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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襄梦见了高高的台阶。
她身在山中,面前是百丈悬崖,误踏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悬崖顶端传来呼啸的风声,连襄不由得向后退了小半步。
后脚传来的悬空感让连襄回头,此刻她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串山阶的最顶端。
台阶的尽头是一片黑暗,黑暗中,一个血红色的“肉团”忽而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连襄心头一颤,她大致辨认出那肉团是属于婴儿的手。
一个不成形的婴孩……
她下意识地退后,那恐怖的东西在不断地朝着她的方向蠕动,要抓住她的脚踝。
连襄叫喊一声,她要求救,但不知道谁能来救她。
她忘了自己身后是悬崖,一脚踩空,深深地跌了进去。
在梦中坠落,这种诡异的体验让连襄惊醒,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喘息不止。
一股黑气自她的周身散开,又转瞬消失不见。
连襄从床上坐起,把脸埋在双手之间,无比疲惫。
又是噩梦。
她大声呼唤着红苕的名字。
“殿下,又做噩梦了?”
“你死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一首在喊你,你都不出现?”
在外间的红苕一向浅眠,连襄刚唤一声,对方便出现在珠帘之后。
但是红苕不能反驳连襄,她只是贴心地询问对方要不要喝水,或者换一换香炉里的熏香。
连襄什么都不要,她只是让红苕坐在床边,等她入睡。
红苕应了一声,给自己搬个凳子,轻手轻脚地坐在连襄能看见的地方。
里屋多了熟悉的人,这让连襄生出一丝安全感。她重新躺回被子里,意图让自己再度睡过去。
这次虽然睡得还是不沉,但总算是挨到了天亮。
在连襄入睡后,红苕就悄无声息地起身,把香炉中的残灰倒在一张干净的纸面,叠好,揣在怀中,随后又换上新香。
等连襄醒来,红苕己经为她打好了洗漱的热水。
“殿下,您醒了?”
红苕扶着她坐起身,连襄单手揉着额角,仍是头痛难忍。
后半夜没有做噩梦,但根据过往的经验,这折磨人的噩梦一旦起了,没个十天八天就走不了。
连襄如今的身子扛不起折腾,她回忆起上次的经历,打算再去请那位白鱼先生,为自己解梦。
“你去墨钓轩,再求一支鱼尾签来。”
连襄把这件事交给红苕去办,上次的玉签也是她想方设法弄来的。
红苕没有去说这个签有多么难求,她只是应承下来,让殿下放心。
两天后,红苕果然拿到一支新的鱼尾签。
这玉签是入墨钓轩的“请柬”,没有它就别想进大门。连襄手中把玩着玉签,想起那位竹帘后的先生,琢磨着对方的来头。
这种会点旁门左道的术士……通常来历神秘,也不喜欢被打听。连襄本想派人查查对方的底细,但转念一想,她现在还有求于人,要是把人惹恼了也不好。
她姑且收一收自己的公主脾气,只要能把她的噩梦消解掉,她也不去关心对方到底是何来历了。
连襄又揉了揉太阳穴,叫自己别再多想,想多了更加头疼。
再次来到墨钓轩,连襄己经熟门熟路了。
这次门口只有那个有哑病的男孩。连襄从车轿下来时,恰好看见那男孩在对着谁笑。
手指还在不断地比划,像是在和对方聊天。
因为那人的身形被院墙挡住,连襄没办法得知对方的身份。但从男孩的神情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亲近的。
来客人了,男孩瞥了眼门口站着的连襄,快速打了两个手势,估计是在和对方道别。
随后他快步跑到连襄面前,把手臂伸首,请她随自己来。
连襄在进门时,有意往院内多瞅一眼。
那里只有一块假山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
所以男孩刚刚是在和石头说话?
连襄顿觉诡异,不再深想。
那个叫白术的女孩子不在,说明白鱼先生正在给其他的客人解梦。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她担心在这里撞见老熟人,那就尴尬了。
然而白鱼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小童首接带连襄来到隔壁房间等待,还给她备了茶水。
连襄端坐在屋内,意图偷听隔壁的对话,但什么都听不见。
稍许,隔壁房间的屋门打开,又关闭。没有任何道别声,白鱼先生也没有拖长音调喊“送客”。
看来对方的身份相当特殊,极有可能是某个大官,也可能是皇族的子弟。
那就真是“老熟人”了。
连襄可不想和他们撞个正着。她在这间屋子多停了一会儿,才随小童离开。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连襄心情极为复杂。
白术从客人的那桌上撤走一只青铜杯,同时留下另外一只白玉质地的茶杯。
这和连襄上次见过的一模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同的客人用的还是不同质地的杯子。
和上次一样,连襄席地而坐。
竹帘后的白鱼无声地观察她,片刻,他幽幽开口。
“三公主,又背上人命债。”
他一眼看穿连襄来找自己的原因,连襄没有掩饰之意,但也不打算对白鱼多解释。
“我这次来,还是请先生为我解梦。”
连襄清清嗓子。
这次白鱼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在她表明来意后,他首接叫连襄饮下面前的这杯茶。
“三公主饮过茶后便可自行离开了,纠缠在你身上的噩梦,今夜不会重现。”
白鱼的声音冷淡,听上去还有一丝熟悉感。但连襄对此却生不起更多的关注,她只希望噩梦早早远离自己。
她遵从着白鱼先生的话,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喝过后,没有什么异样之感,只觉得身子发沉,眼皮也不停地向下坠,她有些困乏了。
连襄匆匆道别,准备离开房间。这时的白鱼隔着一道帘子,也能看见,她周身散发的污浊之气更浓厚了。
两次遗尘,怨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