乐公主抱着鹿儿，上前两步走到岑文本面前，柔声道：“无论如何，也要注重自身之安全，你们大帅对你寄予厚望，莫要折损在此才好。”

    岑文本心中一热，抬眼看了长乐公主与怀抱之中的婴孩一眼，沉声道：“殿下放心，臣等纵然粉身碎骨，也誓要护卫殿以及小郎君之周全！”

    这可是大帅的骨血，值得他们奋不顾身、以命相护。

    长乐公主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晋阳公主也走过来，冲着岑文本眨眨眼，小声道：“所有掣肘都不在了，就看小岑将军如何调兵遣将、大振神威咯！”

    自然是说刚才拿话堵住皇后、给岑文本清除掣肘之事。

    岑文本被这一句“小岑将军”说的心底火热，少年人意气风发、血气昂扬，只觉得哪怕拼掉性命也要保护面前这位风华绝代之少女。

    哪怕只是为了这份信赖、这份笑容、这份知己，也在所不惜。

    哪个少年心中还能没有一道白月光呢……

    迎着那双美眸，岑文本目光热切，慨然道：“臣纵然伏尸当场、血溅五步，也绝不容许贼人伤害殿下一根毛发！若违此誓，愿雷霆加身！”

    晋阳公主微微一愣，心里怦然一跳。

    少女素来早慧，岂能不知岑文本目光之中那一抹隐藏不住的爱慕？

    只是她早已心有所属，不能予以回馈而已。

    遂垂下眼眸，微微颔首，柔声道：“小岑将军珍重。”

    岑文本也垂首，道：“恭送殿下！”

    耳边环佩叮当，香气杳然，抬头看了那无限美好的背影一眼，直起身，大步走出正殿，来到殿外之时，百余袍泽已然汇聚于此，静立于大雪之中等待命令。

    岑文本一挥手：“入殿，布置防御！”

    “喏！”

    百余人齐声应诺，将各种各样的火器、弹药、装备运入大殿，瞬间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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