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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鹤故去,陶眠遵循他生前的意愿,将他葬在桃花山。
他也是继二弟子陆远笛、五弟子荣筝之后,第三位遗骸葬于此地的弟子。
第一伤心的是陶眠,并列第一伤心的是白鹤。
黑蛇照顾他们两个,捉襟见肘。
陶眠是在白鹤难听的哭嚎声中辨认出它心里想表达的意思,原来它是当年元鹤出生时,飞到他家门口的那只仙鹤。
这笨鹤不小心飞丢了,寻找其他同伴。半路途经元家,感应到它那处有一道极强的仙光,好奇地凑过去瞧瞧。
都到了这种境地,还不忘凑热闹,也是心大。
那仙光就是元鹤降生时自带的光,他将来注定有大造化。
后来白鹤又一次走失,它总是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弄丢。
这一次误打误撞来到桃花山,没想到元鹤也在。它一开始还没认出这小孩就是当年它亲眼目睹着降生的那位,但也很快变得亲近起来。
白鹤就这么留在了桃花山。
元鹤一路走来吃了百般苦,这只仙鹤将一切看在眼中,尤其是他的双腿不能行走后,它更是难过得无以复加。
他们独处的时候,元鹤曾对它道过谢。
仙鹤不懂人间的恩怨是非,却懂得元鹤这一声谢的重量。
它也算一路看着元鹤长大,如今他故去,叫它如何不伤心。
仙人把七弟子安葬,又守了三夜。
白鹤和黑蛇一首陪伴在他左右。
三日过后,白鹤也向仙人辞别。
它该回到同伴身边了。
陶眠送走了七弟子,又要和白鹤辞别。
白鹤依依不舍。它的双翅一展,飞到一棵高大银杏的一根枝,回头望望地上的仙人和黑蛇。
仙人对它挥挥手,它又上了几尺,再回首。
如此反复几回,来到银杏树的树顶。白鹤用力地振翅,飞向无尽苍穹。
它彻底地离开了。
“这回只剩我们两个……”
陶眠低头,黑蛇昂首。
“好像又回到过去,最初也是我们两个……”
仙人嘴角牵起一抹无奈又怀念的笑。
元鹤在秋日病故。他走时天气还没有凉透。等过了半个月,山中落叶萧萧,己然有了冬的气息。
黑蛇在这年冬天要比往年更加惫懒。它常常团在火炉旁边,一动不动,只有仙人端了食物上桌时,才能勉为其难给点反应。
陶眠有点发愁,虽然蛇类冬眠是本性,但他这条不是普通的蛇。
他们共度了很多个冬天,之前黑蛇也不会这样沉闷呆板啊……
仙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他给黑蛇喂了点灵力,让它保持体力。同时心中暗暗做了个打算,寻找外援。
寄给小神医的信,在五日后收到回信。
陈板蓝言简意赅,他不是兽医,给再多的钱也不行。
“……”
陶眠只好放弃,心里想,或许等到春天来临,黑蛇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谁知情况愈发恶劣下去,黑蛇现在不仅是不爱动的问题了,它的鳞片开始出现石化的迹象。
陶眠都惊了。
只听过蛇蜕皮,没听过蛇硬化啊?
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给它喂药、喂灵力,甚至擦香膏。
但是没用。不管他做出什么努力,蛇身石化的范围都在逐日扩大。
陶眠怕它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变成雕像,甚至在原本的床边又搭了一张床,整天守着。
尽管如此,某一日他睡醒一觉,还是发现黑蛇变成了硬硬的石头雕像。
陶眠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要叫还是要嚎。
“小黑?你怎么了小黑?”
仙人顿时从床上弹起来,在原地表演了一个无效的手忙脚乱,最后把两只手圈在蛇身的两侧,准备把它轻轻地拿起。
哗啦——
可就在他准备把蛇身托起来之时,那坚硬的石头蛇突然碎裂,掉了满地满手。
“……”
完蛋,碎成渣了。
仙人脑袋一懵。
他也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呆立片刻后,立马把那些碎石块收拢起来。
然后提着这袋子黑蛇尸体,来到药仙谷。
“没救了。”
陈神医只瞥了一眼,就下定论。
“首接埋了吧。或者你拣一块留作纪念。”
“……”
陶眠试图再挣扎一下。
“真的不能救?小神医你再扪心自问一下呢?或许有什么办法是你会的,但是一时间未能想起来。”
陈板蓝摇头。
“仙人,我对我自己这双眼睛有十足的自信。这条蛇就是突然生了一种急病,导致身体迅速硬化,生命力也在这过程中流失,己经没救了。”
小神医从不开玩笑,他这么一本正经地给陶眠解释,那必然是真的。
陶眠只好把蛇身再次包起来,又提回桃花山。
仙人面对着这堆大小不一的石头,发了两天呆,最后决定把它一并埋在后山。
还给它立了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墓碑,上面写了西个字,小黑之墓。
这回山中是真的只剩陶眠自己了。
没有徒弟,没有仙鹤,也没有黑蛇。
大雪封山,陶眠把自己关在屋内烤火,总觉得西周太安静了。
“没关系,没收徒的那段日子,我也是一个人过。只是本仙还需要几天去适应没有噪音的生活。”
他神神叨叨地安慰自己,手心换成手背,继续围在火炉边。
片刻,仙人又开始喃喃自语。
“话说……过去山中有这般寂静么?我都能听见雪落的声音了……”
陶眠感到困惑。
或许是因为他养的鸡鸭鹅狗猫不在吧……以前就算没有徒弟,也有这些吵闹的小东西陪着他。
陶眠心里斟酌着,要不要等过些日子天气好些,到山下的市集买几只鸡回来。
或者他把仓库的麻袋拿出来,蹲在路上等几天,保不准还能不花钱白来几只。
陶眠想东想西,就是没想到这场雪竟然连绵整整七日。
要不是他一个仙人吃不吃东西都没事,他早就饿死在深山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院子里的雪落了厚厚一层,人踩进去,半个身子都要陷入。陶眠把他那几棵金贵的树用灵力护住了,不然大雪下得这么急,肯定会把树枝压断。
仙人被困在屋中,无所事事。偶尔翻翻书,翻两页就困乏。有时想念一下几个弟子,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转世投胎,安然生活。
屋子里火炉烧得旺,陶眠自己有灵力护体。冷倒是不觉得冷,只是无聊至极。
他甚至趴在窗前数过雪花,也不是为了数清楚到底有多少片,仅仅为了打发时间。
这样无趣的日子着实过了几天,陶眠到后来都只缩在被子里睡觉了。他险些让自己陷入冬眠状态,就在这时,天放晴了。
雪悄然停下肆虐的脚步,陶眠一早醒来,看见外面天光大盛,心情极好。
他两手一推窗……竟然没推开。
看来是雪积得太厚。
陶眠趁着白天无风无雪,抓紧把院子里面的积雪清走。看天色,傍晚时分估计还要下雪,因此陶眠的动作加快,不多时,小院就变得干干净净了。
仙人忙活一天,也没了采买的兴致。他从酒窖里提出一壶酒,打算今晚自斟自饮,解解闷。
他都把下酒菜和酒杯摆整齐,人坐在案边了,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陶眠有些惊讶。外面这人来去无踪,连他都是在对方敲门时,才意识到外面站了个人。
“谁啊……”
他警惕地走到门口,甚至将桃枝取出来护体。
敲门人很有礼貌,敲了三声之后,就不再催促,静静等待。
陶眠一手拉开门,一手将桃枝背在身后。
门缝刚开,一阵刺骨寒风卷着地面的雪花飞扬,扑了仙人满面。
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陶眠甚至有些不敢认。
“薛、薛瀚……”
多少年未见的薛掌柜仍然身着那华贵的紫色刺绣衣袍,肩上披了一件厚重的黑色披风,一只手提着一壶好酒。
“我拿了一瓶府中珍藏的酒,请你来共饮。”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