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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夏祈音同时请了六扇门名捕和武林泰斗做见证人,又让燕南天和薛衣人签订战前协议,楚留香就明白夏祈音主导这场决战的另一层用意了。
天下间善于谋略的人不少,但如夏祈音这样喜欢追求细致和利益最大化的却是少之又少。其他人并非不能,而是少有人像她这样不怕麻烦,肯去做这些事情。
侠以武犯禁,江湖上的厮杀律法很难约束。夏祈音一手主导了这场天下第一剑之间的决战,打压薛家在松江府的名望和势力只是小菜,她最大的目的是将这场决战变成模板,将以武会友从普通江湖恩怨之中独立出来。
一旦这个模板建立成功,那些纯粹追求武道至高不在乎名利的人也就罢了。那些以打倒名人来达到自己扬名立万目的的人就会热烈去效仿这个模板。见证人,什么样的见证人都关系着决战的公正性和决战取得名号的认可度。
具有公正性的决战,赢家才能将扬名立万的目的最大化。夏祈音在塑造一个新的标准,一场决战不仅要有见证人,还要有官方的见证人,才能确保这场决战不是当事人吹出来的。
在名利上,江湖与朝堂并无区别,江湖中如西门吹雪这样纯粹的求道之人凤毛麟角,更多是为了名利而前仆后继的人。
公正的决战可以将一部分江湖厮杀独立出来,最大限度杜绝了后期会产生的连锁反应。毕竟决战双方战前有协议,若败者事后反悔,就会名誉扫地。同时,这类决战有了公正,那么余下的厮杀就不再能用求道或切磋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没有公证过的决战和江湖厮杀都是律法可管了!再有江湖恩怨将当事人以外的妇孺波及在内,六扇门可以站在律法之上堂堂正正的惩治凶手,不再是一句江湖恩怨就能糊弄过去。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端,现在江湖厮杀不归朝廷管制的认知才是主流。想要在江湖上给所有人树立新认知,任重而道远。但至少夏祈音依旧将这个头开了起来,未来变得可期了。
听着楚留香细细地分析夏祈音的用意,左轻侯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同样都是女儿,为何旁人的女儿小小年纪已经心怀天下,他的女儿却只记挂着情郎。
“左兄?”见左轻侯不说话,楚留香便侧首向他看去。
左轻侯回神,忽然对楚留香笑了笑:“左某一生朋友无数,但最重要的朋友只有楚留香,或许现在还应该加上夏会长。”
楚留香有些意外,夏祈音在松江府打压的可不是薛家而已,掷杯山庄、施家庄也是顺带被压制的存在。
明白楚留香疑惑,左轻侯笑着解释道:“朋友贵乎坦诚,夏会长是个非常坦诚的人。虽然她罚的是我的女儿,却是为我鸣不平,在她眼中左轻侯是一个会受伤的人,而我已经太久没有被人当做一个普通人来怜悯了。”
如左轻侯、楚留香这样的人一路走到了江湖这个金字塔的顶端,身边的人习惯了他们的强大,就会忘记他们也是人,会受伤的普通人。
张简斋、王雨轩他们都同情左明珠和薛斌相爱不能相守,帮着小情侣斗boss一样对付左轻侯。唯有夏祈音想的是左轻侯并不是需要被打倒的反派,而是一个需要人同情,需要人鸣不平的慈父。
“可是——”这次的事情,对掷杯山庄的声誉打击可不小。
“若是没有死过一回,或许我会看中这些。可那一日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躺在灵床上时才明白,名利都是虚妄。且正如夏会长所言,过去我对明珠太过溺爱了,她做错了事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应当。”
“我将楚留香你视为最重要的朋友,不仅是因为你我投契,更因为你的人品让我敬重。夏会长的人品同样值得敬重,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不是因为私心不是吗?这样的人为敌是我的荣光,为友是我的荣幸。”
左轻侯说完这些,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因为左明珠的事情而憔悴的面容竟然重新出现了光彩。夏祈音为他设计的那场死而复生,似乎拯救了他的心,让他枯木逢春了一般。
“你可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楚留香隐隐察觉了一些东西,面前的左轻侯似乎抛下了一副很重的枷锁。
楚留香是个体贴的人,并不是好奇就会追问,他之所以问是因为薛衣人与左轻侯的约战就在明日。然有薛衣人与燕南天今日一战在前,不论胜负,明日继续这场约战,对薛衣人都是不利的。
左轻侯并不是愿意占便宜的人,哪怕薛衣人大概率比他强。
楚留香以为左轻侯会提出将约战延后,可左轻侯的神色显然不是打算将这场约战延后那么简单。
“这件事容我先卖个关子,现在就先看这场决战吧!”
这场关于天下第一剑归属的决战已经开始,薛衣人和燕南天同时拔出了他们的剑。薛衣人的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看便知道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名剑,而燕南天的剑竟然是锈迹斑斑。
这让围观的人都大为意外,就连薛衣人也略有些惊讶,旋即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的剑?”西门吹雪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侧首看向站在身侧的夏祈音。
“已入道境,不滞于物。”夏祈音解释道,“燕伯伯的嫁衣神功已经圆满。”
天下第一剑之争何其凶险,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夏祈音怎么会向燕南天开这个口。知道燕南天的嫁衣神功圆满是个意外,那年燕南天在秀玉镇拜访后,怜星就暗中告诉了夏祈音一件事,燕南天是觉醒者。
这就是为什么当年邀月和怜星追杀江枫、月奴时,燕南天会那样镇定,会同意将花无缺交托给一面之缘的夏祈音。因为觉醒的燕南天前世见过“邀月”和怜星,不认为两人真的会杀人。
前世已经境界圆满的燕南天,再重修嫁衣神功,自然比前世更早达到这个层次。内功圆满的燕南天与因为衰老开始走下坡的薛衣人,天下第一剑之名易主已成定局。
西门吹雪将乌鞘剑举到眼前,再看燕南天手上那把已有锈迹的普通铁剑,眼中闪过了狂热。一侧的叶孤城亦有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决战中的两人。
薛衣人和燕南天同时拔剑,亦是同时出剑。剑光交错,目力不及之人只能看到那一道道光华,而那光华不似人间所有。
剑光交错之中,两人一路战至江边,轻踏于水光滟潋的江面。在那恢弘的剑气中江水化白练,又于半空之中消散。白雾之中,能够看清两人出剑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水雾之中,两人飘然落下,燕南天巍然屹立,薛衣人却踉跄了一下。江湖上叫某某神剑的比比皆是,但今日过后,那些神字号已经可以悉数抹去。
神,又有谁能够神过这柄满是锈迹的铁剑!
良久,薛衣人才道:“我输了!”
江湖代有人才出,世人只知道美人迟暮的残忍,却不知英雄与美人一样畏惧迟暮。
“承让!”燕南天还剑入鞘,转身离开。
他的步伐坚定,一如来时,只呼吸微微急促了几分。
“燕伯伯!”夏祈音越过停止线,迎了上去。
燕南天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之前,无缺和小鱼儿让我转告你,他们很想阿音姐姐,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家过年,自己仿佛是家里多余的那个,小鱼儿在年前回家探亲后,又马上回白玉京陪花无缺了。燕南天素来疼爱这两个侄儿,也果断舍弃了义弟,前往白玉京看侄子。夏祈音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找到燕南天,是因为燕南天来之前正在白玉京陪伴花无缺和小鱼儿。
“那燕伯伯等我两天,我和你一起回白玉京。”
燕南天点了点头:“那你帮我安排一个清净的住处。”
燕南天成了新一任天下第一剑,暂时不适合在外露面,以免被人打扰。
“等下所有观剑的人都会出岛,我与卢员外说一声,就在陷空岛小住两日吧!”
卢方乃是仁义之辈,对燕南天这样的英雄人物也颇为仰慕。夏祈音与他说让燕南天在陷空岛小住两日,卢方欣然应允。
不仅如此,知晓燕南天不欲为人打扰,卢方特意让韩彰给燕南天安排了独立的小院。陷空岛的其他几位兄弟与卢方一起准备护送观战的江湖人离岛。
这时,左轻侯突然上前请众人稍后片刻,当众详述了薛左两家的恩怨。
左轻侯的叙述十分客观,并没有偏颇。薛衣人不知道他的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薛左两家所有直接涉入这段恩仇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今日请在场的诸位见证,明日为两家世仇而起的约战,左轻侯认输了,不打了!”左轻侯笑着道,就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在场的江湖人哗然一片,要知道江湖人素来血性为重,左轻侯没打就认输立即就会荣誉扫地,这是比战死更丢脸的事情。
掷杯山庄左二爷是贪生怕死之辈吗?旁人会这么认为,薛衣人却不会。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薛衣人与左轻侯就是如此。可是这一刻,薛衣人却看不懂面前的人了。
“我不明白!”薛衣人喃喃道。
薛衣人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老了,这个世界他已经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