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267章暮钟（五）

    风筝站到了那奇峰异岭之腰，前往峰顶的路在陡峭的石壁之上。

    她心念一起，大量草木于峭壁上生出，并排排相靠，形成了一条盘旋的长梯。她走上长梯，逐渐靠近山顶。

    正此时，一道极具磁性和魅力的声音出现，“既然心中已有方向，为何还要曲径盘绕呢？”

    风筝一愣神，忽然出现在了山顶道观的石阶之前，她却并没有感知到对方的气息和能量。

    而那声音再度响起，“姑娘，你是道人？”

    “是。”风筝心慌地回道。

    “是道人，却有些不同。”

    风筝赶紧说道：“是的，我...感知到了世间情愫，在道人通晓世间之‘理’的情况下....”

    她还没说完，那声音又回道：“世间之道，本就有情，只是后来的道人小辈们只看到了得道成仙者的无情道而已。”

    “啊？”风筝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顿悟的世间有情道，本就存在于古老的道法之中，只是那“花丝线”被人遗忘，道人们只记得“金丝线”罢了。

    “小道人，你来求道？”

    “不，晚辈....是来打倒您的，若前辈能让开一条路，晚辈.....”

    “小道人，世间之道皆在你目中，心有则有，心无则无，你意若在我，就先找到我吧。”那声音颇有魅力，不像是妖魔之音。

    可风筝根本感知不到对方的位置，她便决定先爬上台阶登到道观处。可心网之中，传来了泉天栖的声音，他说道：“那家伙道行极高，精通六十四乾坤道法，古道人的修行之道并不是神魔丸修行法，实力不可估量。”

    未想到那磁性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众人的心网之中，“修道者，求个宁静心安。”话音刚落，风筝的意识直接从心网中被隔断出去了。

    风筝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伙伴们都在奋战，自己绝不能成为大家的累赘，她迈开了腿，踩上了台阶。

    “缩地术——逆。”

    好似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可只是眨眼的功夫，那近在咫尺的道观，像突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一般，遥不可及，而且这并不是幻术，是真实之物被改变了。

    “小道人，你还要继续吗？”

    风筝心念一起，藤蔓在脚底升腾，带着自己快速往上爬去，或许是距离太过遥远，她爬了许久，也不见得与道观的距离有所缩短。

    “为什么，靠近不了....”风筝不明白。

    而多目道人回答道：“你的心不在此。”

    “可恶...”风筝虽说入道有一段时间，可是关于道法和道念，她几乎一窍不通。木元素凝聚幻化成一把巨弓，她踩在弓弦，将自己发射了出去。身躯破风而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直差云顶道观而去。

    可惜的是，她飞了一盏茶的功夫，依然离着道观“千里”。只好落了下去，却又站在了第一道台阶之前。

    “是幻术吗？”风筝抬起手，手背生出一朵小黄花，木中自有灵魂，她是想借助木之魂，将自己的灵魂从幻术中解救出来。但她远远低估了道法的强大，她面前见到的，并不是幻术，而是真实存在之物。

    自然自有真理可循，千万时代中，无数生灵不断地想要摸索到自然真理之门，但凡沾着边的，都达到了成仙入魔的地步，而人族的道法，便是最接近自然真理的方式之一。人类从自然真理中顿悟了道，以“心”触碰真理，再借鉴了兽族参悟真理而创造出来的卦象和阵法，发展成了道法，修道成仙，这绝不是戏言，在每一个时代，都有真实典例存在。

    一炷香时间后，风筝依然没有在那长长的台阶上前进一步，而这个时候，望乡已经在获胜后，驻足了一炷香时间，可以前往其他域帮助伙伴了。

    望乡立即要去“四”帮助风筝，可泉天栖这时说道：“望乡，去一，立刻去帮助方天慕！”

    望乡不愿，执意要去帮助风筝，可泉天栖语出惊人，他说道：“不必去了，她本来就是必输的结局，因为她是道人，所以多目道人不会那么快下死手，起码要论道一番，她能拖够久。”

    这些话风筝已经听不到了，望乡闻后直接暴怒，吼道：“你选择了让她去死！”

    未想到泉天栖毫不掩饰地回道：“是的，有人赢，就得有人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不过我们这些人，在知晓真相之前，拥有着生命的‘幸运’，我们只能将最后生或死的结局，赌在那‘幸运’是否强大。”

    “混蛋！”望乡此刻怎还能冷静，恨不得立即冲到风筝身边。

    泉天栖大喝道：“你以为在之前的无数次重来里，有哪个人没有死过吗！每个人至少死了两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也是风筝自己在被改写地过去里，自己选择的路！事实已经发生，如果你现在过去，多目道人会立即杀了你，我们会再次失败。”

    “失败又如何！我不承认她的结局！”

    所有人都听得到望乡的呐喊，也都没有想到，被选择牺牲的局面会来的这般的快。泉天栖怒吼道：“你以为你肩扛着的是什么！自私的家伙！”

    “马上给我重写未来！”望乡此刻失去了理智。

    言江立刻让望乡冷静，要相信风筝，不如说是相信生命的“幸运”，他是最冷静的人，明白泉天栖带来的结局，一定是最好的那一个了。

    而木子云开口了，说道：“方天慕小子，没那么软弱，去帮那臭婆娘解困吧，速去速回。”

    方天慕只在心网中，淡然地嗯了一声。

    望乡当即要冲向“四”，可刹那间，所有人的意识相连，时间在这一刻停滞。泉天栖低语道：“真是愚蠢的一群人，每次都要来这么一出！可恶！”

    他做了无数次重来时都要做的一件事，在时间停滞之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泉天栖的过去。

    他们并没有看到具体的画面，也没有接收到明确的记忆，因为那是被从历史中抹除之物，没有存在的意义，可他们感受到的，是泉天栖的心，无数次绝望和饱受创伤的心。是失败，是死亡，是伙伴一次次的倒下，又一次次的爬起，风筝的死？所有人都死过了，爱恨情仇皆在此，他们依然想象不出任何的画面，可仿若将那一次次的失败都经历了一番。

    当时间再次流动，众人久久不能回神，心的疲倦感大如宇宙，无力感深若惘海，所有人似没有经历过什么，却也似有了答案。

    泉天栖于心网中低声道：“去一，望乡，立刻。”

    没有那怒吼声，望乡只是担忧地望了一眼“四”的方向，接着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方天慕所在的“一”。他们已经失去了无数次了，此刻都明白，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让所有人拥有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风筝又落回到了第一道台阶之前，她尝试破坏台阶，将道观打下来，可扒了一层，还有一层，永无止境。她那样的人，竟也一时间失控，不由得长长地呼喊了一声，接着精疲力竭般弯下了身子，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个，此刻双眼噙满泪水，不甘地说道：“大家都在努力战斗着，可恶，我怎么能在此止步呢！”

    她身体里的能量突然爆发，一声长啸，身上无数尖刺刺出，而整条“千里”长阶，瞬间被无数荆棘刺破，连那遥不可及的道观，都被贯穿了。

    “哦？这也是心境的一条路啊，小道人，你的破局之道，很让我意外，不过....”

    等风筝回过身来，道观下的长阶又恢复了原样，其实风筝只要在此刻，再次重燃怒火，爆发能量，再做一遍刚刚的事，这道关就破了，道法，凭的是，斗的是心，因果也在于心，是正是反，皆于心之左右。

    可惜的是，风筝在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泄了气，以为自己又失败了，当心黯淡后，这道关便再次坚不可摧。

    风筝解开手腕上的封印，花仙子飞了出来，她靠着大量的草木，一步步向上蚕食。好在她再次坚定了信念，绝不能成为伙伴们的绊脚石，在胜利之前，绝不可倒下，哪怕一点点地向上爬，她也必须要爬到最高点。

    “小道人，你的心有了方向了？”

    “有，我一定要见到你！”

    “心若有了方向，身来即可，旁物有何之意？”

    风筝身边所有草木皆消失，连花仙子也消失了。她也聚集不起任何的能量，她却不惧，坚定地向上迈去，走上十年，也要爬到顶峰。

    可她不能真的爬十年，就算爬十年，也爬不到顶，她依然没有悟道，这一关，考验的可不是毅力和决心。

    终于，许久过后，多目道人忍不住了，点化她道：“小道人，别急着看脚下的路，看看你的终点吧。”

    风筝怔了一下，抬头望向了云顶中的道观。

    那声音又道：“你的脚在动，心呢？”