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两全之策

    向江海靠在车门处，再次掏出烟盒，弹出一支，点燃。

    贺晓雅则站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被他从容而又帅气的动作吸引，眼神一时有些迷离。

    向江海把烟送进棱角分明的嘴唇，深吸一口。

    略一停顿，下唇轻兜上唇，鼻孔和嘴角一起溢出烟雾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在贺晓雅眼中不断地定格、分解。

    引起她内心的一阵惊呼：

    【哇……帅呆了，这也太性感了吧！】

    贺晓雅恨不得上前，抱住他狠狠地亲上几口。

    可身后是十几辆蔬菜车，众目睽睽下，她怎么敢这样做。

    就算没有身后的人，看着向江海微蹙的浓眉，眯起的朗目，还有似有所思的神情，贺晓雅也不敢太过放肆。

    贺晓雅有扑进眼前这个男人怀里的心，已经不止一日，也不局限在他吸烟帅气的动作。

    他的英俊潇洒，和工作时的冷静沉稳，从她一进农经站就被吸引了。

    那时，他有未婚妻，在对贺晓雅这位女下属的态度上，尤其克制。

    两人之间，除了工作上的要求严格，向江海丝毫不给她误会的缝隙。

    但现在，向江海已经恢复了单身，贺晓雅似乎看到了两人未来的曙光。

    向江海连吸了两口烟，才对贺晓雅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我给他们留了出路。”

    贺晓雅顺着他下巴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前面不远处，乡道有一条岔道口。

    那条岔路直通附近的村子。

    村子的另一头，另有一条柏油马路连接在乡道上，呈一个“回”字型。

    正是刚才贺晓雅让向江海停车化妆的那条路。

    贺晓雅明眸一闪，恍然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可以绕过去？”

    向江海眯起眼睛，吸了一口烟道：“我什么都没说，怎么做，是他们的事。”

    贺晓雅原地做了个雀跃的动作，以表达自己的满心欢喜。

    这样一来，昨晚大家心中的希望，和今早那个可恶的马镇长的命令之间，就有了一个任何人都说得过去的两全方案。

    她的心里不禁暗暗佩服向江海。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既可以和马镇长交差，又不至于担了和村民们串通的罪名。

    表面上，向江海和她不折不扣地执行了马镇长的命令。

    实际上，完全可以推说，西店村的农民们太狡猾，而且，向江海和她势单力薄，根本没办法分出身去四处封堵。

    这简直太完美了。

    贺晓雅回头瞥了一眼五菱面包车，将身体往向江海身前又凑了凑，小嘴一撇道：

    “何老蔫他们肯定在商量呢，这条道要是再看不见，那他可就真是个瞎老蔫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车门滑动的声音。

    何老蔫走下面包车，径直走了过来。

    另外两个村民，则转身向身后的车队走去。

    向江海看着何老蔫走近，掏出自己的芙蓉王递给何老蔫，“来，何社长，抽一支。”

    何老蔫也不客气，抽出一支，就着向江海伸过来的打火机点燃。

    深吸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向江海道：

    “向站长，你的面子呢，我肯定得给。”

    “咱们合作社没少受你和晓雅的帮助。”

    随即，对贺晓雅道：“晓雅啊，这时候你不拍几张照片，还等什么啊？”

    贺晓雅猛然醒悟过来：“对啊，这事儿我怎么给忘了。”

    说着，立马拿起手机，跑到离捷达车五六米远的距离，开始对着长长的车队拍照，录小视频。

    向江海冲着何老蔫笑了笑。

    若不是何老蔫提醒，他还真差点给忘了。

    按照镇上“所有工作都要留痕”的要求，眼前他堵住何老蔫等人上访的情形，的确应该拍成照片和视频，发到工作群里。

    一来证明自己的’丰功伟绩‘，二来给领导和同事们看看，他向江海的工作，不仅有成果，而且很好的执行了马镇长的命令。

    抛开今天的事情不说，做给领导看，这几乎是所有官场人最大的工作目的。

    在动辄追责，动不动就考核的职场环境下，怎样干工作，干成什么样，实在是每个官场人必须考虑的问题。

    一般情况下，下面这条原则是通用的：

    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

    假如刚进入官场，很多老同志或者关心你的师傅，都会告诉你这条准则。

    无他，因为已经被无数官场人验证过，甚至是残酷的事实告诉后来者，这是一条颠扑不破、永恒不变的真理。

    在机关里，从来都不是谁能干，谁肯负责，谁就有成绩，谁就能被提拔。

    恰恰相反，如果你只顾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那你肯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体制内干工作，最主要的目的是做给领导看。

    这就必须善于察言观色，根据领导的喜好，按照领导的意图，有选择的干。

    凡事领导重视的，领导要求的，要多干；而且，要干在领导能看见的时候，出现在领导关注的地方。

    剩下的时间，也就是领导看不见，不去关心的工作，那就让别人去干好了。

    有借调的部门，都交给借调的人去干。

    没有借调的人，那就交给临时工。

    出了错，往他们身上一推，还没责任。

    至于干完后的总结，以及工作成绩，则记在这些在编的正式干部名下。

    为了纠正这些陋习，上级又发明了诸如“工作到位记录”，“定时定点打卡”，“刷脸验证”，甚至每到一处，每完成一项工作，必须拍照、录视频，提供所谓的工作留痕，证明是你干的。

    这些措施虽然是以官僚主义对付官僚主义，以形式主义对抗形式主义，可自上而下的臃肿体制内，至今也没有更好的破解方法。

    何老蔫显然了解镇上干部的这一套，此时提醒向江海两人‘留痕’，也是理解两人的苦衷。

    向江海笑着拍了拍何老蔫的肩膀，“何社长，可真有你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吸烟。

    不一会儿，贺晓雅拍完照片和视频，回到车前。

    她问：“向站长，我把它发到工作群吧。”

    向江海点点头，又对何老蔫道：“上车吧，聊会儿。”

    何老蔫摇摇头，“不了，我回我的车上，一半会儿，我不会走。”

    说着话的功夫，不远处的岔道上，出现了蔬菜车队的影子。

    向江海装作没看见，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贺晓雅一见，也跟着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