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悲哀的博士生

    太空，月球第一基地，第三实验舱。

    “大师兄，大师兄，等等我……”安静的白色通道内传来急促的叫声，跟着高跟鞋跟地面接触时的“冬冬”声，一起在通道内回荡。

    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白色实验室大褂的陈洛无奈的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回头看向3号实验舱通道的拐角，很快同样身着实验室大褂的小女生从通道拐角处冲了出来。

    “陈曦，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冒冒失失的？还有，我有没有交代过你，这里是月球基地实验室，跟夸父号上不一样，没有那些热闹的商业街，你穿什么高跟鞋啊？又没人看？”

    “大师兄，我来的时候你又没说，带的都是这种鞋。再说，我这鞋也不高啊。”女生委屈的说道。

    就一句话的功夫，眼睛已经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雾气弥漫，眼看着眼泪就要流下来。

    “得，陈曦，你在大老板面前这么玩可以，我可不惯你这臭……算了，算了，找我什么事，你直接说行不行。”

    陈洛最终还是败退了。

    没办法，陈曦是宁孑门下最年轻的小师妹，从入门开始就集完全宠爱于一身。更让陈洛无语的是，陈曦跟宁孑学的是数学，而且是陈曦高一那年就被宁孑选中了。

    外界盛传宁院士从来不收女学生，是因为在华清那段经历。但作为宁导门下的大师兄，陈洛其实很清楚自家老板不收女学生，纯粹是嫌弃女孩子太麻烦，更怕她们吃不了苦，受不了那种长期无法回到地球的生活。

    这种情况下，宁孑还把陈曦收入门下原因自然只有一个，这丫头的数学天赋太强大了。

    用宁导的话说便是：“陈曦这孩子要是早生个两百年就没希尔伯特什么事了。”希尔伯特可是自家导师非常推崇的数学家，可想而知这位小师妹的数学天赋有多高。

    唯一的毛病就是刚刚上高中的年纪，就被导师带到吴刚号上的太空学院分院开始学习，导致被一堆师兄惯着，养成了受点委屈就会掉几滴眼泪的坏习惯……

    当然只是陈洛这么认为。

    换了其他师兄是不会像陈洛这么这样对心爱的小师妹毫无耐心的。

    “我就想问问你，宁导去哪里了嘛？他让我看的书我都看完了，让我写的小论文也写完了，让我帮你计算的问题也做完了，我想回家休息段时间，但是一直联系不上他。”

    “我……不是，你事情做完了想回地球直接问问小老板不就好了？你找宁导干嘛？他上周就带着十艘夸父号去勘探271，他想尝试把这颗彗星引入火星的轨道，然后等着它主动撞上去，这样咱们的宁导就能带着师娘一起看大烟花了。”

    陈洛摊着手说道。

    ……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许多东西，比如少年对偶像的崇拜之情。

    距离产生美才是这个世界的真谛。

    没有跟着宁孑学习之前，陈洛觉得能跟在宁孑身边学习，去触摸这个世界的真相一定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事情，但十年时间让他疲惫了。导师不是人啊，给他选择的论题十年了他还没完全解决，这也导致他还没能拿到毕业证书。

    当然学校并没有清退他的想法，陈洛也清楚哪怕他再拖十年不毕业，学校也会一直让他读下去。

    因为这十年里陈洛已经在世界各大顶级物理期刊以一作跟通讯作者的身份发表了十二篇论文，有他名字的一区以上sci论文总数已经超过五十篇。

    更因为三年前他便因为在可控核聚变中的一系列发现，拿到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除此之外，他还拿到了一次国家级科学进步奖，狄拉克奖章，以及爱因斯塔世界科学奖。年仅28岁的陈洛已经成长为世界知名的科学家了，但他还没能毕业。

    套用宁孑去火星搞事之前对他的教诲便是：“给了你这么多资源，我投入了那么多心血，你就发几篇论文，拿了几个破奖心里过意的去吗？我跟你说可控核聚变已经严重拖慢了我们改造星球环境的后腿，你最好赶紧让我看到你的可控核聚变装置一次性运行时间能超过半年，这是最基本的。否则就别想着毕业了。对了，管好你那些师弟，照顾好你小师妹。”

    如果照现在网络流行的说法，宁孑这是在pua。

    但陈洛无可奈何。

    因为导师说的那些是真的做到了。

    投在他身上的资源的确很多，简单来说就是导师给的太多了。让他想吐槽都会被当成赤果果的炫耀。

    “大师兄，你博士阶段就拿诺贝尔奖了，还要怎么样嘛？难道要导师专门给你设计个奖项？”

    听听，这特么是人话吗？

    其实陈洛很想跟这些天真的孩子们解释，只要把导师服侍好了，诺贝尔奖都是浮云。毕竟现在只要宁孑推荐的人选，瑞典皇家科学院那些评委都会非常慎重的考虑。除非在接下来两、三年里，每年都有天才人物横空出世，否则大概率最多延迟一、两年自家导师推荐的人选就会拿奖。

    】

    他就是这样拿的奖。

    宁孑第一年推荐了自家学生，虽然当年没通过。颁发给了另一位研究引力子维度传递论的西班牙科学家。

    那年结果公布之后，陈洛到没有表现出太失望的情绪。不过当年物理学诺奖委员会评审主席专门来了华夏来见宁导，顺便来跟他聊了许多，肯定了他的许多看法，然后次年他就上了……

    后来陈洛才知道那位物理学诺奖评审委员会主席来见自家导师是当面仔细解释为什么否了导师提交的人选。

    嗯……

    说实话，这让陈洛很无语，甚至是震惊。

    他是对自己的成果很有信心的。

    但尼玛要不要这么夸张？

    更恶心人的是，这事并不是宁孑告诉他的，而是次年他去参加诺奖颁奖晚会的时候，那位评审主席主动坦诚告知的。

    原话是：“去年我去向宁院士解释你没能入选的原因，宁院士并不是很接受我们的看法。回来之后我们也做了一些复盘，并承认在选择评委的过程中有一些失误，选择了太多注重理论而忽视实践的学者作为评委，对此我代表瑞典皇家科学院向你表示道歉。

    不过你还年轻不是吗？早一年或者晚一年其实区别不大，反正你也不想打破你的老师创造的那个记录，对吧？哈哈，我很看好你的，请继续努力，皇家科学院物理研究领域所有人都非常希望看到人造太阳能在我们的文明中出现。对了，记得带我向你的导师问好，并带到我真诚的歉意。”

    mmp！

    可以想象，这番话对当时陈洛拿奖时的好心情破坏力有多大。真的，如果不是他已经上台说过获奖感言了，他都打算直接打道回府，这奖不拿也罢。

    这可耻的大学阀做派啊……

    但还好他就是世界上最可耻那位学阀的大弟子。

    起码不是本该属于他的荣誉被别人拿走了。

    陈洛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然而这些年，陈洛觉得自家导师越来越过分，甚至开始往乐子人的方向发展。

    比如前年月球基地正式建成之后，他亲爱的导师直接写报告帮他可爱的师娘争取到了一个月球总督的职位。他是看过那篇报告的，按报告上的说法，理论上这个月球总督职位的权限很大，基本上目前月球上三大基地跟总计八个实验室的所有事宜都有权力过问。

    比如人事任命权。包括各个基地指挥官，每个实验室的行政主管这些职位的任命书都需要月球总督盖章确认才能正式生效。

    让陈洛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报告提交之后竟然被新成立的地球联盟月球资源管理委员会审核通过了！通过了？！

    然后他家大老板的妻子便成了月球总督。

    还好陈洛敬爱的师娘大概是最先从他身上找到了当长辈的感觉，对他挺关心的，换句话说，他在月球又有人罩着了。

    虽然这位爱玩的师娘除了在月球第一基地正式剪彩那天露了一面后，跟着导师去月球对地面看了看风景后，就嫌弃月球上太过冷清，没有人气，从此再没登陆过月球，但依然挂着月球总督的名号。

    起码在月球基地联系人目录表上一直是这样显示的，即便如此月球基地的运行跟各项人事任免依然管理得井井有条。

    为了能早日实现可控核聚变，长期泡在月球基地的陈洛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自家师娘的功劳，他甚至怀疑师娘根本不知道月球第二、第三研究基地已经建成。当然他也不认为月球基地的管理完善是地球联盟月球资源管理委员的功劳。

    同理月球基地很少有行政序列的人愿意过来。原因也差不多，即便需要在太空逗留大家也更希望在吴刚号、女娲号，这种大型太空科研船逗留。起码船上不但热闹，而且各种商业配套一应俱全。

    尤其是五年前升空的女娲号，不但有商业一条街，还有各种特色小酒吧，甚至还搭配了一系列太空独特旅游项目。从原本定义的太空科研船做成了太空科研旅游以及培训适应船。

    每年华夏还会在全国范围内分批次组织大、中、小学生们到女娲号上体验时间从一周到半个月不等的太空生活、教学活动。

    至于月球基地，除了实验室就实验室。能见到的活人，都是行色匆匆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们。要不就是为了节省成本来最低等的人造皮肤都懒得装饰的n5型工程实验机器人。

    所以天知道月球基地到底是谁在管理。

    不过想到这里，陈洛看向小师妹的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些。

    娇滴滴的小师妹愿意听导师的话，跑到月球基地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就算喜欢哭鼻子似乎也是能原谅的。

    毕竟她今年不过才刚刚到大一的年纪。

    ……

    “啊？宁导去捕捉271了啊？额……那我是不是直接找你请假就行啦？”

    陈曦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陈洛祈求着，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见着生怜。

    陈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道：“理论上我是能帮你批假是没错，但你觉得我有那个面子能让吴刚号或者夸父号专门在某个非接待日，跑来月球接人吗？所以就算我今天给你批假，你还是得等到月中接待日船来接你。今天才3号，所以你还是得等十二天才能回去。”

    这大概也是许多人不愿意来月球基地的原因了。

    交通不便，每个月补给摆渡船只来两趟，并停留二十四小时。也就说来到了月球基地，如果第二天不跟船离开的话，就得在这个没鸟拉屎的地方呆上整整半个月。

    当然宁孑除外。

    自家导师面子大，哪怕是临时有事要出门，随时一通电话就能保证有船在五小时内抵达月球来接送。

    但这个待遇也就只针对他的大老板，包括他在内说话都没这么好使。

    现在整个太空航线的开辟，以及太空通信浮标的架设标准基本都掌握在学校的研发基地手中，不管是运营太空试验船的还是未来希望经营地月旅行航线的，需要研发基地给出的审批章，而自家导师对审批结果又恰好有最终一票否决权……

    就是说不管前面计划书做的再好，哪怕把基地对外授权的部门都拿下了，甚至协议都签了，在宁孑看过之后觉得有地方不对，他都有权直接把签署好的协议给撕毁了，甚至可以不给出任何理由。

    更让陈洛无语的是，随着基地越来越庞大，部门越来越多，他那位导师基本上是不过问这些琐事的，但每年总能在某些人觉得大事一成的欢欣时候，动用这项权力，否决一、两项对外授权，彰显下存在感。

    嗯，就是这么任性，但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至于他陈洛可就没有自家导师那个面子了。别说小师妹了，就是他想要临时回基地或者女娲号上的学院分部办事，也得老老实实的等半月一次的月球基地接待日。

    稍微想想陈洛都觉得自己这个博士读的太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