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凌枫有些吃惊，这是实时的视频通话，不是录好的视频呀。

    “是啊，”王朝阳一脸理所当然地答道：“你看过直播吗，队长？”

    “没有。”凌枫如实答道，他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看那种东西？

    “那你可要跟上时代呀。”王朝阳笑着调侃道：“不过就算没看过直播，美颜瘦脸这些东西总知道吧？实时直播的时候，这些效果都会同步到人脸上，不知道的还以为真人就长那样，可美颜滤镜至少还有七八分的相似度，而在刚才你发的这个视频里，很可能是彻头彻尾的换了一个面容了。”

    “现在可是人工智能的时代，你都想象不到以后计算机还能做些什么，人类会不会被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打败。有一个叫DeepFaceLab的模型，就是专门做这项工作的，可以把自己的脸换成别人的模样，当然要是你高兴，也可以换成小猫小狗的脸或者外星人的脸。在这个视频里，可能是因为一些参数没调好，有几秒钟可以看到明显的变形，如果逐帧观看，变形会更加明显。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她的头几乎没有动过，一直正对平视镜头，为了不显得那么僵硬，反而有很多手部动作。实际上，这又暴露了一个缺陷，那就是脸部和手部的清晰度不同，如果是同一个镜头或软件处理的，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差异的。”

    凌枫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视频里的人不是杨希敏。虽然现在想通了让他觉得不协调的地方在哪里，一个能把自己的脸收拾得那么完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忽略身体其他部位的搭配？但王朝阳看问题的角度和他截然不同，也算是一种奇妙的殊途同归了。

    这样一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瞬间变成了一个大问题。最开始来警局报警的人叫罗婉，接警的警员当时帮她打电话联系过杨希敏，也成功接通了。电话里的“杨希敏”表示了自己的安全，顺便斥责了罗婉的多管闲事，甚至为了让她不要再来骚扰自己和家人，在警察的见证下打了这通视频电话。

    等等，罗婉？这个名字好熟悉，不就是在玉楼春门口碰到的那个逃出来的女孩吗？

    怎么什么地方都有这个人？凌枫心里的雷达又开始响起来。对了，他还没来得及问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来很有必要去找她一趟了。

    凌枫来到医科大学，柳梦微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了。

    “和你打听一个人，你是不是有一个叫罗婉的学生？”

    刚才凌枫打电话来说有事找自己，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罗婉。

    “那天晚上……”凌枫有些犹豫，不知应该向她透露多少有关于玉楼春的事，也没想到实际上她和这个地方的纠葛比他还要深：“你是不是去过一个叫玉楼春的酒吧？你去那儿做什么？”

    “去酒吧能做什么？当然是去玩啊。”

    “据我所知，那个地方应该不接待女同志吧？”

    柳梦微一下子没想起这茬，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去做社会调研，顺便……玩一玩。”

    这句谎话实在编得太假，可她不愿意说，凌枫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请她帮忙把罗婉找过来。

    “还有一个叫杨希敏的同学……”在等罗婉过来的空隙，凌枫又和她聊起来：“你认不认识？”

    柳梦微又吃了一惊：“看来你认识我们学校的不少学生嘛！我只知道她是罗婉的同寝室友，严格来说，她们两个都不是我的学生，也就是上过我的几堂选修课。”

    “哦，你能把她也找来吗？”凌枫的语气自然地就像日常聊天。

    “她是应届生，这段时间出去毕业旅行了，应该不在学校。”柳梦微如实答道，说完之后便感受到一束探究的目光正在审视自己。

    “不是连学生都算不上吗？怎么对她的行踪如此清楚？”

    柳梦微心中一顿，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老实人，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狐狸。她苦笑一声，投降认输：“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梦微这投降速度也是出乎凌枫的意料，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见她如此，他便把今天来的目的告诉了她：“我怀疑杨希敏失踪了。”

    “等等，怎么连你也怀疑她失踪了？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不是都盼着她失踪？”

    “你说我也怀疑她失踪，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有人怀疑她失踪，而这个人就是罗婉，对不对？”

    柳梦微无奈地承认道：“自己的室友突然消失，肯定十分担心，而她可能是一时间过于慌张，又有些疑神疑鬼，打了电话也不踏实，报了警又不信，就找我来了。”

    “找你有什么用？”凌枫心直口快，说这句话倒也没什么恶意。

    “我猜应该就是想找个心理安慰吧，她当时的那种焦急不是装出来的，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

    凌枫沉思了片刻，这样遮遮掩掩地交流效率太低，他决定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那天去玉楼春酒吧，是为了罗婉吧。我在门口遇到她了，她说你在里面遇到了危险。”

    柳梦微没想到酒吧外面同样发生了这样“精彩”的事。“这未免也太巧了，你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去了玉楼春，还碰到了罗婉？”

    “不是巧，是有人报警。”

    “报警？”凌枫今天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出乎她的意料：“什么人报的警？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是罗婉的一个朋友，他在酒吧的后厨做帮工，应该是恰巧看到了被囚禁的罗婉。现在，可以说一说你那天到底为什么去那里了吗？”

    柳梦微满怀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她一直不太愿意在凌枫面前撒谎，因为这总是会让她心中生出更多愧疚。我们总是不愿意欺骗诚实的人，希望努力的人有所回报，追求规则的公平公正。对这种朴素的道德感和正义感的追求，支撑起了一个庞大社会的稳定运行。

    “对不起，凌队长，这涉及某项商业机密，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去做了什么。”这句话倒并不完全是假话，只是保留了一大半未讲而已。

    凌枫有些烦躁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又看了看表，心里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罗婉怎么还没来？

    “凌队长，”柳梦微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对不起，没帮上忙。”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他心中一动：“你说的哪里话。”

    “我能感觉出来，你很失望。”

    他确实对柳梦微的保留有些失望，可她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反倒显得他不通情达理了。

    凌枫正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凌泠打来的。

    “我刚才收到了一个包裹，上面写的收件人是你……”凌泠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打这通电话来绝不是只为说这件小事，凌枫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她继续讲下去。

    “送货人原本想要找你，我说你不在，然后就替你签收了，结果……”

    凌枫感觉自己正在隔空拆着那只包裹，他都能听到塑料和胶带被撕开时的那种呲呲啦啦的声音。

    “里面是一包白色粉末，我们怀疑是冰毒，而且是纯度极高的冰毒。”

    凌枫听到那两个字，瞬间汗毛直立，心脏瞬间收缩起来：“你说什么！有人给我寄了一包毒品？能找到寄件人吗？有没有把送货人扣留下来？”

    “嗯，我们把送货的那个女人暂时关在审讯室了，要不你还是先回来一趟吧。”

    “送货人是个女的？”

    “对，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姑娘，好像还在上学呢，还没进入社会的大学生。估计又是那种看到人家给的钱特别多，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有猫腻，合不合法，就这样误入歧途了。”凌泠有些惋惜地说道。。

    “她叫什么名字？”

    电话那头传来了纸张翻动的声音：“杨希敏，希望的希，敏捷的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