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程序员之殇

    人，无欲则刚。

    这大概就是此时陈永刚的心态了。

    他是真没想着再进步了，能在体大混到退休，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完美的人生了。

    就按照体大现在的发展节奏，熬到退休，他就是这个世界上自古以来最牛逼的校长，没有之一，就是史书上都得有他这一笔。

    所以陈永刚是真没什么追求了，自然也不在乎没事跟领导们开开玩笑了。

    反正几百亿的条子是不可能批下来的，就算老领导真有那个魄力批下来了……

    那更好，拨款这种事情，只要钱到了体大的账户怎么用就是他说了算了。

    比如体大的行政楼以前看着也还行，但随着体大现在高速发展，怎么看都不那么气派了，还没什么特色，重新修一座大楼也是挺好的。现在体大往综合性大学发展，理科楼也显得太简陋了些，如果可以的话，再建一栋双子楼，明年招生就能翻倍了。

    明珠双旦大学明年的情况堪忧，他得为许多学生着想，不能让年轻学子们被那些已经有名无实的学校给骗了。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很重要，自然就显得应付领导不太重要了。

    当然，电话另一头大概也知道陈永刚的小心思，骂了几句之后也只能无可奈何。没办法，系统里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能跟宁孑搭得上话的人。

    宁孑的性子大家都见识过了，有多不好打交道他们心里都清楚，而且这家伙护短。

    看宁孑不爽的人有很多，但没办法，现在这少年已经属于国宝级科学家，他多任性还有大把的人陪着那种。

    能力极强、华夏未来科研领域绝对领军人物，性格护短、执拗、任性、做事不计后果，敢掀桌子……

    这些特征全部集合在一起，让领导面对陈永刚这个滚刀肉其实也没什么办法跟底气，最多也就是骂上几句，然后气极的挂上电话，再找借口原谅这位能力错位的校长。

    还能怎么办呢？

    真的翻脸说不定以后有事情还要求过去。

    ……

    当然此时一直烦着陈永刚的可不止是领导们，这位校长还要应付许多合作伙伴。

    比如有为，尤其是苹果。

    说实话，对于宁孑突然在官网上宣布将新结构芯片技术共享这件事情，对于这两家准盟友公司而言，同样稍微突然了些。

    有为还好，因为关系更近一些，已经拿到了第一手的技术资料跟授权，已经开始规划窄带芯片跟射频两种芯片的设计跟生产。这两种芯片都是公司未来机器人战略必不可少的。

    虽然说嵌入到手机跟嵌入到机器人的芯片，设计逻辑并不一样，不过有为集团做这些也算是轻车熟路。站在他们的角度，其实也是希望能有更多的合作者。

    但宁孑到底是怎么个态度，他们还是希望能第一时间知道。

    ….

    至于苹果，新结构芯片的意义自然更为重要。

    毕竟如果工艺能快速提升的话，意味着几年之后的a系列芯片也能用到这种新工艺了，让自家产品能有更为强劲的性能。所以蒂姆·库克一直都在积极的沟通，希望苹果能拿到相关技术，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形式，得去跟世界半导体联盟那些厂商一样，拿真金白银去投入……

    显然这在苹果的视角看来是极为不公平的。

    毕竟体大的芯片研发中心是苹果援建的，多少应该有些优惠，更别提苹果处于多方面考虑，也没有加入世界半导体联盟。

    是的，此时正在苹果总部大楼办公室里的蒂姆·库克很纠结。

    要说不后悔是假的。

    他还记得一年多前为了苹果

    的智能语音服务系统siri升级，他专门去过一趟华夏去跟宁孑见面。他甚至还记得两人在体大食堂的包厢里用餐时，宁孑说的那些话：「我们的技术储备足以让苹果跌落神坛……」

    真的，蒂姆·库克还记得当时他听到这番话的心情……微微的不爽，但还是有些相信的。但在当时他基于科学常识的判断，他认为起码二十年内，这么一座研发中心不可能真的能对现在成熟的半导体产业链产生任何威胁。

    所以他拒绝了在当时投入更多，并在未来分享研发中心的成果，而是选择了更现实的方案，用一座研发中心换来了宁孑对siri长期性的升级服务。现在看来，蒂姆·库克必须承认他太过短视了。

    但在当时谁敢相信，这座研发中心才正式移交给宁孑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有了颠覆性的成果。

    还是太过大意了。

    在看到研发中心官网的通报之后，他很想跟宁孑再深谈一次，重新谈谈苹果跟体大的合作，他可以选择让步更多，同时换来更多的发展基于，谁想到宁孑又去闭关了，暂时联系不到人了。

    为了能理解这两个字，他还专门打电话请教了公司一位华夏的工程师，得到的也是模棱两可的解释。不过有些东西他还是听懂了，那位工程师在谷歌上查到，宁孑在拿出新结构的三维芯片之前，也是在研究中心宣布闭关了一段时间，出来之后，芯片就有了成品……

    于是在蒂姆·库克的理解中，宁孑这种闭关，大概就是谁也不见，躲在实验室里使用魔法。

    半年前他用过一次，然后华夏有了芯片。

    半年后他又决定再次使用，天知道这次会拿出什么东西。

    于是很快，蒂姆·库克便做出了决定，时隔一年他决定再去华夏看一眼。只需要在一周内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就能开始他的华夏之行。做出决定之后，蒂姆·库克便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应答装置。

    「凯丽，给我重新更新一下行程计划，我打算下周前往华夏京城一趟……」

    ….

    「哦，好的库克先生。」

    「去吧！」

    ……

    就在蒂姆·库克决定前往华夏的，思科的谈判团在华夏呆了近半年之后，也终于跟体大计算机科学院达成了一揽子协议。拿着一款能够颠覆世界的智能软件回到了美国。

    是的，这次谈判的时间用时很长。

    原因也很简单，思科短期内并不具备对软件进行升级的能力，这就需要体大的计算机科学院旗下的公司要担负起前期软件的维护跟升级工作，但同时思科又不能也不愿意把用户数据跟对方分享。

    谈判的焦点卡在这里了，即便在宁孑的授意下，科南·拉马尔同意了妥协，但为了规避一系列可能出现的问题，体大的计算机科学院还需要在美国注册一个分公司，来负责软件的升级、维护跟数据收集工作。

    总之扯了半年皮之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并签署了合同。

    思科即将迎来新生。

    但从另一个视角来看，一场从硅谷开始向外蔓延的裁员风暴，也已经开始酝酿起来。人工智能终于开始在高阶工作领域替代人类的第一枪，即将打响。

    恰好配合体大芯片研发中心放出合作这个时机，绝了。

    ……

    刘新枫如同往常一样走进了谷歌位于硅谷的办公大楼。

    其实相对于他的中文名字，这里的同事更喜欢叫他英文名，皮特·刘。

    说实话，皮特对现在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的。

    全世界都知道谷歌是一家对待员工相当人性化的公司，除了不菲的薪资之外，各项福利待遇更是拉满

    。他现在的年薪大概是20万刀，不要小看这个数字，这已经超过许多大学教授了。

    公司提供的食堂也让他很满意，米其林大厨操刀，一日三餐都提供很美味的餐品，唯一让皮特不太满意的是，最近公司有一天不做肉食了，不过问题也不大，公司依然提供许多美味的糕点跟素食。

    茶水间有免费的高档咖啡，工作时间也可以随时跟同事讨论各种技术性问题，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鱼也没谁会管。

    公司本就安排了休息区，午休时间可以去睡上一觉。

    公司还帮他们缴纳了远比普通人更好的保险，除了湾区的房价跟房租的确是稍微贵了一些，但对皮特来说也不是问题，他还年轻，再给他两、三年时间应该就能凑够首付，成为有房一族。

    相对于国内同学卷到极致的生活，现在这种轻松的生活模式无疑更让人觉得舒适。

    对于皮特来说，唯一的困扰大概就是这种安逸的生活让他失去了以往那种奋斗的动力，这让他在从哥大硕士毕业之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想着提高自己了，这的确值得反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身边许多本地的同事，还有曾经华清校友会的同学们，大家其实都差不多。

    ….

    想要往前更进一步其实很难，尤其是对华夏裔来说，核心的实验室那些技术性工种想进去太难了。而且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现在这个码农的工作同样很体面，这辈子就这样过去其实也不算差了。

    皮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找个女友，然后结婚。

    不过这在加州湾区的确是个很艰难的任务。

    简单来说就是狼多肉少。这里工作的码农工资都差不多，年薪都在20万到30万之间，一个联谊party，有三、五个单身女性，往往能吸引几十个码农参加，尤其是绝大多数华夏裔的男生来说难度更高，因为选择面比较狭窄，毕竟他还是属意能找一个同为华夏裔的老婆。

    女留学生本就比较少，而且她们似乎的选择面更宽，更不介意跟西方人恋爱，这一点着实让皮特感觉头疼。

    不过人生哪有事事都能圆满的呢？

    反正他还年轻，才28岁，还有时间去寻觅隐藏在人海中的那个她。

    ……

    如同往常一样，打开电脑之后，皮特并没有打算第一时间进入工作状态，而是先去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然后敏锐的发现今天公司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几个西方的同事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什么，而且许多人脸上都挂着凝重的表情。

    他不太喜欢跟本地的同事一起聊，倒不是因为歧视这种因素，事实上谷歌这样的大公司，工作氛围还是挺好的。毕竟都是高知群体，基本上都是从常青藤大学毕业的，这一类大学里留学生本就比较多，早就习惯了不同族群之前的交流。

    所以主要问题还是在皮特身上，他性格本就偏内向。而且不同文化熏陶之下，大家的笑点都不太一样。许多美国人觉得很有趣的东西，他完全get不到笑点。这种情况还很多，就好像许多美国人都喜欢脱口秀的一样。

    当有人随口说了个笑话，周边的同事都默契得笑出声的时候，他还在思考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显得很不合群。

    好在他这个部门其实华夏裔很多，刚走进茶水间就碰到了一位。

    「罗宾，今天感觉大家好像情绪都不是很高？是有什么事吗？」

    「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公司可能要大规模裁员了，好像说高层正在做评估，一旦出了结果，公司可能迎来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裁员，很多部门可能整个裁掉，尤其是我们这些码农。」

    「怎

    么可能？！」

    皮特惊诧道。

    虽然说这段时间半导体行业整体并不景气，包括英特尔、英伟达、ib传出了裁员的消息，但谷歌还真不算是正经的半导体公司，毕竟谷歌的主营业务，主要利润来自于广告联盟。

    至于其他的所有业务几乎都是为未来而布局的。

    要知道谷歌大概是世界唯一一家，百分之十负责广告的员工，养了剩下百分之九十部门的公司。

    ….

    半导体市场不景气为什么会影响到谷歌？

    「呼……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听说是华夏那边开发了一款智能软件，由思科代理，这软件能自主编程，据说足以替代普通程序员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工作。当然我也是昨天听到的小道消息，现在还不能确认。」

    「智能软件，替代程序员百分之八十的工作？谁开发的？」

    「说是燕北体大新成立的计科院搞出的产品。」

    「宁孑？」

    「还能有谁呢？」

    两人相视无言。

    说起来，宁孑这个名字是真成了许多人的噩梦了。

    从数学家大会开始，就一直搅动着整个湾区无数人的小心脏，再到一巴掌抽死全世界的虚拟币市场……

    私底下他们可没少讨论宁孑。

    尤其是湾区华清的校友会，宁孑这个名字更是快被提得让人耳朵起茧了。

    毕竟宁孑跟华清之间的爱恨情仇，的确值得说到。

    但打死皮特都想不到，今天竟然又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更可怕的是，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可不止是谷歌会裁员的问题，如果高管评估之后决定裁员，意味着这款智能软件编程的效率将比他们这些程序员更高，那就不止是谷歌会使用了，几乎所有需要编程的公司大概都会引入这套软件。

    这也意味着湾区百分八十的程序员岗位都将凭空消失，可以想象未来这种岗位的竞争会有多激烈。

    想要成为那百分之二十，大概就需要能做到智能软件做不到的事情，但现在这款智能软件能做到什么程度他们根本不知道……

    瞬间，皮特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跌入到了谷底，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大概率不在那百分之二十之列。

    「这个消息……认真的吗？罗宾。」皮特下意识的问了句。

    「我也是听约翰说的，他有个朋友在思科的业务部门，据说思科内部已经开始重新调整业务逻辑了。总之这段时间还是表现得努力些吧，情况肯定不会太乐观，空穴无风嘛。」

    皮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端着咖啡回到工位上，想做点什么，但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

    他不敢想如果程序员这个岗位消失的话，他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早知道他也许当年应该继续去做研究的，也许留在学校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哥大毕业回国任教还是个加分项……

    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皮特，赶紧收拾东西啊……」

    「啊？我被辞了？」

    「什么被辞了？你没hat上的通知吗？赶紧带着电脑去考核啊！」

    「哦！」皮特长出了口气，连忙带着电脑跟着部门的同事一起走出了办公区，跟着人流来到电梯前，上了电梯，整个部门的程序员都走进了一间中型会议室内。

    当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他便看到主管一脸便秘的走进了会议室。

    「好了，各位，接下来公司会发布一个随机的任务，我需要你们全力以赴，用最短的时间最高效率的完成这个任务。任何

    人不要掉以轻心，你们的表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决定很多人的未来，同样也包括我的未来。

    你们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如果有需要去厕所的，泡咖啡的，现在就可以去了，低血糖的可以去隔壁吃两块糕点。请抓紧时间，并在十分钟内回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能看出来，我今天有多认真，所以也请你们也认真起来，好了，现在开始计时，十分钟……」

    一桶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